中企收購非礦權背後的故事：遭國外勢力蓄意抹黑，屢陷漩渦

編者按

南北長八百公里、東西長四百公里，縱深剛果（金）南部加丹加和尚比亞的銅鈷伴生礦脈，是世界上最大的礦脈之一。近期尚比亞尾礦出現的中國人海外安全危機，令這片地球上最大礦脈上的中國人引發關注。「一帶一路」建設對有色金屬源源不竭的需求，引來大批來自中國的「淘金客」蜂擁而至。中國企業在當地協助教育、醫療等發展，卻也因在礦脈投資中「後來居上」，遭到國外媒體蓄意抹黑，在複雜的生產供應鏈，以及非洲國家政治社會管制難題的影響下，不斷陷入漩渦。大公報記者走進非洲銅礦帶，傾聽當地聲音，記錄中國企業收購礦權背後的故事。

縱深剛果（金）南部和尚比亞的銅鈷伴生礦脈，是世界上最大的礦脈之一。

住在剛果（金）南部的甲狀腺腫大患者Makomba做夢都不會想到，32歲的他這兩年會成為「新聞人物」。去年英國一家電視台新聞短片中，Makomba對著鏡頭一字一頓地說，「正是給中國礦主沒日沒夜的工作，讓我得了大脖子病」。畫面一轉，又出現兩雙稚嫩的小手在黑色的礦渣中撿礦。畫外音十分直白：中國人在非洲礦帶不負責任的採購，給當地許多人帶來沉重災難和人道主義危機。其實，這只是這片非洲礦脈的競爭暗涌中，國外勢力抹黑中國的一個片段。

一時間西方輿論沸沸揚揚，國際特赦組織更發布一份報告，標題《不惜賣命的真相》聳人聽聞。報告宣稱一家中國企業華友鈷業及其在剛果（金）的子公司東方礦業在供應鏈管理中沒有盡責，購買了大量兒童開採的鈷礦石，並通過供應鏈進入了很多跨國電子、汽車等品牌商的產品中。

甲狀腺腫大患者Makomba曾被英媒收買抹黑華企。

6月1日下午，站在位於礦脈中心的老家Dikula村口，Makomba向大公報記者講出真相：他對著鏡頭講出編排好的抹黑中國的台詞，酬金50美元。顯然，對於眼下還住在泥房子中的四口之家而言，50美元比說真話更有吸引力。

英記者攜誣陷台詞登門

Elias在當地自封「礦業通包打聽」，Makomba就是他陪同兩名英國記者尋訪時所偶遇的。提起這件事，Elias仍連連感慨，「對方以社會調查的名義找到我，後來才知道他們的目的是專門抹黑中國人。其實這裡的村民幾乎都是農民，只在農閑時才去礦山打零工。最重要的是，這附近根本就沒有中國企業，兩名小孩則是徹頭徹尾的擺拍。」

為什麼針對的是中國？答案其實十分簡單：近年來到非洲礦脈投資的中國企業增多，多年苦心經營換得後來者居上，中國逐漸掌握了非洲這一最重要礦脈的話語權。

據粗略匡算，目前中資企業已經佔有剛果（金）和尚比亞礦業資源近七成。

鈷是世界上最重要的戰略礦產之一，普遍應用於智能手機鋰離子電池中。近年飛速發展的新能源汽車，也令鈷礦奇貨可居。至於多種用途的銅，需求量更是未曾減少。據粗略匡算，目前中資企業已經佔有剛果（金）和尚比亞礦業資源近七成，已開發項目也達到五成，著實讓一些人感到眼紅和不快。

政治派系角力利用中企

同樣是6月1日，在尚比亞北方城市恩多拉，31名中國公民以涉嫌非法購買銅礦原料為由被強行關押。這場海外安全危機暗藏玄機，知情人士透露，抓捕行動前因錯綜複雜，甚至涉及多方角力。

31名中國公民以涉嫌非法購買銅礦原料為由被尚比亞移民局強行關押。

在礦脈摸爬滾打近十年的中國河南人鄒偉強分析道，中國企業和商人接二連三被針對其實早有預兆，背後一大原因就是當地不同政治派系角力作祟，中國稍有不慎就會被利用，進而捲入漩渦。

只是一味譴責中國而不提出解決方案的西方輿論，最終目的就是迫使中國企業關張甚至退出礦脈競爭。當Elias後來識破兩名英國記者的特殊目的，想要質問為何本意幫助弱勢的社會調研變成了抹黑中國的節目，那兩名白人記者似乎人間蒸發了。

身形瘦弱、生性老實單純的Makomba也覺得心裡有愧，「我知道我這得了20年的病並不是採礦所致，更賴不上中國人。」他繼續道，「我沒有錢治病，現在最希望中國人能夠多來投資，幫幫我們。」

政府管理真空 礦童難題待解

剛果（金）的科盧韋齊市郊有一個礦石交易市場名叫馬松坡，名為交易市場，實際就是土路兩邊用紅磚壘起來的倉庫聚集地。

剛果（金）科盧韋齊市郊的馬松坡礦石交易市場。

馬松坡市場灰土飛揚的入口，有一些因品位（單位體積或重量的礦石中有用礦物成分的含量）太低而被丟棄的廢礦堆，可見有礦童單腿跪在上面選礦，沒有專業工具，他們索性隨意撿來廢鐵用力敲打。據他們說，一天下來挑選出來的礦，差不多能夠賣兩美金（約16港元）。

據國際勞工組織稱，「對兒童來說，採礦和採石無論以何種方式進行，都是危險的作業形式」。記者實地調查後發現，這裡出現礦童現象，根本在於剛果（金）國家礦業總公司「捷卡明」（Gecamines）留下的歷史包袱。加上如今政府教育和民生管理能力不足的真空，都給本地政府和外來投資者留下亟待解決的社會治理課題。

新上任的婦女兒童和社會福利部部長瑪麗說，自1992年「捷卡明」經營不善逐漸減產後，原本在礦山有穩定工作的大批礦工被遣散，直接後果就是婦女和兒童也被迫捲入到礦業工作中來。從一般的家庭分工來說，男人負責挖礦，婦女和兒童則多從事洗礦和分揀等輔助性工作。

礦童現象普遍，近7成青少年都擔任著洗礦和選礦的初級工作。

美國加州伯克利分校全球有效行動中心今年5月完成一項大規模社會調查，根據對該地區8732名青少年的訪問，發現近7成青少年都擔任著洗礦和選礦的初級工作。36.5%的礦童表明這麼做是為了生計，還有24.2%的人稱這就是礦脈的傳統。

瑪麗稱，在礦脈平均每個家庭生養四到五個子女的社會中，確實難以做到每個適齡兒童都能上學。當地13歲的Heritier和12歲的Fiston則表示，他們的父親作為家庭頂樑柱都沒有固定工作，而自己每天撿礦，純屬為了回答要「生存還是捱餓等死」的無奈之舉。

華企接盤礦業巨頭 「大膽走出去」惠民生

在剛果（金）的豐古魯美，有一片在陽光照耀下閃著綠色光芒的山脈，便是中國洛陽鉬業從美國自由港集團收購的礦山。山腳下正在製作礦粉樣本的工人說，這片礦山的銅品位可達20%，鈷也能達到7%左右。要知道在中國的銅產地之一江西，0.5%的銅品位已然被視作富礦。

洛陽鉬業去年4月底收購了美國自由港集團在剛果（金）銅鈷礦項目的56%股權，躍升為全球領先的銅生產商。洛陽鉬業董事長李朝春在股權交割儀式上，用了「大膽走出去」這個詞，並表示，未來還會在全球範圍內配置優質資源，為更多國內企業「走出去」參與「一帶一路」建設提供有益借鑒，為當地社會經濟發展作出新貢獻。

「靠礦吃礦」，當地人達尼（右一）的全家生活得到改善。

面對本地社會暗流涌動的變化，中國企業或許還需時日來適應這裡的營商規則與方式。不過李朝春所說的帶動當地發展的貢獻，已經隨處可見。43歲的達尼是六個孩子的父親，他從五年前開始在豐古魯美做起洗礦和撿礦生意，25公斤的礦石經挑揀後變成15公斤產品，能夠賣17美元（約133港元）。達尼外表平平，家中卻別有洞天，「買組合沙發花了500美元（約3900港元），還有電視也很貴」，他的妻子一個勁兒地咧嘴笑，說雖然家裡沒有存款，但「靠礦吃礦」總算改善了生活。

加丹加「資源詛咒」 曾淪國際戰略棋子

18世紀末，當比利時的年輕地質學家科爾內在加丹加高原地區發現龐大的礦產時，他不會想到，後來的殖民鬥爭、國際政治角力，還有至今不絕的內戰和叛亂，使得地面下的礦產財富難以增進地面上人們的福祉，反而帶來了資源的詛咒。

晚霞中的一處冶礦廠。

如今，礦業是剛果（金）和尚比亞的最主要經濟支柱，也解決了龐大的人口就業。早在1956年，整個剛果地區從事礦業的勞動力就超過10萬人，其中大部分屬於國家礦業公司「捷卡明」。長達一個世紀的礦業開發史，這一地區一路走來實屬不易。

歷史上，比利時殖民者將在礦脈攫取的金錢源源不斷匯回歐洲，但很快也發現在英美霸權之下，自身的礦業利益很難維持。剛果（金）著名學者恩塔拉耶在《剛果史》中寫道，英美首先藉助南非合伙人，變成這一地區礦業主要投資者，接下來還想獲得鈷礦和鈾礦等戰略礦產。欣克布洛韋礦區生產的鈾，用在了人類第一批原子武器上，被美國人投擲在日本廣島和長崎。後來的冷戰中，這一礦脈更成為華盛頓地緣戰略的一顆重要棋子。

如此便不難理解，中國作為後來者觸動礦業利益格局，為何引發西方國家不快。再加上當地政府對社會建設的忽視，傳統石油公司對新能源產業的打壓，都導致中國企業屢屢陷入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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