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糊其辭最折磨人了，比如曖昧，以及沒有主訴的來訪者

"在一段不明確的時間裡，我覺得自己抽象地領悟了這個世界。"

——博爾赫斯

有的時候，來訪者的故事錯綜複雜，猶如迎面扔過來的一團毛線，讓人難以摸清楚頭緒究竟在哪裡。

也有時候，來訪者來見你，是因為他們似乎並不清楚，究竟是什麼問題在困擾著他們。他們表達含糊，或者並不認為他們提到的問題是異常的（Blackman, 2016）。

新手諮詢師往往容易被這樣的情況弄得措手不及，面對一個不知道想去哪裡的人，該如何給他指路呢？

這樣的情況，其實需要諮詢師做出專業的評論和解釋，來幫助來訪者應對和理解你和他們一起發現的問題（Blackman, 2016）。

Egan在《高明的心理助人者》中提到過這樣一個案例，在中東國家受到折磨的受害者賽蒙，在和諮詢師一同探索他不愉快的經驗時，是沒有目標的，也非常不合作。個案似乎陷入一團迷霧，無法推進。這個時候，督導師給諮詢師這樣一個建議——協助賽蒙探索一個美好未來的可能性。

於是，諮詢師在下一次見面一開始，就問了賽蒙一個問題：「賽蒙，如果你可以得到一件你沒有的東西，那會是什麼？」賽蒙立刻回答：「一個朋友」。

於是，在那次諮詢餘下的時間裡面，賽蒙都非常的專註。浮現在他心頭的不是曾經經歷的折磨，而是在身在異國，他是如此的孤單（伊根 & 鄭維廉，2008）。

含糊其辭的來訪者，需要的可能不僅僅是「談談人生」，他們需要的其實是一個清晰的方向。對於這樣的個案來說，設定一個好的治療目標尤為重要，它不僅可以給予來訪者帶來具有力量的希望，也可以帶來改變的行動力。如何為來訪者確立一個目標呢？

確立治療目標的過程是怎樣的？

簡單來說，確立治療目標的過程其實就是諮詢師在幫助來訪者回答一個關鍵性的問題——「你想要的是什麼？」，這個問題非常重要，而且它是回答諮詢中另一個關鍵問題——「你必須做些什麼去贏得你想要的東西？」的前提。

有兩種方式可以開始回答這個問題，第一種是，可以讓來訪者在第一次或者第二次治療之後做個家庭作業：坐下來用15分鐘的時間列一個他們想要的治療目標列表，可以在下一次諮詢的時候帶到諮詢室來。另一種可供選擇的方法是在諮詢過程中為來訪者設立目標（Persons，2012）。

在諮詢過程中為來訪者設立目標時，可以嘗試協助來訪者對自己提出這些問題：

我最關鍵的需要和願望是什麼？

較好未來的某些可能性是什麼？

一年以後我的生活應該是什麼樣子呢？

有時候，來訪者可能用很多個目標來回答這些問題，那麼，如何幫來訪者聚焦在最恰當的目標上呢？

一個好的治療目標是什麼樣的？

Persons在自己的書中指出，一個好的治療目標，應該具有以下這些特點：

諮詢師和來訪者達成一致的目標

治療目標最好是咨訪雙方在一開始就共同清晰確定的，這樣達成它的機會更大。當雙方不能達成一致的時候，也不用過度擔心，因為動機訪談等諮詢技術都是很好的工具，可以幫助諮詢師獲得來訪者在治療目標上的讓步。

減少癥狀的目標

治療目標常常對應著問題列表。例如，問題列表中的「抑鬱癥狀」就對應著「減少抑鬱癥狀」這個治療目標。不過，為來訪者解決所有的問題是不現實的，而且來訪者大多並不希望解決問題列表中的所有問題，他們更加想要解決其中的一兩個。

有魅力的目標

情緒是可以吸引注意和提供動機的，富有吸引力的目標往往更容易實現。例如，一個來訪者自己想要設立的目標是「開始約會並且和一個男性建立長久的關係」。但來訪者對約會的迴避，實際上是社交恐懼症的癥狀之一。這個診斷暗示應該把治療目標設為「克服社交恐懼症的癥狀」。但對與來訪者來說，「約會並遇到另一半」比「克服社交恐懼症」具有更強烈的吸引力，因此，至少在這方面，是一個更好的目標。

現實而可評估的目標

「治癒」精神分裂症或「治癒」雙相情感障礙，就是一個不切實際的目標。現實的目標應該是「緩解」癥狀帶來的壓力。另外，一個好的治療目標是可以具體化到可評估的。比如，減少抑鬱癥狀到正常水平的目標，可以用BDI（Beck Dpression Inventory）小於10來評估。

具體化達成時間的目標

好的治療目標會清晰地告訴來訪者目標何時會被完成，這就是說，相比於把治療目標指定為「減少自殺傾向」，「減少自殺傾向到每周只有一個短暫的自殺念頭」就是一個更好的表述。

排出優先順序的目標

確立目標順序之前，諮詢師需要參考諮詢問題的順序列表。不過，決定治療目標的優先順序並不是一勞永逸的事情，某種程度上說，治療師在每次治療時最好都回顧一下治療目標的優先順序。

完美的、符合以上所有標準的治療目標，其實是不存在於現實中的。但是，我們還是能夠找到一個接近這些標準的治療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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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複雜的情況下怎樣確立治療目標？

有時候，來訪者可能答不出「你想要的是什麼？」，他們或多或少地失去了未來，或者只擁有看上去一團糟的未來。這個時候，就需要諮詢師和來訪者一起探索令他嚮往的未來圖景。

Egan在《高明的心理助人者》中給出了三步任務來幫助這樣的來訪者確立目標並實現這些目標：

第一步是協助來訪者發現較好未來的種種可能性，協助當來訪者發展一種方向感。諮詢師可以通過和來訪者共同探索他「可能的自我」來協助他發現不同的生活目的、方向和風格；

第二步是協助來訪者從可能性走向選擇，諮詢師可以幫助來訪者設計並且加工他們的目標，把他們需要的和想要的東西以成就的方式表達出來，並且把那些模糊的目標具體化，最終幫助來訪者挑選一個最合適的目標。

最後一個步驟是協助來訪者下定決心並給出承諾，讓來訪者確定為了贏得他想要的結果，他甘願付出怎樣的代價（伊根 & 鄭維廉，2008）。

在小說《最終的學校》中，有一個人物警告說，不要與那些「凍結在最後的自我中」的人攪在一起。其實，沒有清晰目標的來訪者，很像這種「凍結在最後中的自我中」的人。他們可能已經看不到，自己除了目前狀況之外，還可以擁有其他可能性。

諮詢師需要做的，其實是讓他們看見，現狀之外他們可以擁有的萬種精彩的可能。

參考文獻與資料：

1. 吉拉德, 伊根, & 鄭維廉. (2008). 高明的心理助人者: 處理問題並發展機會的助人途徑 (Doctoral dissertation).

2. Persons, J. B. (2012). The case formulation approach to cognitive-behavior therapy. Guilford Press.

3. Blackman, J. S. (2016). 101個心理治療難題，北京：中國輕工業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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