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球拍很棒

01

下了網球課，網球教練陪著一明和原原去買網球拍。

開車繞了半個城才到，小店很小，但看來貨很全。

「網球拍主要有三大品牌，」 陳教練介紹說，「法國的Babolat，美國的Wilson和Head 。」

陳教練邊拿著球拍試手邊介紹。妹妹笑著聽並說：「您給孩子們建議就好了，買哪種讓他們選。」

讓他們選？他們能選好？我總認為妹妹對孩子過於民主，有時我批評她：放暑假了，人家都給孩子報輔導班，一明馬上高三了，你怎麼不給他報個班呢？……他不上你就不報，作為家長，該強制就得強制。

妹妹不說話，但依然不強迫孩子學習，現在沒有娘倆一起打遊戲就不錯了。曾經有段時間，因為遊戲我不讓原原去小姨家，有次外出開會不得已把原原寄託給她，妹夫揶揄我說：我家那娘倆打遊戲啊，你不怕原原被傳染？

這一家三口，民主玩樂極為統一，我空自焦慮。

網球拍很貴的，她不給意見，我可忍不住，但妹妹悄悄對我說：「你別管，讓孩子自己選，是他用又不是你用，買就買他們自己喜歡的。」 我瞟她一眼，忍下了想說的話。

陳教練拿著百寶力的藍色球拍對兩個孩子說：「這款藍色好，很經典，李娜就用的這種，很多大牌球星都用這種。」

說實話，我也喜歡這種顏色，我相信原原也喜歡，因為從他出生到現在，我給他灌輸的就是：藍色才是男孩子的顏色。一明則像妹妹喜歡黃色。所以，我確定最後原原肯定選藍色，一明肯定選黃色。

「你先選，你選完我再選。」 一明對原原說。

出乎我的意料，原原居然沒接陳教練手裡的經典的藍色的球拍，轉手拿了個紅色摩挲著，我的心瞬間緊張起來，他不會是要買紅色吧？在我的審美里，男孩子用紅色的才不夠大氣。陳教練看見他拿了紅色說：「這款也很有個性……」

「咳咳……這紅的太陳舊了……」 我盡量做得不像要干預他的選擇，而是給出參考意見。

妹妹拽了我一把，示意我閉嘴，我踱到一邊觀看「事態」發展。原原還是拿著紅色的球拍轉來轉去，唉，看來他是真的要選這款了。我10多年為他鞏固的色彩觀受到衝擊，我猜想他不是喜歡紅色，他是要和我對著干。

「還有這款。」 陳教練又拿了款全白的握在手上。

我看到原原面露喜色馬上接過來查驗，壞了，這孩子最近開始自己在網上購物，買衣服，他買的兩套衣服非黑即白，我說他耍帥，這款白色球拍一定對他現在的心思，這得多容易臟啊。並且，我認為男孩子用白色的不夠沉穩，那一刻，我的小心臟啊隨著他上下揮動的球拍也是七上八下的。

「陳教練，這白色……」 我的話還沒說完，妹妹就瞪了我一眼。

「用這白色球拍的都是新銳。」 教練說。

「什麼？新銳？是運動員的名字嗎？」 我不解。

「新銳……就是小夥子，時下說的小鮮肉，」 陳教練笑著解釋，「德國蒂姆用的就是這顏色。」

我看看原原，他拿著球拍愛不釋手，一明也接過去嘗試著揮舞，完了，看來原原是真看上這款了……

「白的多臟啊，」 原原比較信任小姨，我期待妹妹能給他們點意見，便針對妹妹愛乾淨又下了劑猛葯，「白的還容易泛黃，然後看著特噁心。」

妹妹這回卻看都不看我一眼對兩個孩子說：「你們隨便選，就選自己喜歡的。」

我生氣地斜覷她一眼，這哪裡是給意見，這不是慫恿嗎？

「就這些，你們決定吧。」 只聽陳教練說。

我回頭看，一明和原原相視一笑說：「一起拿。」

原原居然搶了黃色，一明則搶了白色……

我剛想說點什麼，妹妹搶上來低聲說： 「你沒看到原原總躲著你的眼神嗎？他有多怕你呀，你就這麼不相信孩子的眼光？總想讓孩子按你想的做，總批評孩子這不對那不好，你總告訴我好孩子是誇出來的，你怎麼總捨不得誇你自己的孩子，總是不給他自主的機會呢？」

這一番話說得我啞口無言……

02

拿著買好的球拍，中午和兩位朋友一起吃飯，我們的孩子是同一個網球教練，坐在一起關於孩子我們可以交流的很多，比如這網球拍的選擇就是很好的話題。

小宋一落座就滿臉笑容地望著自己的女兒，雙手比劃著剪刀手，眼睛亮亮地像個大頭娃娃般地告訴我：我家萌萌又進步了，考完試自己還讀書呢！聽了她的話，我們笑著同贊，她的女兒萌萌一邊切著牛排一邊默默地笑，一臉的幸福……

飯到中途，文氣安靜的畢老師，不知點播了女兒一句什麼，她本來很開心的女兒慧慧面色稍暗，平靜地說：「知道了，畢主任。」

我們先是笑孩子回答的出其不意，笑的同時，我驚覺慧慧的身上有原原的影子，近來，在我的要求下，原原常冒出的話是：你開心就好。沒錯，就是這無奈的影子，那影子是被家長大包大攬後的無所適從，是常被批評指責的缺乏自信，是被時刻監督的無可奈何；而她的媽媽畢老師的身上也有我的影子，那影子是抓住一切機會地對孩子進行說教，是期盼他們能沿著我們設定的軌跡成長的拔苗助長，是希望他們能滿足我們的設想的一廂情願。

就這樣，慢慢地，我們以愛的名義把至親的寶貝變成了鄰家孩子的配角。

03

突然很驚恐，為我以愛的名義可能給我的孩子，給我的學生造成的傷害而驚恐。

母親就很反感我對原原的嚴厲，她曾經經常對我說：在學校可別對學生們像對原原那樣發火，孩子有聰明的，也有反應慢的， 若都是聰明的，都一點就透，還用你教？

那時，我暗暗笑母親的小心翼翼。師者，父母心。所謂近者嚴，遠者疏是也。嚴才是愛！

聽過太多的經驗，寫過太多的感悟，可今天，朋友的孩子一句簡單的答話讓我猛醒：我們過多的苛求不但不益於孩子的成長，反而會讓他們向相反的方向走得越來越遠。因為無法接受，反而增加了他們的逆反心理，或者使得他們缺乏自信，導致事倍功半。

這樣的例子比比皆是，昨天在一個讀書群里看到一位書友在分享她的感受，她說：我小時候總被父母說很笨，什麼也不會做，於是我直到結婚都是這樣評價自己，自己很笨，什麼也不會，但是結婚後，很多事情得自己做，我竟然發現我做事很麻利，小孩剛出生也是我一個人帶，我現在會燒飯會收拾家務，會做很多事情，而且現在發現自己學習方面也不笨，我很勤奮也能很快理解掌握，我有很多優點啊，所以回想一下，其實以前不會，老是做不好，都是父母給我的負面影響 。我有時想，如果父母給我的是更積極的影響，也許我當年考大學會考得更好，生活可能也會是另一個景象，當然我不否認現在，但說實話，父母正面積極的期待真的影響很大 ……

近來，網路不時有家教課堂在教人們怎樣做合格的父母，或者在分析我們要孩子是為了什麼，沒錯，我們要孩子不是為了讓他們去實現我們未能實現的理想，不是為了讓他們去給我們掙臉面，而是為了讓他們都能成為他們自己，讓他們體味到生命的幸福，讓他們活得有尊嚴有價值，讓他們做自己而不是做別人的配角。

活得有價值會讓人更快樂，一個人的價值在於被肯定。所以，在孩子成長的過程中，我們應該適當適度地對他們的想法、做法給予肯定，經常被肯定的孩子在這樣積極的心理暗示下，會良性循環，會和家長敞開心扉交談，會不斷跨越自己，會體會到被人肯定的自信的快樂。

改變自己的教育方式，我要從這一句開始：原原，你真有眼光，這個球拍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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