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身後緣，今世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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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張大官人，原筆名素白，中學教師，四川省作家協會會員。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舉案齊眉，終究意難平——題記

天氣晴好，又是一年春時節，一女子坐在自家庭院里，慢慢的品著幽茗，煙霧裊裊，化作絲絲細線盤旋在空中，輕飄飄的蕩漾開，她臉上帶著中年女子的悠然愜意，嘴角彎成好看的弧度，恬靜安好，似乎天下所有的煩心事，都不能打擾她。段蘇荷想著這些年似乎好像在夢中一樣不真實，那時候巧笑嫣然，美貌無雙的她而今已經成為了兩個孩子的母親，想起她那兩個頑皮的孩子，嘴角的弧線更深了，今天睿兒和芷兒去皇宮跟他們的皇爺爺請安，也該回來了吧。正想著，睿兒咯咯的笑聲從遠處傳來，甚是歡喜。段蘇荷看著遠處7歲的睿兒牽著4歲的芷兒活蹦亂跳地向她奔來。看著眼前的兩個小可愛，既是心疼，又是寵溺，恨不得把所有的愛都給他們。

這就是幸福吧，此刻兒女雙全，有著深愛自己的丈夫，此生，真是沒有什麼遺憾了吧。她抱起小女兒放在腿上，引得她咯咯直笑。她伸出胖胖的小手把娘抱個滿懷。旁邊的丫鬟秀春說道，公主殿下，今兒兩位主子去了您未出閣時的落鑫淵呢，兩位主子可淘氣了，她說著有點擔憂地看著公主。蘇荷搖搖頭，想也可以想到這兩個傢伙肯定製造了不少麻煩。睿兒摸摸頭，娘，別生氣，我把這個給你好不好，說著他拿出一張皺皺的紙遞給蘇荷，有些膽小的望著娘臉上的表情。蘇荷有些愣，娘，我和妹妹玩過家家，在窗邊發現的，上面有你的名字……蘇荷有些痴傻的接過這泛黃的紙頁，有她的名字……她站起來，看著這熟悉的紙張散發出的陳年泛黃的味道，不由自主地打開那一層一層早已失去稜角的紙，表情由開心，到好奇，到心驚，到悔恨，到最後臉上竟然猶如白紙一般，嘴唇抖動著，段蘇荷瞬間覺得天旋地轉，她起身，小女兒哇哇地哭了……她已經不知道思考，只聽見遠處有人在喊，公主公主，小主子被你摔地上了……

她是皇上最寵愛的女兒，七公主段蘇荷，她的母親是當今皇后，她從小過著眾星捧月一樣的生活，嫡出，正宮所生，父皇最寵愛，所有的光壞都籠罩在了這個公主身上。她從一出生就註定非凡的命運，皇后生這個女兒的時候難產，生了一晚上，再加上是早產，她身子自比別的孩子虛弱些，皇上皇后夫妻情深，是兩情相悅結成的婚姻，皇上不忍心看著皇后那麼痛苦，她生下的孩子自然是百般愛護，萬千寵愛於一身。皇上給她賜名金玉公主，但她雖然這般好的命，可性格一點也不驕縱，反而很活潑開朗平易近人，對待宮人都是極好的，所以很是深得人心。她長得又天生貌美，玉雪可愛。到她十六歲的時候，已經名滿京城。這個公主的身價自是不凡。有那麼多王孫貴族每天排著隊的想要成為駙馬，皇上都沒同意把這個女兒嫁出去，她嘴甜得討好父皇，我一定要找個最喜歡我的，我也喜歡他的，我以後要像父皇和母后一樣幸福。

一天，段蘇荷正在練筆，忽然看見一陣微風卷了一封信進來，落在了窗台上，她很好奇，輕輕地打開，上面是用小楷工工整整的一行字。她俏臉微紅，信上寫滿了對她的思慕。她第一次將一封信讀完，信主人既讓她有些生氣，又讓她感到親切。那人沒有直接稱她公主，竟然叫她蘇荷。蘇荷，第一眼看見你是在上元燈節，你和宮人在放河燈，那時的你一襲淺粉的紗衣，臉上略施薄妝，像個精靈，又像個仙子，你彎腰將河燈放入水中，也不知道你許的是什麼願，只看見你嘴角上揚，甚是喜悅。月華灑在你臉上，那樣甜蜜溫柔，我覺得你可愛極了。當時我站在橋對岸，看見這岸的你，我不知道你是公主，只以為你是個王公貴族的女眷，但看你孑然一人，又不像，我就以為你是宮女，你衣著家常，卻透著靈氣。讓我瞬間移不開眼。蘇荷，我寄這封信也許你會覺得傻氣，但是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只是把我的心情表露出來，僅此而已。如果給你帶來了困擾，真的很抱歉。我已經想了那麼久，終於決定把我的相思之情告訴你，你不必知道我是誰，此時的你不是公主，只是我喜歡的人，此時的我也不是我，只是一個想讓你快樂的過客。

那樣溫馨尋常的筆調寫出的話語是蘇荷16年來，從沒有過的經歷。她有些感動，只有這個人，只有這封信的主人，沒把她當成一個公主，沒有身份的芥蒂，把她當成了她所思慕的女子。那些王孫公主不是對她阿諛奉承就是低三下四，從來沒有一個男子這樣真誠的待她。她嘴角盪起一絲溫暖，一個過客，這個過客是誰呢？以後她不間斷的會收到來信，都施施然的飄進窗來，那樣浪漫，那樣唯美。有時候是一月一封，有時候是半月一封，時間不長，歲月靜好。信主人可能是見她並不厭惡，寫得勤了起來，蘇荷幾天就會收到一封信。像是約好了似地，她每天總會走到窗前等，等來了，徐徐的拆開，信紙很獨特，像這個素未謀面的傾慕者一樣的風格，信紙的邊角被金絲線勾勒出淺淺的輪廓，那樣細密的針腳，信主人一定極細心的吧。信散發著很淺很淺的薄荷香氣。使人身心俱醉。

時光荏苒，已過去大半年，她收到的信竟然堆成了厚厚的一疊，蘇荷小心的把它們裝在精緻的小盒子里，偶爾讀讀，心情溫暖。蘇荷，你最近怎麼樣，我知道問了也是白問，你是公主怎麼會不好呢，但是我還是忍不住想知道你的心情。今天，我去狩獵，打了一隻很大的狐狸，狐狸是極其狡猾的，我費了很大的勁，終於還是被我得償所願。冬天快到了，我想給你做件披風。紅色最適合你，你皮膚白，最適合這樣的暖色，你身體不好，狐皮是極禦寒的，宮裡的布料，絕對沒有千年狐皮的，或許是我異想天開，竟然想送你這個禮物，但是我就是這麼想了，就做了……她看著溫暖，她隨意抽取一封，薄荷香，還殘留著，蘇荷，我要走了，皇上派我去邊關打仗，可能要很久很久才會回來了，你有一段時間不會收到我的信，我也有一段時間不能問候你的好。若是我回來了，我真的好想見你一面，可以嗎？

這是蘇荷收到的最後一封信，讀到最後，她竟然留下淚來，她心裡有一種細細的，隱秘的柔情又擔憂。一滴淚打濕了信上的某個字，氤氳開，氤氳出一絲希望。其實她不知道，那樣的文字。細水長流，再動人不過，其實她比他還想見對方。她究竟是誰，他是宮裡的將軍嗎？上次聽父皇說要派左將軍去南疆，他是那個左將軍嗎？在父皇那了解到左將軍叫卿羽。隨後他腦海中就浮現出一個溫文爾雅的公子，丰神俊朗，氣度非凡，俊逸無雙。她既是好奇又是歡喜。她就是這樣等，等了很久，終於等到左將軍班師回朝，收復了南疆。她迫不及待地偽裝成男子，溜出宮，躲在眾人中看，只見一男子騎著高頭大馬走來，偉岸無鑄，剛毅的臉，透露著成熟，她很開心，果然是個年輕的將軍。她回宮，日日盼著來信，盼著信主人約她出來。可過了那樣久，任然是沒有音訊。他是忘了嗎，她有一絲隱憂。他或許只是一時興起？她在猜，可看著那樣真摯的話語又不像是在戲弄她。

終於還是被她盼到了。蘇荷，對不起，都那樣久了，我回來了，可謂九死一生，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想著你，想著要給你寫信，我就拼盡全力，要回來。你還好嗎，入秋了，早晚有些涼，你要注意身體，多吃點溫暖的東西，你素愛吃甜品，要忌口。對胃不好。還有，我真的想和你見一面，或許在你生命中，我是個過客，見一面，我就再也不會打擾你，好嗎？明日子時，淮陽湖東。沒有落款。蘇荷看到這，心裡湧出喜悅，終於還是要見了嗎？心不由得砰砰直跳。她安慰自己，見一面就回來，不會太久的。她坐在小軒窗前，對鏡貼花黃，挽了個簡單的靈蛇髻，一襲粉衣，襯得她明艷不可方物。百褶繡花裙襯托別樣的柔情。她選一顆小巧的夜明珠掛在頸上，蘇州繡鞋淺粉色的花紋，顯得靈動可人。髮髻上流蘇搖曳，像個仙子般美好。她發自內心的笑笑。嘴角的弧度恰到好處。

皇宮別院的淮陽湖此時碧波蕩漾，秋色蕭蕭中靜謐安詳。她輕輕坐在湖邊，頑皮地向湖心投石子。湖水泛起陣陣漣漪，微風扶過，吹亂一池春心。忽然一陣腳步聲，慢慢靠近，她緊張的無法呼吸，心好像要跳出來。他聞到了一股好聞的龍誕香氣，若有若無，她忍不住抬起頭，竟是一張剛毅的臉孔，不是左將軍卿羽是誰。見他孤身一人，更加肯定了，寫信人就是他。他來得好早，還未到子時就到了，他那樣心急嗎，不由得咯咯笑起來。左將軍被她笑得臉一紅，有些錯愕，隨即下拜，微臣參見金玉公主殿下。他有些笨，有些木訥。聲音渾厚，充滿了男兒氣概，蘇荷心想，這人雖然與我想像的那種溫暖如玉的美男子，可這般人品，倒也讓我喜歡。他臉上剛毅的線條透出俊逸的神色。公主……他嘴有些拙。我……在這散步……蘇荷有些好笑，笑他可愛，他一定是害羞的，明明約我出來，還說在散步。怕是早就等著我了，自己說的是子時相見，可能是早就來了，又不好意思言明。也不知道這傢伙來了多久了，好在我也提早了，想著又是咯咯一笑。覺得溫暖。卿羽，你起來吧，說要平和待我，又這般生分了，我要生氣了。卿羽臉上還是紅紅的，但是浮起了一抹微笑，有些不知所措，有些無端的情緒蕩漾開。蘇荷想他是緊張了。淮陽湖的風大了，我們換個地方可好。卿羽點點頭。笑得親切。

天空下起了小雨，有一種詩意的浪漫，雨不大，極應景的。卿羽脫下自己薄薄的外衣遞給蘇荷。剛毅的臉上露出難得的溫柔。他們彼此都沒怎麼說話。寥寥幾句都是些互相關心的話語。這就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那樣淺淡平常。她回房，那件他的衣服還披在身上。她臉一紅，困極了，和這衣服竟然睡著了，醒來秀春伺候她洗臉，發現了那件衣服，又看看主子臉上的表情，就明白了，昨天主子硬是不要她跟隨陪伴，隻身一人是為了什麼，原來公主是有了意中人，怕被我瞧見羞她。蘇荷有點不好意思。臉紅紅的，秀春，這件事，你可別告訴別人，若被任何一個人知道，有你好看。秀春見公主說得認真，臉上的神情顯出小兒女羞態，也低低一笑，點點頭。

沒有約定的，就像收信一樣，他們不由自主地相約到淮陽湖東，他們情定的地方見面。卿羽已經不像初見時那般緊張，顯出翩翩風度軒昂的氣質。倒是蘇荷，一次比一次害羞不安，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從她手裡溜走一般的不安。每次看見這個男子的神情心就跳得很厲害，他那樣痴痴地看著自己，竟然比信中還要露骨直白，隨即又安心了，靜靜享受著這美妙的時光。她有時候忍不住偷偷問他，你瞧我這般痴幹嘛，他剛毅的臉有一絲紅線，沿著臉頰這麼一直延伸到脖子，公主，我覺得這一切來得都那樣不真實，好像在夢裡，這夢又是我一輩子也不希望醒來的。蘇荷聽他表達著愛意，心下一暖，輕輕靠在他肩頭，風有些大，蘇荷怕冷，他就用手輕輕握著她的手，幫她捂熱，才放開。

回到寢殿，她整天都是開心的，可她就是不明白，為什麼，為什麼他從來都叫她公主，而她卻叫他卿羽，她覺得不安，不公平。她心裡恨恨道，我就等不到你叫我蘇荷嗎，我定要你叫我蘇荷。深秋，他們已經認識了那麼久了。那樣久的相處，讓她心裡早已對他愛戀深深，她已認定他。今天卿羽身著一襲墨玉長袍，黝黑的皮膚顯得越發成熟穩重，腰間的玉佩顯出一絲不羈。深秋的午後，有幾縷細碎的陽光，他的周圍籠罩了一層薄薄的光暈，她有些調皮地跑過去蒙著他的眼，他感覺到一雙柔柔無骨的手擋在眼前，心彷彿化開了，即使擋去了一絲陽光，有她，就好像擁有了一個世界那麼多的溫暖。蘇荷，他在她猝不及防的時候輕喚，那樣的一聲，略帶著磁性，蠱惑著她的心，她不由自主地嗯了一聲。好像陽光將細碎的冰融化，暖暖的。今天早朝，我進大殿，皇上說我為國立下大功，問我要什麼賞賜，我向皇上求了你，蘇荷，我們認識那樣長，我真的怕，有一天你不再會出現在我的世界裡，這樣我想我永遠沒有了愛的資格。你可答應我，跟我一生一世在一起？他眼裡此刻只有她，那麼深深的表白，讓她眼睛竟然濕了。你怎麼了蘇荷，是不是不願意，他急急問，蘇荷用絲巾輕輕擦著眼淚，沒有，風有些大，我想我是迷了眼睛。她回想起他們的相知相識，心裡百味雜陳，歡喜得竟然哭了。從他的信，到他的人，當真是待她真誠的，如他不負我，我又怎會負他。她點點頭，露出像仙子一樣好看的神采，明日我向父皇說，我段蘇荷，此生決定把自己交給君卿羽。

婚禮，舉辦得前所未有的隆重，極盡皇家的奢華氣派，紅妝十里，那些皇孫公子有的感慨，有的嫉妒，有的好奇，有的頹喪，金玉公主最後還是嫁給了他，聽說他們是在淮陽湖東認識的，他們都後悔，當初若是自己在那個時候邂逅了金玉公主，是不是一切又不一樣呢。帝後坐在大殿上，眼裡滿是慈愛，也為這傳說感到奇妙喜悅。他們的愛女終於是嫁了，終於找到了心愛的人，這多好，天空大朵大朵的煙花染紅了京都，一瞬間亮如白晝，皇上大喜，決定須臾時光盡數燃煙花慶祝愛女出嫁。只有段蘇荷明白，他們的愛情是因為那些信件，方能讓他們功德圓滿。人生若只如初見，她的初戀其實是那封信，那個首先叫她蘇荷的男人，她又是欣喜又是感動，卿羽，最終我得以與你相守。可是她的人生太完美太完美，竟然找不到一絲瑕疵。她坐在喜床上，紅蓋頭揚起來，周圍的一切都是紅的，品紅，炫目，那麼美好，紅燭燃得那樣慢，幾滴燭淚就像小女兒此刻的心情。當卿羽走進來，吹熄蠟燭這一刻，一切都靜止了，煙火大朵大朵的，半邊天都跟著歡喜，他抱著她，輕輕在她耳邊說了什麼，她笑了，如花。她說，駙馬，我們一定要兒女雙全，我要兩個小可愛都羨慕我們的恩愛。他們說了那麼多話，直到很久他才擁著她睡去。

歲月靜好，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他們成親不到半年金玉公主就給他生了個兒子，取名君睿，時至今日，他們已經有兩個孩子，都長得這般大了。那日，她的兩個孩子嚷著要去皇宮看皇爺爺，她笑笑，皇爺爺最疼最疼的就是兩個小傢伙，到了要注意禮貌，不要給皇爺爺惹麻煩，她慶幸自己雖是皇族，卻過著尋常百姓一樣的生活。她沒有想到兩個小傢伙會去女兒家時的閨房，她心裡有一種隱秘的感受，那麼久她都沒有再回去過，不知父皇是不是還將它保持著我未出嫁時的樣子，那裡的一切是不是還如八年前一樣。她正愣愣的出神，小傢伙已走進她，她抱起最小的女兒，剛想責怪她大兒子時，忽然看見他拿給她的那封信，金線鎖邊的信紙，薄荷香殘留的味道，她忽然想起那個夏天，她與卿羽的第一次通信，恍惚如隔世，睿兒說這封信是放在窗邊的，許是是最後一封殘留的，唯一沒有讀的信，不知是什麼時候的，一定不是她未出嫁時候的，那時候她怎麼會錯過每一封，一定是她搬出宮的某個時候寄來的。忽然覺得又不對，種種思緒像斷了線一般連接不上，她就這麼痴痴地打開，好奇的，欣喜的，總之是複雜的。那封信紙已沒了稜角，甚至發黃，她打開得有些猛了，那絨絨的細碎的尖的角竟險些將她的手割出血來。

蘇荷，那日我子時來赴約，終於沒有見到你，我等了那麼久，天都黑了，你還是沒有來，我是不是說錯了地點，還是我真的太一廂情願，我坐在淮陽河東的石凳上，想了很多，我想，我寫了那麼多的信，原來你是不曾看到的，每一封都疊在你窗前，或許你沒有打開過，從第一封開始，就註定了我是個失敗者，就註定了我濃濃的相思原是泡影，你始終不曾看見從第一封到最後一封。以至於我終於沒有等到你。也罷，我僅僅只是一個過客，一個傾慕你的人，這就夠了，沒有開始就沒有結束，蘇荷，希望你快樂。

段蘇荷永遠也不會想到，有一千種可能，她也沒有想到會有這一種，她的心猶如被鈍器砸傷，沒有血，只有自己才知道，她臉色慘白，風吹過，更顯出嬌弱的她在風中孤立無援，像紙片一樣彷彿一刮，她就再也沒有力氣站起來。秀春看著不對，伸手去扶她，她卻一下子站起來。小女兒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娘娘，我痛痛。她已顧不上那麼多，段蘇荷像一片風中的殘葉，飛也似的被大風捲起來，她掙扎著逃離這裡，一直奔跑，耳畔呼呼風聲刮著她支離破碎的理智。金玉公主，金玉公主，後面有人在叫她，她耳畔嗡嗡的，蹲下身來大口大口喘氣，像受傷的小牛犢，渴望救贖。她就這麼站在落鑫淵的院子里，直直地看著裡面闊別了八年的閨房，她走進去，一切的一切都沒有變，風大了，她打開那個錦盒，那些放滿信的錦盒，那些金線的信紙，那涼薄的薄荷香，像毒蛇一樣吐著芯子。風大狠了，那些信被風吹著卷出窗，她一個踉蹌，摔倒了，任由它們飛出窗外，好像握在手裡的花枯萎了，她哭了，大滴大滴的淚，止不住。也止不了。後面尖細的聲音傳來，公主殿下，奴才們可找著你了……

完

番外（過客）

寫完最後一封信，已是你出嫁後的第三年了，我之後再也沒有寄過信到你的窗前，那晚，我回去，月光很淡，我就想，那身火狐皮你終究還是穿不了的吧，說了冬天給你的，給終究我再沒勇氣見你，我終究是單相思，那火紅的狐皮剛好合你一身，我猶豫了，還是準備給你送去，我還是在橋那邊，初次遇見你的地方，最後沒有前進一步，因為我看見，此時的你已經不是一個人了。我看見你靠在一個男子的肩頭，表情恬靜柔和，他輕輕握著你的手，似乎握著的不是手而是一件極其珍貴的寶貝。他看你的眼神，那麼樣的痴情。我就忽然明白了，你早已名花有主，也替你高興，畢竟你沒有看到那些信，幸好，你沒有。我靜靜放下筆，此時，窗外已現出魚肚白，不知不覺，我琢磨著這些話，竟然一夜。我自嘲得笑了……

番外（卿羽）

那日我心煩，皇上說了，我立下大功一件，定要犒賞我，我拒絕了，明明是為國做事，豈能與功名利祿掛鉤，我所做的一切無怨無悔。皇上硬要叫我跟他要賞賜，我說我不需要功名利祿，也不要任何奇珍妙物，為國為民無怨無悔。皇上眼裡有一絲讚賞，隨即，竟然笑得意味深長，君愛卿，是個好男兒，孤沒有看錯人，孤決定將愛女金玉公主許給你，擇日成婚。我瞬間蒙了，這是何等的榮寵，我除了跪下謝恩沒有他法，我既沒有拒絕也沒有反對，只是一味下跪。皇上不料勃然大怒，支使我下去。金玉公主，我不禁對這個名字多了几絲留意。她雖貴為公主，我也不想趁人之危，兩情相悅的愛情才是我所求。公主我怕高攀不起。我就這麼走著，不知不覺竟然走到了皇家別院淮陽河東。忽然看見一女子坐在石凳上，面目含春，著一襲粉色百褶裙，精緻美麗的髮髻，唇角勾起一抹淺笑。甚是美麗，我不由的看得痴了。但見她藕臂雪白，唇不點而朱，霎是可愛靈動。胸口掛了一顆鴿子蛋般大小的珠子，我忽然一個激靈，這是皇家之物，上次朝拜看見皇后的脖子上也掛了這一顆。我瞬間驚得說不出話來，這個女子是金玉公主嗎？忽然她抬起頭，沖我笑，那樣明媚可人，我從沒見過如此美麗的女子，瞬間臉一紅，她咯咯笑個不停，我窘迫不已。不料這個女子竟然大膽得讓我無法招架，她叫我卿羽，從來沒有一個人這麼喚過我，除了娘，再沒有第二人，而此時對方竟是個妙齡女子，我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她又咯咯笑著，我想金玉公主是美，是好，可惜有點傻氣。後來，我竟不由自主和她見了那麼多面，身不由己，心已經陷進去很多。她的傻勁，她的可愛讓我痴痴地著迷。我原來愛上的不是她的美，不是她的身份，是她的傻，她的執著。她的眼睛又大又亮，像黑曜石。我忍不住想親吻她，可還是不敢，只是緊緊地緊緊地抓著她的手，她的手那麼涼，我就想要一生一世這樣，不再放開。我就向皇上求了她，皇上竟然沒有發怒，那樣順利，幸福來得太突然，我措手不及，我就在想，這是上天給我的禮物，上天讓我在那個時候突然遇見她，我定要一輩子珍視她，呵護她。終於我們成親了。我竟然成親了，我懷裡這個女子不再是讓我覺得虛無的，她此刻就真實的在我懷裡，我不禁把她抱得更緊，一輩子，我都要跟她在一起了，多好。她喃喃的睡得不安穩，忽然問我，你當初給我寫的第一封信是什麼，我想你念給我聽，以後你要把你寫的每一封信都讀給我聽。讀一輩子。喃喃的，她見我沒有回答，以為我睡著了，也沉沉睡去，那麼甜美，安好。我輕輕描著她的輪廓。傻妻子，我雖然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但我答應你，把我的心讀給你聽，一輩子……

寫完這篇唯美的隨筆，唏噓男女的愛情，舉案齊眉，終究意難平。可女主是幸福的吧。雖然不是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的美妙，可，對於段蘇荷，人生有過這個故事，已經足夠。

（圖片來自於網路）

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編輯：洪與、鄒舟、楊玲、大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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