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風光在險峰 精選

無限風光在險峰

---西嶽華山遊記藍蓮花瓣---

沒有比腳更長的路

沒有比人更高的山

---汪國真 《山高路遠》

沒去華山之前，我們先被華山的驚險給嚇住了。看看網上攻略，詳實又耐心，可是我卻在閱讀中感到自己有些滄桑，怕是沒有能力爬山。但這句話我沒有說出來，我說我們準備不足，就不去爬了吧。可是六月份我們呆在西安臨潼，如此恰好的時間段，華山近在咫尺，就這麼錯過它，實在有些不甘心。舉棋晃了幾下之後，落子決定非去。我和老公現時買了兩雙運動鞋，把我們的皮鞋換掉，然後，一家三口乘車出發。從臨潼到華縣再到華山腳下遊客中心，換乘景區車輛直奔西峰山下，其實我很想從西峰爬上山去，又說西峰索道是亞洲第一，於是決定體驗一下。山門巍巍，排隊有點漫長，漫長得拐了好多道彎彎才坐上了纜車。纜車八人一組，我家三口，還有另外兩家人。坐上纜車之後，我就非常快得感到心驚肉跳了，最狠的感覺是什麼索道是亞洲第一，明明西峰這萬丈峭壁是哪裡哪裡的第一吧。根據物理學沒有下就沒有上的原理，纜車一會兒上行，一會兒下行，在每個鐵纜的交接處，它會搖晃轉動。上行身邊萬仞懸崖倏忽掠過，驚險自己要撞上它，下行時，由於坡度很大，總要給你點失重瞧瞧......我都非常後悔沒有自己爬山，那樣好在速度慢，穩妥啊。

但當下了纜車一步步爬上西峰的魚背脊，站在萬仞懸崖之上，看陽光普照，青松挺直，空壑里山風吹拂，真是心曠神怡，驚嘆造化雄奇。西峰下來之後，去往南峰。這華山真如寶蓮燈的傳說所說，就是一塊大石頭被劈成五瓣了。雖然也是山路婉轉，卻缺少圓潤，拾級而上，拾級而下，路即石頭，石頭即路。它那茂盛的樹林和灌木是從石頭中生出來，蓬勃著向上生長的，而綠色樹枝遮掩的下面，那是峭壁和懸崖。所以，在山道上行走和在峰頂觀光一樣，都得小心翼翼，驚嘆連連。爬在南峰山腰看西峰的魚背脊，真是形象逼真。南峰峰頂是一整塊坑坑窪窪的不規則大石，坑坑窪窪地保證有下腳的地方，但搞不好鞋子會打滑，那可就有滾落山崖的危險啦。

等我們一路輾轉到南峰的著名景點「長空棧道」時，已經是下午四點快五點的樣子了。我家掌柜的爬上側面的一塊高地平台，目睹蜿蜒在峭壁之側的長空棧道，驚嘆連連！當然，他以理工男的理性驚嘆，驚嘆曰：危險累累！而我和兒子已經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參加了排隊等候參玩的行列。但他在我們的頭頂上，一聲聲呼喚，兒子扛不住，上去了，上去之後兒子同意了老爸威武，的確奇險不已。兒子不下來排隊，我在掌柜的的極其強烈的要求下也只好離開「隊伍」爬上那個平台去參觀「危險」。但是，那天俺家掌柜的不知道，平時迷迷糊糊一塌糊塗的我，其時清醒無比，俺上去之後根本就沒怎麼仔細看，也沒怎麼仔細聽他羅列一二三。俺只問一句話：你不打算玩？不打算陪兒子玩?此人也很堅決，說：「我不玩。」俺用目光割了他一刀之後，鏗鏘有力地說：「我要玩。」牆頭草兒子看看我的表情，面露喜色，連聲附和：「那我也玩。」於是，俺非常利索地掏出一疊疊鈔票裝進褲兜，把包遞給他說：「那好你把我們的包背上。」兒子照做。

我和兒子下來，經過一了天然的石門洞口，排在附在懸崖之側的石頭小路上，這路像一個小槽，只容一個人行走通過，如果一個人側身平靠在懸崖上，則另一個人可以錯身過去。懸崖上釘著粗壯的鐵鎖鏈，以供人們手抓，保持通過的安全。也許此次的確非常危險，我們糾結所化的時間中並沒有增加排隊的人數，反倒是排在前面的一個美眉走掉了。我倆排隊之後，又有兩三個人排在我們後面。BUT，我家掌柜的背著我們所有的包，十二分不甘人生突然到來的寂寞，發揮他理工男無敵的邏輯思維和臨場超級發揮的口才，細數我們此行諸多不利。像一隻雄壯威武的大黃蜂。他絕不離開我和兒子是也。俺倆假裝聽不怎麼懂之類的。良久，俺回眸一看，此人居然就站在我身後了，而在他的身後是一個新排進來的美眉。聽者有心的人，被他的邏輯給說服了，一個個默默走了。呼呼哈，他自己則站在我身後再也不離開了。美其名曰，他要保護老婆！不過，在漫長的等待中，他還是忍不住問我：「你不是有恐高症嗎？」【兒子小時候一家三口玩海盜船，本人呼喊慘烈表情凄楚，把父子倆嚇壞了，以為我有恐高症。】我回答說：「我是選擇性恐高症，不行嗎？」

排隊輪到的位置，是一個石洞，有工作人員呆在洞中收錢、看包。每個人身上系了安全繩之後，再延石頭小路前行，直到一個一人寬窄的石峽谷，到這裡開始，保證安全的鐵索鏈沿峽谷向下，峽谷橫著安裝了兩道鋼鐵的台階，大概有十幾米高度，幾乎垂直的，需要手腳並用爬行。最下邊有一個人就帶著安全繩站在懸崖上，給大家保護和提醒。而長空棧道，就是用木板搭建在懸崖身邊的一條小道。踏上這條小道往前走，抬頭會看到一個小小的石洞，被搭一個窩棚狀，一個帥哥呆在裡面激光印表機旁邊，他還有音箱在放流行音樂，而他一遍唱歌一邊做事。我旁邊突出的懸崖上還有一個帥哥踩著石窩站在那裡，舉著相機給大家照相。沿著棧道走過去，照完照片之後，我有往前走了幾步，等我家掌柜的也照完照片，卻發現他玩興高昂，從我身邊過去，要沿棧道走到頭再返回。我沒有說話，他們都走了，轉過了一個弧度，我就看不見他們了。我一個人躊躇了半天，我發現：我的選擇性恐高症這陣子被選上了。其時有兩個小鮮肉自帶相機在擺pose。我鼓足勇氣從他倆身邊錯過去，返回！回到激光列印男士旁邊，被他的鮮活生動感染，那個怯懦又退場出去。他讓我等著把照片拿上，我於是安靜地靠在懸崖上，面前是看不見谷底的峭壁，山風細細的吹來了又吹去了，夕陽把它那永遠處變不驚的陽光打在對面的白色山崖上，有些驚艷，有些空濛。四周靜謐又祥和，一簇簇綠植點綴在白石頭和黃石頭上。我的碎發拂過我的面頰，我獨臨深壑，又彷彿和諧若萬年，平靜得不打算思維。

拿上照片之後，沿原路返回。這次是手腳並用爬上那道石峽。暗地裡打量這幾個工作在懸崖峭壁上的帥哥，臉龐都曬得小麥色，迷彩一身的衣服和帽子，孔武有力，爽朗可靠，真是足夠得man！再回頭看看我剛才爬過來的深谷和峭壁，依然發現它在夕陽下魅力無限。我這次意識到，恐高不恐高完全不只是病，我們的感覺系統和我們的意志系統原來是真實不可分的。看來，我真的患有----選擇性恐高症。

從南峰下來，一路直奔東峰。東峰是觀日出的最佳選擇，我們在東峰登記了床鋪，借了軍大衣。在夕陽西下的時候，在東峰的觀日台上（最高點）看日落。晚上八點，在東峰的山道上看西峰和南峰的燈光。晚上九點半，我和兒子爬到觀日台上面的一塊大石頭上，躺下，看星星。兒子要給我找夏季大三角，又給我找北斗七星。而我們旁邊，有小情侶在爬在小帳篷里私語竊竊。也有高大的青年一個人裹著睡袋，就仰面躺在觀日台上。星星點點的星光，還有對面西峰和側面南峰上的燈光，那些燈光像童話一樣。更為神奇的是，我和兒子在山巔的靜謐的夜裡，看見了一顆緩緩移動著跑走了的「星星」，兒子大喊說「那是空間站嗎？是衛星嗎？」......我跟他打馬虎眼，就像下午在長空棧道的景點我不打算給老公正確答案一樣，我根本不在乎它是什麼。天上的都算星星，而我們在華山之巔，躺在夏夜的風中，清清靜靜地看星星了。這個，更重要。第二天早上四點，一家三口再次爬上這塊石頭，等待日出，在日出還沒有開始的時候，我們看到了山中半月，看到了月落，安靜而不沉墜，它隱沒在越來越亮的天空中。這山上的日出和日落一樣，太陽啊，它是從茫茫的空間中掉落，又從茫茫的空間中跳出。真心不是「日落西山」。

日出之後，下東峰，觀瞻了中峰，它又名玉女峰，處在四峰的懷抱中，非常幽靜。上北峰雲台峰，體驗了華山最高海拔。沿北峰智取華山道下山。從蒼龍嶺上下來，就覺人生已無難題，再歷經千尺橦、百丈崖、雲梯等等。直到後面沒有台階卻一塊塊石頭的路，然後到山門時，我就經不住吶喊一聲，門衛見怪不怪，倒把旁邊一個少年嚇得多看了我兩眼。此時此刻，思想通透，心情愉快。只是雙腳痛不可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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