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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同偉,從路遙筆下走來的高加林

祁同偉,從路遙筆下走來的高加林

「去你的老天爺!」窮途末路的祁同偉飲彈因緝毒給他帶來光榮與榮耀的孤鷹嶺,熒屏前唏噓一片,包括我在內,沒有緣由地為一個大反派掉下了眼淚;

一些網友在網路上直接留言「我身上有祁同偉的影子」,從祁同偉身上,我卻看到了從路遙筆下走來的「高加林」……

祁同偉,從路遙筆下走來的高加林

我自認為路遙是中國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直面現實、直面人性、直面貧困。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窮人》敘述的貧寒的讓我不敢正視不忍卒讀;《平凡的世界》中,主人公面對飢餓的內心獨白,讓我幾欲窒息。

祁同偉和高加林都出身貧寒、遭遇苦難、忍受過不公正,但是他們英俊瀟洒、有才華、有抱負、有能力,不甘心向命運屈服,祁同偉執著要「勝天半子」,高加林敢於發聲「我哪點比你們城裡人差?!」

祁同偉,漢東政法大學畢業的高材生。漢大學生會主席的他,畢業後被分配到貧困鄉鎮做司法助理。他作為一名緝毒警察,身中三顆子彈,一級英雄,依然沒有換回調往北京與心愛的人團聚的機會。

我們再來看高加林。

《人生》這部小說的寫作背景是在80年代初的黃土高原。高加林,一個貧苦家庭出身的孩子,高中畢業後在村小學做了3年民辦教師。村支書家的兒子高中畢業後,便將加林頂替了下來。

父母是土裡刨食的農民,加林無奈地屈從於支書的「走後門」,除了用過力的勞動折磨自己之外,他沒有任何辦法。

出身卑微和農業戶口,是綁在祁同偉和高加林身上的鎖鏈,他們目睹了祖輩深重的苦難,恨命運的不公,他們要抗爭。

祁同偉,從路遙筆下走來的高加林

「上河裡的鴨子下河裡的鵝

一對對毛眼眼照哥哥

煮了那個錢錢喲下了那個米

大路上摟柴瞭一瞭你

清水水的玻璃隔著窗子照

滿口口白牙牙對著哥哥笑

雙扇扇的門來喲單扇扇的開

叫一聲哥哥喲你快回來……」

黃河邊的土橋邊,淳樸善良的巧珍和她摯愛的加林哥依依惜別,聲聲叮囑「叫一聲哥哥喲你快回來」;巧珍在高加林的人生最低谷,大膽地向他表白了愛意,高加林對劉巧珍的愛也是真摯的;但是,也是在這座土橋邊,巧珍等來的不是愛情,而是是加林哥的絕情。

高加林放棄了巧珍,接受了的高幹女同學黃亞萍的玫瑰,計劃與黃亞萍一同去南京,奔向大都市,去實現自己的大理想。

面對高加林的絕情,巧珍依舊保持著她的善良:「……加林哥,你再別說了!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你……去吧!我決不會連累你!你走你的,到外面找個更好的對象……到外面你多操心,人生地疏,不像咱本鄉田地……加林哥,你不知道,我是怎樣愛你……」

祁同偉,從路遙筆下走來的高加林

祁同偉的初戀陳陽,與祁同偉情投意合、兩情相悅。祁同偉家境貧寒,靠著陳家姐弟資助完成了學業;

因為出色,祁同偉被大自己十多歲的高幹女兒梁璐追求,曾經的祁同偉擁有著驕傲和自尊,因為不情願,他畢業後被分配到鄉鎮司法所,儘管之後以命相搏,也沒能爭取到與陳陽在一起的機會。

現實的殘酷、權利的玩弄,讓祁同偉動搖了。面對命運的不公,祁同偉選擇了屈從,他放棄了尊嚴和愛情,在漢大校園,單膝跪地,向梁璐求婚。

面對這一切,陳陽的反應是:分手也是一種抵達,讓我們彼此抵達各自的靈魂。

祁同偉的靈魂在此刻扭曲。

祁同偉,從路遙筆下走來的高加林

那麼,高加林真的愛黃亞萍嗎?

非也。

高加林返鄉勞動,黃亞萍正在和克南戀愛;高加林進城,黃亞萍向高加林示愛,高加林反問:「我那時黃塵滿面,平頂子老百姓一個,你們哪個城裡的小姐來愛我?」

然而,聰明的高加林從黃亞萍的表白中聽到了沉沉的砝碼:「加林!自從你到縣裡以後,我的心就一天也沒有寧靜過。在學校時,我就很喜歡你。現在,當我再看見你的時候,我才知道我真正愛的人是你!……咱們在一塊生活吧!跟我們家到南京去!在大城市裡就會有大發展。我一定讓父親設法通過關係,讓你到《新華日報》或者省電台去當記者……」

吸引高加林的,確實有黃亞萍的學識和氣質,此外,還有更重的,高加林心裡明白,只有通過黃亞萍這個台階,他才會有更大發展和前途,徹底擺脫曾經的命運;

高加林為了前途和發展可以背叛感情,他愛的不是巧珍,不是亞萍,是權力地位,是他自己;黃亞萍之後,如果黃家的約束力消失,有更大的台階、更高的平台吸引,高加林會放棄黃亞萍,繼續向上爬。

祁同偉,從路遙筆下走來的高加林

祁同偉無法選擇窮苦的出身,但是資質和能力讓他有一顆不安分的心,他渴望功成名就,渴望出人頭地,他要以此去報答父母和曾經有恩於他的故人,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

為了擺脫祖輩困苦的命運,祁同偉「拚命學習往死里學」,學習,成為目的性的付出;四年的大學,他廢寢忘食、殫精竭慮。因為優異的成績,成為了學生會主席。

個人奮鬥與權力之威相較,宛如蚍蜉撼樹。

漢東大學政法系無一例外都被分到省里、市裡甚至是京城的政法系統。只有祁同偉這個被公認為全校最優秀的學生被分到了茅台山區的一個鄉司法所。

在這個司法所,祁同偉見到了在此工作30年的學長,滿臉溝壑縱橫,神情獃滯;強烈的刺激讓祁同偉頓悟,原來這個世界有一種東西叫作權力,它可以操縱人的命運,甚至決定人的生死;

心裡明白這一切厄運是梁璐在背後操縱,但是,祁同偉選擇給權力下跪。

祁同偉喜歡《天局》這篇文章,從漢大校園驚天一跪,他心懷戾氣,化身「混沌」,開始與命運「賭棋」,梁家、梁璐、趙家父子全部成為棋盤上的棋子,最後,他賭上了自己;

祁同偉與高小琴的愛,很大程度上源於同命相憐,都是窮人的孩子,都曾被權力玩弄,並且都有一顆不甘逆來順受、要勝天半子的心。換句話說,他們可以走進彼此的內心和靈魂。

祁同偉起初是為了奪回失去的自尊和驕傲,在無止境的貪慾之下,棋局下殘了,敗局一定,心懷「勝天半子」的祁同偉賭得瘋狂,不惜一切手段要殺掉對方攔路的棋子,企圖扭轉殘局,他賭紅了眼睛,早已失去了做人的底線……

祁同偉,從路遙筆下走來的高加林

高加林和黃亞萍的戀愛,激怒了黃亞萍前男友克南的母親,一封「走後門」的檢舉信,讓高加林這個才華橫溢的農民的兒子背上行李,回歸生他養他的黃土地……

電影的最後是一個長鏡頭,高加林背著行李回鄉,在黃河岔子的黃土地上越走越遠,巧珍溫柔婉轉的歌聲再次響起……

幾許凄涼、幾許神傷。

同樣,宦海沉浮、機關算盡,祁同偉選擇讓自己成為英雄的孤鷹嶺自盡。一個曾經為了人民的利益不懼流血犧牲的緝毒英雄躺下了。

祁同偉用自盡捍衛了自己最後的尊嚴與驕傲,那他一生失去又在苦苦求索的東西。

祁同偉,從路遙筆下走來的高加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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