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了別人的老婆五年

「明天她結婚。你是去道喜，還是去搶婚？」

01

一個人的記憶是一座迷宮，有些片段你一眼可見，而有些回憶卻深藏在你難以探尋的角落。

她是我回憶里塌陷的斷層。記憶塌方，關於她的故事像碰碎的玻璃碎片散落在迷宮的草叢裡。

「她是誰？我為什麼要搶婚？」

我茫然的看著華子遞給我的大紅請帖。

華子說我失憶了，是在工地的時候被重物砸傷導致的。

我看著華子給我的一張合照，照片里我和一個美麗又陌生的女人互相依偎。

「她是田甜，你前女友。」

噢，這麼說來我好像有點兒印象。我是談過一個女朋友，但後來呢？

我不記得。

「那時候你且還年輕著呢，在大學裡經營一家小賣部。」

華子抽著蘭州，斷斷續續的跟我說著。

我的記憶隨著這裊裊白煙又開始產生強烈的反應。

所有的記憶像是被海嘯高高捲起，然後狠狠拍下。

02

2009年，我在大學開了一家小賣部，賣一些雜貨。

每天進出小賣部的人有很多，所以我對田甜並沒有任何特殊印象。

直到那一天。

她手裡捧著個大西瓜，額頭上布滿亮晶晶的汗水。

她啪的一聲將西瓜放在櫃檯前，用一副志在必得的眼神看著我。

「老闆，我跟你合作一個大單子吧。」

她說的大單子是，她每天將西瓜切成塊兒放在我的冰櫃里。然後冰鎮西瓜由我賣出，得到的錢兩人四六分。

「你想想，大熱天的，誰不想來點冰鎮的。」

我根本不用想，就同意了田甜的想法。

因為她一笑起來，比西瓜還甜。

03

因著這個緣故，我跟田甜熟絡起來。沒事兒的時候，她會來店裡幫我賣東西。

當然了，她幫的忙居少，蹭的吃喝居多。

她很有商業頭腦，總能想出五花八門的賺錢招數。

她哄著我去服裝批發市場進時下流行的女裝，然後在店門口擺個攤兒賣；冬天時就讓我多進暖寶寶屯起來賣。

甚至，她還參透了男女之間情感的奧秘，慫恿我進了一些關於「安全保護措施」的用品。

有了田甜，我倒是攢了不少錢。

有一晚我在店裡算賬，突然覺得，如果不把這麼個會賺錢的姑娘討回來做媳婦兒，豈不是很虧？

於是我告白了，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

我把田甜約出來吃宵夜，然後領著她走到我精心安排的場地。

焰火、玫瑰、、氣球、心形蠟燭。全是瑪麗蘇的告白套路。

田甜雙眼瞪得老圓，隨即一拍手掌。

「行啊高航，你小子挺有賺錢頭腦的。你說咱要是賣告白道具，或者出售告白計劃書你覺著能賺多少錢？？」

我哭笑不得，告白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她小腦袋裡的如意算盤已經打的啪啪響。

「不是，你搞錯了。我弄這一出是要跟你告白的，不是討論商機的！」

她眨巴眨巴眼，然後露出狡黠的笑容。

「什麼啊，我以為我早就是老闆娘了呢。沒想到你現在才給我正名。」

「這麼說，你答應了？？」

「不然我幹什麼想盡辦法給你帶來商機？」

04

大學四年過得很快，我倒是也攢了不少錢。田甜畢業了，我也沒有留在大學開店的必要，於是將店轉了手，轉身和她一起投入社會的懷抱里。

社會像是刺蝟， 你想親近他，卻被扎的遍體鱗傷。

就業競爭的壓力是我們前所未見的。

我們兩個像是站在一片孤島上，看著四周茫茫一片海，期待尋求希望的孤舟。

田甜還好，至少是本科畢業。而我就不理想了，學歷低，雖然早早出來賺錢，卻終歸是沒淌過社會這趟深水的。

田甜的爹媽費了很大的勁兒才幫她搞進了一家單位，而我也只能進工廠做流水線的操作。

日子很苦，但是有愛就有希望。

每天下班後，我和田甜窩在小小的出租屋裡。昏黃的燈光映在她年輕卻又疲倦的臉上，她卻只甜甜一笑，讓我別皺眉。

可是，當命運真的不想恩賜你時，你真的反抗的能力也沒有。

工廠破產了，這意味著我丟了飯碗。

所有賺錢的招數都不好使，我只能去工地搬磚。

「沒關係，慢慢來。」

田甜很溫柔的告訴我，讓我慢慢來。

可她沒有說，她會等我。

那天田甜帶著很好看的妝回了出租房，她身上的香水散發出昂貴又陌生的味道，臉上掛著的是我已經很久沒見過的笑容。

「今天下班去哪了？玩的很開心噢。」

我笑著迎她，卻被她躲開。

「身上好臭，你還沒洗澡，臟死了。」

我很尷尬的笑笑，張開的雙臂只能無奈的放下。

那一刻我知道，田甜已經不屬於我了。

像是反季節的西瓜，雖然瓤紅，但是不甜。

我們的愛，已經過期了。

後來田甜主動跟我坦白了，她爸媽讓她去相親。相親對象是個條件優越的男孩，大方得體，風度翩翩。

05

愛情破產後，我的境況卻也沒有好轉。我和她跌入了兩個不同的世界。

她的世界春光明媚，我的世界大雪紛飛。

在每一個深夜裡我都輾轉反側徹夜難眠。我怨她，她在我最窮困的時刻離開了我。可我沒辦法恨她，因為跟別人在一起，她不用受苦。

比起看她苦澀的神情，我更希望她回到匆匆那年，對我露出甜甜的笑容。

我以為我不會再見到田甜，可是一個月前，我見到她了，在售樓大廳。

她挽著未婚夫在看房，她看中的是我建的那一棟。

每一塊磚，都是我親手蓋的。

我想起了那句話，我抱著磚就不能保護你，放下磚就不能養活你。

我急匆匆的躲過田甜的來路，快步走回工地上。

就在那一霎那，那快被命運選中的磚頭狠狠的砸向了我。

關於田甜的記憶就像是被震碎的玻璃窗，一塊一塊的散落在我迷宮的每一個角落。

06

明天就是田甜結婚了，華子問我是去道喜還是搶婚。

我奪過他指間的蘭州猛嘬一口，然後狠狠的拍了拍桌。

「搶！」

「真搶？」

「搶他媽的搶！」

這一夜，我又失眠了。

以往失眠的理由不過是悔恨當初，而今夜，我腦子裡想的都是田甜明天穿婚紗的樣子。

我這期待的樣子，就好像明天和她走進殿堂的人是我一樣。

07

田甜婚禮當天，我起了一個大早。

梳了最成熟的頭髮，打上最得體的領結。

像歌里唱的:將頭髮梳成大人模樣，換上一身帥氣西裝。

婚禮還沒開始時，我在候客廳見到了她。

果然很美，像盛夏里最甜的那塊西瓜。

「還以為你不來呢。」

「怎麼會。說起來還是我贏了，睡了別人老婆五年。哈哈。」

我笑的沒心沒肺。

她一掌招呼過來，啪的拍在我後背。

「看把你能耐的。」

她也笑，卻有點淚花。

「你們那新房，我建的。」

她點點頭說，我知道。

「我差點兒把你忘了。」

「忘了好，忘了好。」

田甜沒有再和我聊下去，遠處的姐妹招呼她趕緊準備，婚禮要開始了。

敬酒的時候她來了我這桌，和我碰了三杯酒。

觥籌交錯間，我恍惚又看見很久以前的田甜抱著大西瓜的樣子，真甜。

我還聽見了碎裂的聲音，不知道是我的心，還是她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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