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恐怖襲擊改寫的遊戲劇本

遊戲 07-01

長期以來，那些大製作遊戲都把暴力作為一種冷酷的時尚，在遊戲中，殺戮已經成為一種無意識的機械行為，而死亡，只是通向成功的道路。

2015年11月，當大衛·凱奇正在撰寫《底特律：成為人類》的劇本時，悲劇發生了：他的祖國法國首都巴黎遭遇七起連環恐怖襲擊，造成150餘人死亡。其中，死傷最為嚴重是在巴塔克蘭音樂廳，當時正在進行一場演唱會，多名槍手在現場挾持人質並對人群瘋狂掃射，至少造成112人死亡。

《底特律：成為人類》

在悲劇發生後的幾個星期，凱奇一直在進行反思，他發現作為一名遊戲開發者，自己正站在一個十字路口：長期以來，那些大製作遊戲都把暴力作為一種冷酷的時尚，在遊戲中，殺戮已經成為一種無意識的機械行為，而死亡，只是通向成功的道路。

這種現象讓凱奇深感憂慮：一直以來，他都努力避免在自己的遊戲中出現無端暴力行為，而這次悲劇的發生讓他更加意識到自己責任的重大。

大衛·凱奇（David Cage）是Quantic Dream工作室的創始人，曾經在PS3上打造過《暴雨》、《超凡雙生》等互動電影式遊戲，這些遊戲都有著出色的劇情、優秀的畫面以及豐富的玩家互動。

當前，凱奇正帶領工作室開發PS4上的《底特律：成為人類》。在這款遊戲中，玩家將可自由選擇是否採用暴力，凱奇希望玩家的選擇能對遊戲情節發展真正起到決定性的作用，而不只是一種單純的娛樂行為。

《底特律：成為人類》是一款近未來背景的科幻遊戲，劇情圍繞卡拉、康納和馬庫斯三個仿生人角色展開：卡拉是一名逃亡者，康納的職責是搜捕那些「不正常」的仿生人；馬庫斯則有著革命領袖的氣質：渴求自由，擁有領導意願和堅定意志。

每個角色都有屬於自己不同的故事，但也可能有交叉點，玩家對某個角色所做出的選擇將影響到其他角色的命運。

玩家在遊戲中經常要為仿生人做出選擇：是通過和平抗爭還是暴力反抗，並為這些選擇承擔相應的後果，每一個決定都有可能導致仿生人、人類，甚至主角的死亡。

在2015年11月的巴黎連環恐怖襲擊發生之後，凱奇對於在遊戲中運用暴力這件事情更加的小心謹慎，他有些猶豫：「我們可以向世界講述這個故事嗎？現實已經如此悲傷，你需要非常小心自己的言行。」

最終，凱奇覺得自己有義務通過遊戲來傳遞信息。他說：「我們正開發的是一款與世界緊密相連的遊戲，也許它將成為一種力量，應當去正確運用這種力量，而不是去懼怕它。不要害怕去談論我們所處的世界，而應當去接受並擁抱世界。我覺得應該抱著這樣的想法去開發遊戲。」

從已公開的資料來看，《底特律：成為人類》只是一個中規中矩講述機器人革命的科幻故事：仿生人起來反抗他們的人類創造者。但凱奇不這麼看，他說：

「如果仿生人是好人，那我們就是壞人。或許我們的種族正在走向衰落，我們正變得越來越自私，越來越依賴科技。我們不再關注彼此，這就是我們在走下坡路的原因。而仿生人是一個全新種族，他們處世未深，他們只是想要尋求自由。」

「也許有人認為《底特律：成為人類》只是一個關於仿生人和革命的故事，我不認同這種觀點。我們所做的是一款真正關於我們人類的遊戲，事關人類的意義，事關身份的認同，也事關公民的權利。」

作為一名已經入行20年的資深遊戲人，凱奇當然懂得要避免在遊戲中談論政治，因為那樣可能會冒犯到持不同觀點者，從而影響遊戲的受眾基礎。

凱奇從不在公開場合把遊戲與現實中的人和事物關聯起來，每當有人問起諸如「《底特律：成為人類》想表達什麼」此類的問題時，他總是說：「我們尊重現實世界中真實的事物，我只是想講一個『為權利而戰』的故事，但如果你能從中找到與現實世界中的相似之處，那就更好了。」

未來學家雷·庫茲韋爾那本著名的講述機器智能的書《奇點將至》是凱奇的創意來源。他一直在思考：「我認為機器最終會覺醒，到那時我們怎麼去和機器競爭？當機器想要自由我們該怎麼辦？」這個問題也許誰也給不了答案。

為了打造一個優秀的故事，凱奇專門花了一年多時間為《底特律：成為人類》寫了2000頁的劇本。他說：「這是一個大工程，每件事都必須去確定，一旦被確定，就沒有什麼修改餘地了。」

這並非凱奇第一次這麼干：之前《暴雨》和《超凡雙生》的劇本也均超過2000頁，當凱奇把《超凡雙生》劇本發給索尼方面審閱時，對方甚至將其列印出來，裝訂成厚厚的一本送給凱奇，以這樣的方式提醒他，內容是不是有點兒過多了。

《底特律：成為人類》在今年E3上演示了幾個特色任務，其中有一個是馬庫斯去解放一個仿生人商店。任務可以用以下幾種方式結束：馬庫斯失敗甚至放棄自己的任務；簡單選擇用「仿生人革命」標識來標記商店位置，或者選擇使用暴力。

若玩家選擇使用暴力手段，馬庫斯和他的同志將砸破商店櫥窗的玻璃，將裡面的仿生人放出；破壞地標，並設置火牆，留下一幅帶有他們標誌的數字旗幟；在做完這些之後，馬庫斯站在高處，俯視整個現場。

凱奇特別提到這一幕，他說：「馬庫斯對發生的事情感到激動，但同時也對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害怕。」在《底特律：成為人類》中玩家時刻面臨各種選擇，這些選擇就像分支劇情本身一樣，沒有對與不對之分，也沒有簡單的答案。因為「我們並不想通過這款遊戲傳達什麼重要信息，只是提出一些問題給玩家們去思考，引起他們的共鳴，並讓他們承擔自己在遊戲中的行為所造成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