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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瑾:把漫長夜的三更剪下

王瑾:把漫長夜的三更剪下

章文姬

寫錢塘風物的藝術家多,寫錢塘風物的女性藝術家不多,能將歲月畫得如此性感者大約只有王瑾。柳永說: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這錢塘有一種意氣風發,林逋說: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這錢塘是文士的幽趣。魯迅不喜歡杭州,這是對繁重古迹和傳統的憤怒。有個玩笑說道,如一個人從西湖邊一處古迹跳下去游泳,爬上來仍是一處古迹。江南已經被前人盡善盡美的寫完和畫完了,似乎沒有位置留給今人。再複寫去,平淡天真,不落塵情,非有一種全新的眼光不可。

王瑾令人艷羨的,不僅在於她自在無礙的兼蓄各種風格,更在於她是從夜晚去觀看。無需統計,我們也可以知道大半的人類歷史是白天的歷史,是關於太陽的循環和它的能量轉化的歷史,無論直接或者間接。但卻極少有人去關心夜晚的歷史。假使有人特地去寫一部夜的歷史,便立刻陷入渺茫之地,因為夜間記述的事情總是那麼的稀少和難以確認,更不用說涉及到潛意識和夢境。

這大概是黃真伊(???)寫過最優雅的一首情詩:我要把這漫長冬至夜的三更剪下,輕輕捲起來放在溫香如春風的被下,等到我愛人回來那夜一寸寸將它攤開。

夜晚是歷史學尚未去魅的地方,王瑾就從這裡開始,一段一段的陳情,一寸一寸的攤開。在王瑾的夜裡,天色將暗未暗,呈現出一種炫目的藍色。這藍色讓人迷醉極了。但這迷醉卻不是寫實主義的,而是表現主義的迷醉。這迷醉是王瑾畫中人物的迷醉,你看幽暗中行走著幾個小人,似乎是一男一女,他們在夜裡呢喃著什麼,他們在發生著什麼故事,觀者終究是不得而知。但他們一定看到這天空的炫目的藍色,這大約正是畫中人內心澎湃的表徵。這迷醉的藍色時時刻刻出現在各色的王瑾的夜空里,不見得每一次都是天空,有時候它是一堵牆壁(《龜背竹和光》,王瑾,布面油畫,2016),有時候它又是一扇窗戶(《名媛》,王瑾,布面油畫,2015),或炫目的燈光(《名媛》,王瑾,布面油畫,2015)。

名媛 150cm*160cm 布面油畫 2015

從形式分析者的角度,很難想像一個女性藝術家會用幾何形去定義情緒。但她卻恰恰這麼做了,《名媛》讓我們想起莫奈的《聖拉扎爾火車站》的頂部結構,《龜背竹和光》的幾何形樓梯將空間切割成無數奇異的多邊形,這種沉靜的切割讓人回憶起現代主義的諸多腳註,是瑪格麗特,是馬奈,是愛拍船艙的斯蒂格利茨,是決定性瞬間的布列松,是立體派,是愛德華霍普。我們說不清楚是王瑾在註解他們,還是他們都為王瑾作了註腳。

把畫面湊近去看,藍色的光內還有奇蹟。你無法判斷那塊奇異的藍色裡面隱隱綽綽的形象究竟是透明玻璃後的一個境界,還是隔壁窗口投射的一個幻影。一男一女又對站在藍色方形前面,背對著我們,觀眾對於他們來說仍是不存在的。這使我們可以細細窺探。兩人的影子卻又分明表現了光源的發生處,是來自於面前那塊藍色的光。這無疑是一個矛盾的設計,讓人驚訝的看到了馬奈在《酒吧女郎》中曾經展現的多重幻象。

《與城者的劃痕,關於王瑾的繪畫》中,策展人宋振熙寫道:虛擬和智能的技術幫我們直接到達慾望和訴求,卻剪掉了我們對客體的感受力和思考的過程。慢慢的,我們與城市之間被各自真空起來,並無什麼「觸碰生情」的機會了。我們已經絕無再回到古典世界的可能性,絕無可能在一個技術化的世界裡用往日的方式觸碰生情。但我們還有王瑾這樣的藝術家,為我們保留著夜晚,保留關於夢境,潛意識和私密的與月亮潮汐有關的歷史。假如白天世界的歷史是一部政治經濟史,那麼夜的世界史一定是關於我們心靈中最私密的角落,它總會喚起我們關於照料靈魂最深處的記憶。它是君士坦丁大帝之夢,它是李後主的天下意識,它是蘇軾的赤壁賦,又或是寒山寺的鐘聲,郁達夫的春風沉醉的晚上,莎士比亞的仲夏夜。如果一個女性,能夠用一個優雅的方式激活這個偉大的關於夜的文化記憶,那麼我們會建議所有人去玩味她的作品,就像藝術家所作的那樣,一寸一寸的將夜色攤開。

「與城者」的劃痕——關於王瑾的繪畫

宋振熙

Google地圖的誕生讓我們可以時刻俯視一個城市,「目的地」的出現不需要經驗和思索,便可以走向顯現的獲得。城市成為了「迷失」與「安全」交織的大型混泥土裝置。至那一刻起,我們彷彿開始被技術的發達卸掉了對一個城市客體經驗的生產和感受。在工業化城市出現之前,至少東方人對世界的客體寄託放在山水之間。那是一個集體文明的世界觀,在山水中抒寫一種民族知性的質感。西方人對此的不惑和羨慕,隨著他們帶來了工業革命的成果之後,也變得並不那麼稀罕了。至那時起,我們慢慢遠離了山水,走進了機器帶動翻轉摺疊的城市,進入新文明。這個階段,人們對世界客體的經驗移向了對城市的感受。不同城市的在地性上,攪合著人文的氣質,帶著不同人的主體走向不同的感知歸宿。人們嚮往著旅遊,去用自己的身體力行來做到一種「集合」,將不同城市的味道陳列在自己的記憶中。然而,當機器的技術推向了智能的時代,智性自動化的世界與消費時代的無縫粘合,讓人們以往從山水退入城市的經驗,完全壓制在了一個方寸的控制面板之中。Google地圖系統給每個城市一個畫像,他們在線性的構造中,消磨殆盡了我們對城市的想像。世界城市化同一性的模式,讓我們從高鐵站中探出頭來,恍惚不知身在何處。虛擬和智能的技術幫我們直接到達慾望和訴求,卻剪掉了我們對客體的感受力和思考的過程。慢慢的,我們與城市之間被各自真空起來,並無什麼「觸碰生情」的機會了。

很多時候,藝術界有著極強的敏銳度,他們知道問題的所在,也同樣會提供很多路徑嘗試去緩解問題。我們想要用藝術的方式來挽救我們對城市經驗的感受力,更重要的目的是挽救我們對待世界萬物思考的主動性。但在消費社會的時代,藝術的方式能否有效很多時候還需要和消費的本質做對抗。例如,許多人用影像來解決人和城市經驗的重造。可諸多時候,並沒有喚醒人們對城市的感知,卻帶來的資本消費的慾望。我們可以因為一部電影記住一個城市,卻不知道「記住」和「感受」並不是在經驗城市的過程中被畫上等號。藝術家是一個職業,但或許他並非是一個城市經驗重塑的愛好者。懷有這種愛好的人,我將其稱之為「與城者」。「與城者」和一個城市的「靈氣」走的最近,他們善於體會這個城市的一切。然而很多時候,他們卻要被認為是文藝青年、小資者、慵懶的中產階級。熱愛生活是感知城市的一個基礎愛好,享受一個城市的「靈氣」是他慾望趨動的對象。他們面臨著被生活的假象吃掉自己的思想,被炫動的周遭麻痹真實的感受。他們的「存活」幾率並不高,而且沒有什麼名分,可是他們卻用身體的表達來重現一個城市的畫像。這個城市的「象」是延綿與人的主體之中,是警惕智能技術時代最好的主觀製造。

Beyond City 2 布面油畫 100_125cm 2017

藝術家王瑾並不出生於杭州,但自就讀國美附中開始,她便生活於杭州,至今已有16年有餘。和一些從小生活在一個城市的藝術家不同,王瑾對於一個城市的感受力起始於自己情感獨立和主體社會意識建構的年齡階段。她並不靠陳年記憶去描繪一個城市的相貌,少去了並不必要的某種城市懷舊的矯情。在她的城市畫像中,這些經驗和情感內容是鮮活的,當下的,被去歷史性的。作為一個「與城者」,王瑾看重的是一種「一手」的內容,並非來源於過多詮釋、拼接和轉移的城市體驗。她選擇了繪畫,這個比較「陳舊」的藝術語言來給杭州,這座城市做某種不可見的面容梳理。那些被我們忽視掉的城市情感在她的畫面里成為了核心的內容。繪畫雖然比不上影像、新媒體等藝術語言,來的更為有活力,但是繪畫的優勢對於王瑾表達城市來說,更有創造力。繪畫不需要機器和儀器,它的技術是人和筆的默契達到的。這樣的關係,正是王瑾希望與城市之間毫無隔閡的主客體關係。城市不需要被掩蓋,自己也不需要躲避什麼。這樣的繪畫彷彿是留給城市之「象」的劃痕,觸及到真實和本質之下。

時時刻刻3 140_120cm 布面油畫 2016

我們對於城市的感受往往都是抽象的,但用抽象詮釋抽象,最後未必有多麼讓人信服,而王瑾的繪畫選擇的是另一條路徑。她的畫面里構成的是諸如戲劇化場景,通過對表現物象的塑造,構建起帶有一些表現性的敘事內容(這些敘事並非有一種解釋的可能,更多的時候是觀看主體來建構),來表現一個城市不可語言描述性的經驗。藝術家是一個喜愛電影藝術的人,平常繪畫中那些場景情節的設置,都充滿了電影鏡頭感。在畫面中出現的物象,彷彿在這些電影經驗的帶動下,變成了某種現場的探究,它們是否有特殊的意義,在故事中暗示著我們什麼?亦或者它們本身就毫無意義?就這樣,王瑾在繪畫中設置電影的快感。當然,電影是用時間的線性抒寫藝術的方式,雖然它可以通過敘事的設置達到對時間性的再創造,但對於空間性來說,電影卻很難去掉時間性來並置空間的塑造。王瑾的繪畫從這裡找到了某種可能。她的《時時刻刻》(2014)、《sior de fête》(2016)等作品中,總是能看到門、窗、畫架構造出的新空間,疊加在同一敘事中,並置現實和影像的空間世界或許正是藝術家在與杭州的對話之下某種經驗的兼容。

伊塔洛·卡爾維諾(Italo Calvino)先生著名的中篇小說《看不見的城市》構造了55個城市,來顯現城市隱匿的相貌,勾畫出後工業時代城市和人之間無法契合的異化關係。這樣一位偉大的「與城者」用美妙的寫作還原了他的城市經驗。小說中里提到一句「如果你想知道周圍有多麼黑暗,你就得留意遠處的微弱光線。」而這句話卻更佳貼切的描述了王瑾對杭州城市繪畫敘事的微妙方式。藝術家繪畫的場景通常都設置在傍晚或者夜晚。昏暗的色調下,城市的情感顯得格外有厚度。白日的清晰成為了城市情感屬性的掩體,在夜晚之處,那種隱匿的相貌或許更為人所痴迷。在黑暗之中行走的繪畫者,需要有光的協助,方可體會到城市的情感。王瑾對光的偏愛便在這時顯露出來。和古典油畫中的藝術家對光的痴迷不同,王瑾繪畫中的光是都市的燈光,燈紅酒綠世界的始作俑者。但城市的光並不像上帝之光那麼具有康德式崇高,人工之光充滿著某種特定情緒、目的和感受。在黑暗中,無論是在路邊的路燈還是某個室內的檯燈,它們都是這個城市世態的見證者,王瑾則是城市背後的旁邊者。從這一刻起,人造之光如同上帝的光芒,證明她與信仰者同在。而這些人造之光則是城市的客體與「被收走信仰」的遊歷者同在。

墜入 The Fall 布面油畫 150_160cm 2016

近一年的創作,王瑾的繪畫在悄然發生一些變化。或許是這樣一位「與城者」自己的變化,亦或許是杭州這樣一個城市的變化。不管怎樣,從她的畫面中我們慢慢看到的是某種淡化敘事後的「空鏡」。《beyondcity》系列中,藝術家剔除了一些原有擅長的電影敘事性的內容設置,彷彿鏡頭停留著一個固定的機位,拍攝固定的角度,感受固定的情緒。朦朧間的一個人影被放置在了畫面之中,可有可無的存在卻更加直接的暗示著某種和城市情緒遭遇的現實,這個現實存在於「與城者」自己和每一個都市人之中。在色彩上,王瑾的新作更加尋求沉著和安靜,和原有大膽的色彩處理不同。從這之中,我們或許能夠回應城市經驗流動的話題,作為一個時刻記錄城市經驗的藝術家,她的「此在」性將不斷刺激她的創作,而不是用固化的記憶來安排扭捏的城市之像。這種「空鏡」感,彷彿成為了某種城市視像劃痕的放大,讓我們深入關注到人和城市的情感,體會不再日常的感受。

許多時候,我們也曾擔心,一位藝術家題材的固定是否會制約他未來創造力的可能性。但當消費時代不斷刺激社會生產力的各個方面以最快的速度更新產物的時候,也許堅持會更加有效和可貴。更何況在王瑾和一個城市對話的過程中,城市在變,人也在變。她作為一個「與城者」彷彿給城市一道劃痕,透過劃痕,讓觀者看到的是在消費時代籠罩下,技術智能入侵之時,那些我們喪失並且看不見的東西,那些城市同一性背後,還有些異化著的,跳動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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