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秀華：「我呸，我活給人家看？」

關於詩人余秀華的華語紀錄片《搖搖晃晃的人間》正在國內各地進行百場點映，收穫了無數好評。去年11月24日，這部影片在被譽為「紀錄片界奧斯卡」的第29屆阿姆斯特丹國際紀錄片電影節（IDFA）上，獲得了紀錄長片評委會大獎。

2015年，余秀華因為寫出了《穿越大半個中國去睡你》而成為了當年國內最受關注的詩人。余秀華的身上被貼上了很多標籤，比如農村婦女，比如腦癱，儘管她本人非常反感，她說所有的標籤都是錯誤的，只有歧視。可這仍然無法阻擋更多人獵奇的心理。

那一年，她遇到了范儉，一個正在尋找詩意的紀錄片導演。范儉說，他並不關注余秀華身上的那些標籤，對他而言，余秀華就是個在日常平庸和無聊的生活當中發現詩意的人。他甚至不關注詩歌本身，只是想要那個背後精神層面的東西。

所以，這部紀錄片不是講詩歌的，而是講述一個女人在經歷生活的反轉後，試圖掌控自己命運的故事。這也是范儉在拍攝完關於汶川地震失獨家庭再生育的紀錄片《活著》之後，開始轉變的方向，關注家庭內部的情感和價值，通過家庭的坐標去了解人性，這才是具有普適性的東西。

讀過余秀華的詩的人，會感到在她的詩里有著強烈的情感和慾望，她本人也是如此。她渴望愛情，無論是切膚之愛還是靈魂之愛。她說一個女人一輩子得不到愛情，是失敗的。可是，她喜歡愛情，愛情卻不喜歡她。所以她是個失敗者，她不甘心。

她和丈夫尹世平維持著她認為沒有愛情的婚姻，她反反覆復想要擺脫卻不得。隨著她的成名和經濟上的獨立，她終於做到了，就在2015年12月14日，結婚20年還差十天的時候。那段婚姻最讓她感到悲哀的是，即便離了婚也彷彿沒有任何感覺。

透過銀幕，觀眾看到她丈夫的反對、父母的不解，甚至還有法院里的諷刺，也許可以懂得她所說的，殘疾對人的影響絕不只有身體上的，更是精神上的。但余秀華從來沒有放棄對抗。

成名對她而言，的確是個轉折。她變得越發自信和強大，她不贊同那些詩歌評論家把她比作狄金森，因為狄金森是獨一無二的，她也是。但她同時又是自知的，當有人試圖勸說她關注些什麼時，她的回應是，只做有效關注，當她有能力去行動的時候。

也許觀眾會把感情、道德、理性交織在一起，評論余秀華的是非對錯。可紀錄片是不討論對錯的，它只是真實地呈現，在余秀華詩歌背後，那顆豐富、有趣、獨特的靈魂。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部紀錄片的成功是余秀華的功勞，但也不全是。

范儉從一開始想做的就是一部紀錄片電影，是一部可以在大銀幕上呈現的紀錄片。它的特點在於，必須有電影感，而電影的感覺是依靠電影的敘事策略、電影的語言而不是電視來實現的。他說，電影的語言很多時候依靠的是視聽的方式，依靠光影的表達，依託影像自身的情緒和張力，而不是直接的語言。

故事本身生動的底色，再加上恰到好處的電影表達，讓觀眾重新認識了余秀華。

（朱香）

《中國科學報》 (2017-07-14 第5版 文化)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