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校長號召學生抵制中國文具？印度記者：他快下台了

編者按：作為兩個體量巨大的鄰國，兩國間的日常信息交流、文化往來其實剛剛起步。印度電影《摔跤吧，爸爸》剛剛在大陸熱映，邊界對峙既激起兩國的民族情緒。作為中印信息交流的渠道，印度駐華記者承擔著幫助印度讀者想像中國現實的重任。

最近，我的手機上新聞APP每天都會推送關於中印邊境的短訊。最新的一條標題是這樣的：「新華社發文警告印度越界：不要執迷不悟！」幾個微博號在轉一段在印度拍攝的某條手機街的街景，vivo、OPPO等中國手機的廣告牌被砸爛，博主在沒有任何來源的情況下稱，由於中印關係緊張，印度人開始打砸搶中國手機廠商。

這段小視頻拍攝於兩個月之前，是當地政府在用挖掘機拆除未繳稅店鋪的廣告牌，並非只針對中國。但我在YouTube上也發現了這段視頻，由一些印度賬號在幾天前上傳，標題中出現「抵制中國貨」字眼，評論里大有叫好的印度網友。

這讓我覺得不安。我決定和印度駐華記者開誠布公地聊聊到底發生了什麼。

在Youtube上搜索打砸搶中國手機店鋪結果

最終接受我對話邀請的是來自《印度斯坦時報》的Sutirtho和《今日印度》的Ananth。Sutirtho來自印度東部的西孟加拉邦，駐華五年半，主要報道政治外交領域，幾乎每天都要發稿。Ananth來自東南部城市欽奈，在中國報道七年多。

兩人都是各自媒體唯一的駐華記者。事實上，印度主流媒體駐華記者人很少，只有5、6個，他們承擔著向數億印度同胞更新中國新聞的重任。近日邊界對峙事件升溫後，兩人忙到焦頭爛額，每天下午三點都會提前趕到外交部的例行記者會，不錯過中方對邊界對峙的每一個表態。

接受邀請的《今日印度》記者Ananth

《印度斯坦時報》駐華記者Sutirtho

中印邊界問題吵鬧了幾十年，Ananth直觀的感受是，過去一個月是他駐華經歷以來中印關係最糟的時刻。過去兩國政府都成熟地解決了事態，低調為爭議降溫，但這次似乎有些不同，中印兩國民眾都在討論這件事。他沒有看到有中國媒體將事件全景交代清楚，沒有中國媒體留意印度政府的聲明文件。1962年中印邊境戰爭的歷史記憶被中國媒體反覆提及。實際上，兩人都感覺到，中國媒體和互聯網開始更為頻繁地公開討論這段往事是2012年以後的事情。這讓他們感到困惑。

但兩位記者都不認為爭執會持續太久。畢竟印度對中國的想像不同於中國對日本的想像，印度民眾更關心的對外關係是與巴基斯坦。在中國，巴基斯坦被稱作巴鐵，「巴鐵，iron brothers，」 Sutirtho說。他介紹印度人對此的感受有些微妙。

《今日印度》周刊最新一期封面

「印度的反華情緒多是受事件驅動的，是短期現象，」Ananth說，「人們最終會從經濟角度來想問題。」就在上周，印度中部城市那格浦爾與中國企業簽訂約價值十億人民幣的合約建造地鐵系統，而這一合約就是在當前中印關係緊張時達成的。也許會有幾個印度人說再也不買中國製造的洗衣機，刮花自己手裡的中國手機，但印度公司主要還是基於經濟利益來做出決策。

我提到那段在中印社交媒體上瘋傳的手機店鋪小視頻，「你知道，社交媒體不能準確反映公眾的感受」。Sutirtho提到，OPPO與vivo 都贊助了印度板球隊，而板球是印度的國球，這些中國企業不太可能會成為狂熱民族主義者的目標。Sutirtho回憶所了解到唯一一起事件，是OPPO在印度的一名中國僱員撕扯一面印度國旗，最後被OPPO解僱並送回了家。

在印度的中國店鋪

聯合抵制中國商品會對印度產生更大的影響，尤其是在中國的印度商人。Sutirtho看過幾年前一篇報道，每年約有4萬印度商人會湧向義烏批發商品，再帶回印度去賣。去年10月印度類似春節的「排燈節」前夕，由於印巴克什米爾衝突，一些印度人掀起「抵制中國貨」運動，燒毀中國製造的彩燈和裝飾品。但即使是在抵制期間，義烏的中印生意風平浪靜，一切照舊。這些印度商人不僅是中印之間的貿易橋樑，更是連接中國與世界的紐帶。因為他們還將從義烏進口的商品帶到中東、非洲，帶到所有印度人能觸及的地方。這可是經濟全球化。

即使中國的經濟模式正在轉型，中國在印度的銷售不會輕易被取代，因為整個供應鏈已被建立，不會被輕易取代。Ananth這樣認為。

中印邊界士兵

不意外，這次中印邊境對峙期間印度民間又有抵制中國貨的聲音。《印度時報》報道，孟買校長協會號召學生抵制中國製造的文具，以此喚起孩子們的愛國熱情。「這個校長要丟掉工作了吧，」Sutirtho笑著說。但對印度年輕人的愛國主義教育恐怕要比想像中複雜。Ananth說，印度每個邦都有自己的特殊性。政治、宗教問題錯綜複雜，光是國內事務就讓人焦頭爛額，大家更願意去抗議取消牛肉補貼、空氣污染這些問題，他們沒時間去考慮外交政策。「可以把我們想像成是由許多國家組成的」他補充道。

人們談了太多印度該從中國學習什麼，這次，我問他們中國可以向印度學習什麼。「也許就是這種對多樣性的處理吧，印度或許不是最好的榜樣，但我們在寬容宗教、種族、語言等方面做了很多。」Ananth說。

世 界 說

張 夢 圓

發自 中國 北京

（王飄怡、徐一彤對本文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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