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新娘去拍婚紗，卻發現影樓老闆是我的初戀，於是慘案發生了！

一

大年夜，我從天黑坐到天明，慧兒都沒有打電話過來。我心若油煎，一直到正月底出獄，都沒有得到她的半點消息。但我絕不甘心她突然無緣無故地從我的生命中消逝。出獄那天，我孤零零地像只惶惶不安的老鼠，摸著牆根據直往慧兒家竄。

只有慧兒媽在。沒有寒喧，我徑直問起了慧兒。慧兒媽臉色暗了，抽動一下嘴唇，欲言又止。我說：伯母，您說話呀！慧兒她到底怎麼啦？慧兒媽看了我幾眼，目光怔怔的。隨後遞給我一張紙條：

嶸，請你原諒。我不知道該怎樣面對你。我實在是無臉見你。所以我只有不辭而別。我很脆弱和虛華，我害怕貧窮。所以，我只有作出對不起你的選擇。當你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跟著我新的男朋友踏上美利堅的國土了。忘了我吧。

這就是慧兒嗎？她為什麼要冷不丁把我從幸福的巔峰推向痛苦的深淵？大年夜的電話，可是她自己約好了的，怎麼又突然變卦呢？在我服刑期間，她每周都要來看我，給我帶來好多好吃的。來一次哭一次，難捨難分。她說是怪我不好，害你蹲了監獄。我說你千萬別這麼說，這就是愛情！值啊！信紙上有干過的水漬，可能是她的淚水所致。看得出她的選擇是痛苦和無奈的。我試探著問慧兒媽：「這好像不是慧兒的本意，她是不是有隱衷？你們逼她沒有？」慧兒媽臉色發白地把我推出門外，說再也不想見到我。慧兒媽的眼裡居然噙著淚水。

這樣看來，我連一絲怨恨的情緒都滋生不了。我只有怨恨自己為什麼這樣無能和貧窮。我用頭撞擊著樹榦，一些粉紅色的花兒就紛紛落下。我下意識地拈起一朵來看，竟是紫荊花！關於慧兒的回憶，就在這朵紫荊花里氤氳開來。

二

我和慧兒從小青梅竹馬。慧兒很早就失去了父親。在學校里，一幫野孩子常欺負她，說她是沒有爹的雜種。老師對這事卻是睜隻眼閉隻眼。慧兒媽就拉著慧兒到學校里來了。那時候，慧兒媽的眼睛紅腫腫的，慧兒的眼睛也是紅腫腫的。我就站在慧兒身邊，把拳頭捏得緊緊的。

從那以後，我自願做了慧兒的保鏢，我不讓別人再欺負她。

慧兒對我這個保護神自然十分親近，上學放學總要湊到一塊兒走。慧兒很愛乾淨，穿著雖然樸實，但很整潔，我成天蹦得老高，身上自然少不了泥呀灰的，沒人的時候慧兒總愛掏出她的白手絹沾點水給我拭呀擦的。我十分感激，就爬上高高的紫荊樹給慧兒摘下了三朵粉紅的紫荊花戴在頭上，說她美得像哪部電影的新娘子。慧兒說：「如果這三朵紫荊花一朵是你，一朵是我，一朵是我媽媽該有多好！」我說為什麼呢？慧兒閃著大眼說：「那樣我們就可以在一起永不分離，就再也沒有人來欺負我了。我笑笑說那你就作我的新娘子吧。慧兒一聽，臉刷地紅了，扭過頭去，雙手背後捂著小書包飛一般地跑。那三朵紫荊花就被一陣風吹到了水田裡。年幼的我頓生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小學畢業那年，慧兒卻走了。慧兒媽年輕漂亮有文化，嫁到綿陽城去了。慧兒走的時候，我編了一頂紫荊花圈戴在她頭上，哽哽咽咽地說：「慧兒，我再也不能保護你了。城裡人生，你要好好保重。」慧兒哭了，把頭髮一甩：不，崢嶸哥哥，你說過你要我做新娘子的，你要永遠保護我的，長大了一定來，我等你，你要給我戴紫荊花。

我長大了真的去了慧兒所在的綿陽城。不是去娶她，而是去打工。那時，慧兒已經大學畢業，在一家大公司當白領。見到慧兒的時候，慧兒穿著紅裙子，胸前扎著紅紅的蝴蝶結，莞爾一笑，就像一朵盛開的紫荊花。她一見當年的小保護神也長成了一位高大英俊的男子漢，煞是喜愛。嗔笑著：怎麼，沒有紫荊花送我了？一句話縮短了我們之間的距離，童年的往事彷彿就在眼前。我說：「你不就是一朵招人喜愛的紫荊花嗎？自然界的哪一朵紫荊花比得上你啊！」她抿嘴一笑：貧嘴！總之，一見面，我們的心海里就滿是驚喜甜蜜的漣漪。

之後，我頻頻去約慧兒，但那時我只是建築隊的小工，經濟能力有限。慧兒又要去比較高檔的地方消費，我只有硬著頭皮去請。每晚分手時她都把當晚消費的錢硬塞在我手裡。我知道她是要我在人面前撐得起面子，暗中又不讓我在經濟上受苦。但我的心卻又酸又痛。我不敢帶她去那些地方了。只是到江邊吹吹風，到公園散散步，計程車也不坐了，改乘公交車。這時，我發現慧兒的笑容少了，話也少了。但我還是給她寫了一封信，向她傾訴了多年的相思之苦和仰慕之情。我要她不管接受與否，都要給我一個回答，我等她。

等信的日子是痛苦的。整整一個月，慧兒都沒有給我一個信，也沒有主動來約我，我也沒有去找她。雖然我的心碎了，但我並不後悔。我想這種無言的結局遲早會來的。誰叫我這麼貧窮呢？但是情人節那個令人心跳的日子，我還是神差鬼使去約了她，因為我已經有了新的打算。她一出公司大門就看見了我，她深情款款地走來。但細看了我憔悴憂鬱的眼神之後，又低下頭去小聲說：對不起。我知道這就是結果了，但我還是鼓足勇氣說我想請你吃頓飯行嗎？沒想到慧兒竟爽快地答應了。但這一回我也讓她感到意外，我既沒有帶她去酒樓，也沒有帶她去大排檔，而是把她帶到了我那用牛毛氈釘成的出租小屋。

三

我拿出一盤紅燭放在缺了一條腿的小木桌上，用火機點燃一支對慧兒說：你幫我吹吹吧。慧兒懵懵地看著我：今天是你生日？我還以為你請我過情人節呢？這麼巧！我點了點頭。慧兒就責怪起來：怎麼不早告訴我？讓我難堪。不，我一定要去為你買點禮物，還要多叫幾個朋友，咱們換個地方吧。慧兒起身要走，我卻死死拉住她說：「慧兒，你能來就是給了我最好的禮物了。其他我什麼都不需要了，真的不需要了！慧兒見我說得真切，眼裡還顫著水霧，也就坐下來說：那好吧，我為你唱生日歌。

就在慧兒為我吹燃23支蠟燭準備為我唱生日歌的時候，我就拿出了一口鋁鍋，裝上水，用一個鐵架子支在蠟燭上面，再把鍋放在鐵架上，煮起了速食麵。歌唱完的時候，蠟也燃完了，麵條也好了。一人一小碗。我們吃得有滋有味，津津有味地看著對方的吃相，放下筷子，慧兒直稱這是她有生以來吃到的最好的麵條。世上哪有這麼有味這麼浪漫的生日麵條呢？她問我一個月收入到底多少。我說只有八百。她說足夠了，足夠了。八百塊錢要買多注速食麵呀。她說得十分認真，沒有一點玩笑的痕迹。我的心一下子掉厚實了冰窟窿里，沮喪地垂著頭。

慧兒撲過來擁抱著我哭了：嶸子啊，你為什麼不說話？你有這樣的麵條給我吃，我還愁什麼呢？我一定要嫁給你，你可要好好地愛我啊！

這是真的嗎？這是真的？慧兒不住地點頭。我們相擁而泣，纏綿地吻著對方，直到快要掉下去的時候，才相互狠狠地推開。我對慧兒說，本想借我生日之機把你請來向你告別的，因為我明天就要去南方了。慧兒說我已經接受了你你還會去嗎？我說要，不管怎樣我都要去闖蕩一番，好男兒志在四方嘛，我不能就這樣碌碌無為苟且偷生，慧兒點點頭說你主意已定那你就去吧。

四

那晚我們逛了商場。慧兒為我挑了一隻用紅繩穿著的翡翠觀音掛在我胸前說：這是你的護身符，有了它的保佑，你一定能平安而去，平安而歸。紫荊花是幸福、吉祥、大團圓的象徵。慧兒喜歡紫荊花，我就為她買了一個紫荊花玉佩掛在她腰際說：這是我們愛情的象徵，也是你心靈和品質的象徵。

後來送她回家，剛到住宅小區，牆根下就衝出一幫人來。為首的那個滿臉「星星點燈」的傢伙就是慧兒所在公司老總的公子，他一直在糾纏著慧兒，那傢伙一見我就分外眼紅，把煙蒂一扔：媽個X的，老子睡過的女人你也要？我只覺得有一股熱血直衝腦門，揮拳就打。他哎喲一聲，一伙人就圍了上來，對著我拳打腳 踢……

慧兒哭叫著撲上來，用自己纖弱的身軀抵擋著飛舞的拳腳。我看見拳頭像雨點般地落在慧兒身上，心如刀絞，像一隻受傷的野獸，嘶叫一聲就把水果馬插進了「星星點燈」的小腹……

未到致命處。「星星點燈」沒有死。我被判了有期徒刑兩年。

萬萬沒想到，到頭來，慧兒還是因為我的貧窮變了心，所有的山盟海誓都成了一朵朵美麗的肥皂泡。於是我想我不應該去南方了，我在哪裡失去的就要在哪裡奪回來，我相信我不是孬種，我一定要把我的人生價值展示給慧兒她們全家人看！

我還是留在了綿陽，潛心鑽研各項技術，起早摸黑地苦幹，邊干邊悟。三年後，我就拿到了高級施工技術職稱，自己也拉起了一支工程隊伍。憑著我的才貌、事業和金錢，一不留神就與一個各方面都很出色的女孩開始了談婚論嫁，去拍婚紗照的時候，我不知怎的想到了要去找一家清新淡雅富有品味的影樓。這時，市中心商業城一家新開張的「紫荊花」影樓吸引了我。我咀嚼著這個名字，想起了什麼似的，徑直走了進去。

我驚呆了！女老闆身穿著紅裙子，扎著紅蝴蝶結，頭上還別著一朵粉紅色的紫荊花。兩隻大眼睛下面蒙上了粉紅色的面紗。她一見到我和我的新娘，手裡的什麼東西就一起掉在了地上，轉身就往內室跑。她一轉身，腰際的紫荊花玉佩就顯露了出來。我再也忍不住了，衝上前去大叫一聲：「慧兒！」我的聲音帶著哭腔。我的新娘驚呆了，在場的人都驚呆了。

我追到裡屋，她又跑出來，直往樓上跑。我也往樓上跑，就在樓梯的拐角處，面紗掛在了扶梯上，飄落了；露出了一張紫色的，像鱷魚皮一樣的面孔！我驚叫一聲，捂住了嘴巴。在場的人都驚叫了一聲，把頭貼到了牆。她也驚叫一聲，雙手罩住了臉，又轉身往大街上跑。我追出門去大叫：「慧兒，慧兒……」突然，追到了十字路口，我眼前一黑：一陣緊急的剎車聲把我的心提到了半空中！一道鮮艷的紅綢凌空而起，又被狠狠摔在地上，碎成了一朵朵凄艷的紫荊花……

慧兒媽來了，呼天搶地之後又抓住我的衣領：我要你賠我慧兒，我要你賠我慧兒！你不知道三年前大年夜的那一起硫酸毀容案嗎？報上都登了！

如今，十年過去了，我仍孑然一生。（文/崢嶸）

圖片選自網路，原創作品，未經許可，不得擅自摘抄、轉載。作者陳虎，筆名崢嶸、沈驚鴻，綿陽地產界領軍寫手，資深地產傳媒人，國內期刊界知名的多面寫手。現供職綿陽日報社。在全國300餘家國家、省、市級報刊雜誌公開發表過文學、評論、情感、紀實等各類作品800餘萬字，且屢屢被《讀者》、《青年文摘》、《特別關注》、《小小說選刊》、《意林》等上百種知名文摘刊物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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