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伸出左手，疤痕刺目：「這都是你欠我的，你該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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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涼如水，陳桑輾轉反覆不能入睡，悄悄起身來到客廳想要倒杯水喝，路過母親房間時又聽到了若有若無的啜泣聲。

陳桑嘆了口氣，這麼多年，他看過無數次母親痛哭流涕的畫面，聽到過她夜夜不得安眠的聲聲哀嘆，他知道，他這一生都不能為自己而活。

陳桑沒有父親，從他記事起，就和母親相依為命。小時候村裡的孩子都叫他「野孩子」，大人們都對母親格外苛刻，陳桑有時頑皮，母親都會拿著掃把狠狠打他，邊打邊哭：「讓你不聽話，你這個拖油瓶，還敢不敢了......」，慢慢的陳桑知道了「拖油瓶」的意思，對母親屢次三番的打罵也已經麻木。

他知道雖然自己是「拖油瓶」，但母親不會拋棄他，因為每次打完陳桑，母親都要抱著他哭好久好久，罵著他不知道的負心人。十二歲那年，有人給母親介紹了一樁親事，陳桑和母親就這樣搬家去了縣裡，那男人很矮，和十二歲的陳桑一樣高，憨憨傻傻的。

那兩年大概是母親最高興的兩年，至少她沒有哭，只有小聲的嘆息，可惜天不隨人願，陳桑在市區上學，周六那人騎摩托車去接他，路上出了車禍，當場死亡。

那男人的親戚跑來把他們母子所有的東西丟了出去，罵母親「克命的寡婦」，母親應該是懵了，或者麻木了，她沒有哭，沒有鬧，帶著陳桑去了市區，租了一間房，繼續供他讀書。

陳桑以為母親沒有那麼在意這件事，就在他洗碗不小心打碎了一個盤子的那天下午，母親突然暴怒：「都是你，沒有你他怎麼會死，你這個掃把星，這輩子你是欠我的，你這個爛人.....」，母親罵的很難聽，陳桑當時以為母親瘋了，可第二天清早，家裡又一往如常。陳桑知道，自己欠母親的，害她兩次沒了家，所以她才會這麼恨自己。

從那以後，陳桑做事小心謹慎，生怕惹了母親不高興，母親擺了個水果攤，平日里還會給別人幫忙做點雜活來掙錢。陳桑也爭氣，第一年就考上了重點大學，就在那年暑假，母親幫人幹活時不小心用玻璃劃破了手筋，左手只能彎曲著扶著東西，不能完全張開。

陳桑想著要不就不讀了，努力掙錢就好了，母親氣的對他吼道：「我這手還不都是為了你，你現在居然說不讀了，狼心狗肺的東西，你對的起我嗎？」，陳桑當然知道母親都是為了他，可他不想讓她再受苦了。他暑假做了好幾份工，到了大學以後申請勤工儉學，貧困補助，利用周末假期，但凡能掙錢的機會他都沒有放過，大學四年下來，他沒有伸手管母親要過一分錢。

大學畢業以後，陳桑順利的找到了工作，租了一套兩居室把母親接了過來。慢慢的他發現母親越來越奇怪，和同事吃飯、出差，母親都問的詳詳細細，有時自己回來晚了，母親都會罵他不知道打個電話或者回個簡訊報平安。年初陳桑交往了一個女朋友，倆人約著一起去三亞玩，母親非要跟著去，好不容易被陳桑擺平，卻在旅途中屢屢接到她的來電和視頻，女友不堪其擾，回來就跟陳桑分了手。

陳桑這次是真的有些生氣，他覺得母親已經嚴重干涉到自己的生活，他想平心靜氣的和母親談一次，不料母親大發雷霆：「為了你，我被人指指點點，辛辛苦苦供你讀書，你現在卻要攆我走，你有沒有良心......」，陳桑連忙說自己沒有那個意思，只是讓母親多給自己一些空間，母親不依不饒，伸出自己的左手：「這都是你欠我的，你該還」。

陳桑看著母親左手長長的傷疤，瞬間沒了脾氣，他嘆息著走出了房間，母親又開始哭泣了。陳桑苦惱，彷徨，小時候的一幕幕浮現在眼前，母親深知他是負累，她本可以選擇拋棄他，但她沒有；那些發泄在陳桑身上的印記大概是她真的承受不住時才會做出的無奈舉動吧，母親恨他，也愛他，想活出自己卻發現離不開他。

陳桑點了支煙，站在陽台上，萬籟俱靜，只有深夜裡煙支明滅的閃爍，和母親房間里如泣如訴的低聲嗚咽。長夜漫漫，傷神如斯，只盼著這涼風如水，能帶走少許孤寂，少許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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