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取代「性冷淡」的詞語，才是丹麥人生活的核心

最新 07-16

親愛的同事：

有一個重要消息要宣布：只過了幾十個小時，我就被北歐的太陽晒黑了。我非常希望你們也在這兒，大家作為理念一致的團隊，表面上最好也能一起變黑。

該地區緯度高，當時只是初夏，陽光也很熱烈，但對北歐人來說，陽光是最珍貴的。到哥本哈根的第一個下午，正是一天當中最熱的時候，我路過一個餐廳密集的區域，看到無數穿著短褲、戴著墨鏡的人坐在露天餐桌旁，他們手裡的啤酒瓶紛紛反射著陽光，是既年輕、又壯觀的景象。

Rasmus Flindt Pedersen

後來知道這一帶是肉城（K?dbyen）。在介紹肉城之前，我建議各位不要像普通讀者那樣簡單地翻閱圖片，那樣你們只是耗費流量，卻錯過了討論——那些我真正想在信中告訴你們的東西。

K?dbyen copenhagenmediacenter

肉城曾經是屠宰場合肉類加工集中的區域，如今這個效仿紐約肉城（Meatpacking District）而來的名字，因為新興的畫廊、藝術咖啡館、夜總會和小型創意工作室的大量湧入而「名存實亡」。

酒吧 K?dbyens Fiskebar K?dbyens Fiskebar

餐廳 Warpigs

KUL 餐廳 copenhagenmediacenter

畫廊 Gallery Bo Bjerggaard

我站在白色和藍色相間的建筑前牌照，外面停著我上次說過的、巨大的自行車。這座標記為SPACE 10的建築，怪我沒有做好充足的功課——其實是宜家的「未來美好生活實驗室」。

作為一個由魚市場改造而來的實體空間，Space10 更像是谷歌的 Google X 項目，宜家鼓勵進駐的團隊在該空間中實驗科技創新產品，用科技改善未來生活。遺憾的是我沒有進去，就不在此假裝自己知道得很多了。

虹伊帶我到過附近的中餐廳，那頓午飯是我在長達十二天的北歐行中唯一的中餐，其餘時間我都是和北歐料理打交道。至於吃了什麼好吃的，我之後會大方地分享出來，不會太照顧你們的情緒。

虹伊為當地旅遊局工作，對這座城市了如指掌。我第一次知道Hygge這個詞就是她提到的。

「夏天白晝這麼寶貴，那麼對丹麥人來說，漫長的冬天應該怎麼度過呢？」

「我們就點蠟燭在家裡 Hygge 呀，H-Y-G-G-E，呼噶。」

同事們，我由衷地請大家把這個詞的重要程度，提升到你們高考必考知識點的高度。早在 2016 年底，Hygge 就入選了《牛津詞典》年度辭彙，當下，國內很多生活方式媒體品牌都對這個代表了丹麥人生活哲學的單詞推崇備至，根據我的觀察，它將很快超越「性冷淡」，成為（在國內）代表北歐生活方式的一個熱門辭彙。

Hygge 源自丹麥古諾爾斯語，翻譯過來就是指「一種愜意、舒適、愉悅的品質，能讓人產生滿足感或幸福感」。我認為中文語境下最接近的詞是「巴式」，後者也是一個很難進行簡單定義的詞語。而很久以前，「因過竹院逢僧話，又得浮生半日閑」，也是中國人崇尚的生活。

這些是 instagram 上加了 #Hygge 標籤的圖片。

哥本哈根長期霸佔全球宜居城市的榜單，正是由這個詞的含義帶來的。正因為它是丹麥人「生活」的核心，意味著體會這個詞的真正要義需要你儘可能地進入當地人的生活而不是道聽途說。

那麼，獲得這樣的「生活」應該從哪裡開始呢？

首要的任務是「改變居住環境」，讓家居設計在整體上給人慰藉感和歸屬感。用各種蠟燭、燈帶來溫暖的光線，在房間中安放柔軟的沙發和地毯，以及生長茂盛的綠色植物，讓豆蔻麵包的香味充滿整座房子……並拍照片發到 instagram……都是丹麥人天生的才能。

你們可能會問，北歐有那麼多傢具品牌，難道北歐人真的那麼愛家居嗎？至少我親眼所見，在北歐任何一個國家，只要是賣雜誌的地方，都會被家居雜誌霸佔，大小城市更是遍布著數不清的傢具商店，當地人的確願意為「家」花費更多的時間。

當然，他們不得不花費更多的時間，因為北歐冬天相對比較漫長，有的地區甚至有極夜，人們必須待在家裡。

我和虹伊在家居品牌HAY的總店逛了幾乎一整個上午。

這家成立於 2002 年的品牌既年輕又時髦，正在受到全世界的歡迎，更是國內廠家抄襲的新目標（可以說是一個「受歡迎」的指標）。HAY 的總店位於哥本哈根著名的 Stroget 街，總共三層樓，每一個空間都被布置得清爽、溫暖。誠實地說，我當時就想擁有這樣的家。

除了最新一季的傢具，窗台上掛著紙做的類似風箏的工藝品，非常漂亮。

下面是燈具展區。

一台和三星合作的電視機。我在微博上發出來，有設計師朋友後來就飛到哥本哈根，把它買回了上海。

歡迎來我家，歡迎摸我家的傢具，參觀我家的植物……我要重點說明，如果你們需要獲得一個迷人的空間，一定不能忽略植物的栽培。國內社交網路有許多家居博主，都深得北歐風格的精髓，用鶴望蘭、琴葉榕、龜背竹、橡皮樹、等「網紅植物」裝點空間。

我在一個大型白色帆布袋前面駐足了很久，最終沒有買下來。

但後來，我第二次返回哥本哈根，由於行李箱的空間不夠用了，只好出門去買袋子，本來是想買個塑料袋而不是這昂貴的設計師產品，結果 HAY 的售貨員指著它說：「這是全丹麥最後一個了哦！」

我心情複雜地買下了它……

離 HAY 不遠的地方是成立於 1925 年的Illums Bolighus百貨，它是丹麥宮廷的指定供應商，與 Royal Copenhagen 及 Georg Jensen 組成大型店鋪群，被稱為全世界最棒的購買家居飾品的地方，產品線囊括了傢具、軟裝、廚房、家紡、燈具以及服裝的各個日常家居生活用品方面。

無論是設計、選材，還是工藝，這裡的每一件商品都代表著丹麥設計的最高水平——享譽世界的獨特審美和簡約風格。

不止是隨處可見的各式蠟燭——所有的一切都是構成 Hygge 生活的重要元素，人們專心選購物品，正像在專心地構建自己的人生。

我敢保證，這是那種你們很少在國內見到的百貨，你們應該趁它變成國內遊客的集散地之前趕來。不過我要提醒的是，這樣的地方也要謹慎前往。因為你可能會非常懊惱，很多東西都不能作為旅遊紀念品帶回家裡。（如果非要攜帶紀念品，我的建議是Posterland，北歐最大的印刷品商店，你會發現數不盡的印刷海報和卡片。）

當時我們路過的很多街道，幾乎都貼著《加勒比海盜》最新一部的海報。相比國內，北歐人顯然對「海盜」文化更加熟悉——斯堪的納維亞自古是海盜興盛的地區。

但讓我真正感到自己來到了北歐的，其實是前一天享用的北歐料理。

那家名為H?st的餐廳離城中最大的公園不遠，一開始我並沒有找到，誤入了公園裡的西班牙餐廳。我問店員哪裡是 H?st 餐廳，店員想了想，決定親自把我帶到目的地門口，讓我大為感激——雖然我已經遲到了半小時。

哥本哈根很多餐廳都有些讓外地人不太習慣的規定，例如，一旦你訂了座，也需要預定用餐時間段，這樣不管你點多少菜，都要在規定的時間內用餐，否則服務員會來提醒你時間到了。

H?st 在丹麥語中是「收穫」的意思，由丹麥工作室 Norm Architects 和設計品牌 MENU 共同打造，曾經榮獲 2013 年世界最佳設計餐廳，是第一家獲得該殊榮的丹麥餐廳。

融合鄉村和現代風格，隨處可見質樸木頭設計，工業設計感吊燈，關於該餐廳的一切風格都以「傳統斯堪的納維亞風格」為主。

窗戶的玻璃據說來自一家舊醫院。最讓人愉快的是，餐廳內部布滿了綠色植物。（你們會感覺自己像是用餐的神仙。）

H?st 主打新北歐料理，採用當地食材並格外注重食材的新鮮度，而幾乎所有原料都來自該餐廳自己的農場。我還記得，當天的晚餐只提供三類菜單，排除掉那種需要烤制長達半小時才能完成的主菜後（因為我遲到了，需要點更加及時的東西），我們只剩下一類可選。

得知我不喜歡含酒精的飲料，服務員向我推薦自製的佐餐果蔬汁。一共三瓶，它們被裝入特製的玻璃瓶里，每瓶的口味都不一樣，卻是為搭配當晚的每道食物而制的，與佐餐酒的功能類似。

開胃菜是盛在貝殼之中的乳酪，第一道菜就是甜點，實在太讓我驚訝了。

題外話是，我認為正因為丹麥人對用餐環境的注重，即使不花費太多的拍攝技巧，也能獲得誘人的食物照片。

你看到的端坐在乾草中的食物，並不是叫花雞，而是手工麵包。主菜上來前，還有一道奶油製成的開胃菜。

沙拉用的是農場中的各種蔬菜，一些看似魚子的食材，我沒有問清楚，希望不是青蛙的卵。（當然不是。）

還是蔬菜，被油炸的血覆蓋。

主菜是牛肉，因為過於美味，我甚至忘了拍照記錄，真是莫大的遺憾。我們的第一道餐後甜點是由鬆脆的糖果碎末構成的，碎末下方搭配爽口的冰激凌。

第二道餐後甜點則充滿了奇思妙想，彷彿是植物和乳酪的在升空的煙花當中爆炸後形成的。

我對當晚的食物非常滿意，很重要的原因是，它們不同於任何一種菜系，你永遠不知道下一道被端上來的菜是什麼樣的。北歐料理注重本土、時令、自然、環保的滋味，也注重與自然、與社區、與人文之間的密切關係——食物成為了哥本哈根生活方式的一部分，實際上，「健康的享樂主義」也是一種 Hygge。

去了解 Hygge，才能了解丹麥這個國家的文化。我還在外趕路的時候，未必對這樣的文化感觸太深，我想你們大概也是如此——如果你們趁年輕氣盛，把很多時間用在工作上，這當然也是好事。

晚餐之後，天色還沒有暗下去。我喝著名為「太陽可樂」的飲料，感覺自己正度過愜意的時刻。

好了，在看上去平靜的生活方式之外，我應該和你們說一說那個只有二十秒的、關於哥本哈根市民的驚險故事。

有一天我去吃午飯，餐廳里有個中年人吃飯突然噎住，他站起來很艱難地呼吸著，滿臉通紅，很可怕。我正震驚得動彈不能，旁邊那一桌看起來十歲左右的小孩卻跳起來問他：「ARE YOU OK？」

中年人只能擺了擺手，小孩便衝去去收銀台求助。同一時間內，周圍另外兩桌的人都站起來幫忙，另一個中年男人扔掉手裡的餐具，從後面抱住他的肚子，往上提，情況得到緩解。

二十秒鐘之內的事，現在覺得有半小時那麼長，很不真實，像那些電視台策劃的街頭實驗。

我首先為錯愕的自己感到羞愧，並羨慕二十秒之內做出反應的所有人：那個丟下朋友瞬間衝出去的小孩，做應急救助的男人，那個去找水的女人，那個從後廚跑出來確認他情況的服務員，讓人相信這是一個安全美妙的社會。我們必須承認，這樣一個高度發達的社會，不只因為他們擁有舒適安逸的生活方式，還因為常人對急救技能的掌握和給予幫助的勇氣。

我也建議各位一起學習「海姆利克急救法」，了解如何急救被食物噎住的人。

至此我這一趟哥本哈根之行已經接近尾聲，如果你們問我在丹麥最棒的去處，我會告訴你，去路易斯安那現代藝術博物館（Louisiana Museum of Modern Art）。

作為世界上最著名的現代藝術博物館之一，路易斯安那位於弗雷登斯堡以北35公里的厄勒海峽岸上，需要乘坐火車前往。

我是到達哥本哈根的第一個上午乘最早一班火車去的。

火車沿著海岸行駛，看到了規模龐大的海上風車（那便是我在飛機上看到的機械矩陣，它們正源源不斷地向這個國家輸送清潔能源），最終進入了藝術的殿堂。

博物館自1958年建成至今，已被擴建了7次，現在博物館的建築保留了原先的鄉村風格，以別墅為博物館的主體。

亨利·摩爾的作品是路易斯安娜現代藝術博物館的視覺符號，除此之外，還有包括考爾德、阿爾普、杜布菲等許多西方現代雕塑大師的大型作品，在海天映襯之下顯得分外壯美。而在博物館內部陳列的藏品，更是幾乎囊括了近上世紀50年代以來西方最著名的現代藝術家，諸如畢加索、培根、賈克梅蒂、勞申伯、利希騰斯坦因、安迪·沃霍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