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住在我心裡的那位先生

你一百零一次喝醉的時候會想什麼？

一百零一次喝醉的時候，我以為我會半夜醒來，發現自己在海邊，身邊擺放著沒來得及被抽完的煙。它們散落一地，慌張，凄惶，無處可藏。多麼像被撕裂的一顆心，沒有人想要它，它哭叫著，抽搐著，該把自己放在哪裡呢。是哪裡呢。

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快樂的人，不知道他們快樂的時候在想些什麼。

你快樂的時候，又在想些什麼？

我時常失眠。

有時流淚，哭著哭著睡著了，有時發獃，睜著兩隻眼睛，努力想要透過蚊帳和夜晚去看其實存在但我看不見的天花板，視力這時在我需要的時候，顯得很無力。

或許想念和視力是一樣的，我希望你在身邊，這樣我不會太想你，又希望你不在身邊，這樣你離開以後就不會更想你。

情緒像一個能把人困住的牢籠。透明的牆壁，冰冷的地板，外面淅瀝瀝地下著彷彿永遠也不會停的雨。我被困在裡面，掙扎，哀嚎，希望有人來救我，砸破這個可怕的地方，把根本站不起來的我撈起來，雙手撐住我的肩膀，和我說沒事。

儘管我知道這一切不會沒事，明天醒來又是相同的一天，醉了以後又是相同的黑夜，但是起碼有人和我說沒事。可能那個人會是你，而此時的我會像終於遇見自己玫瑰的小王子，願意用心血和認真去澆灌著美好的一刻，用一個月的快樂去交換你和我說一句話的一刻。

你可能不知道，一個月的快樂很稀少，所以我難得慷慨。

我希望我能像你讓我快樂一樣讓你快樂。

但那太難了，快樂這麼難。

讓你看到我，又是這麼難。

小時候我聽過一句話，生命無常，但思念永恆，灰飛煙滅的時候，你最先想起誰的名字？

但是為什麼我覺得生命這麼長？你在不在，它怎麼都這麼長？

我啊，長到了這樣的歲數，已經很少會去剖析自己。我們現在都說老子最酷，不要剖析自己，因為你自己也不會明白自己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玩意兒。

我經常想要你了解我，又經常想要你永遠不要了解我。

我可以嗎？可以在你心裡是一直一個謎嗎？這樣你就看不見別人提起你的名字的時候，我瞬間亮起的眼睛。

肯定會覺得我很過分吧，越界了吧，貪心且自私了吧。他們說親密就是一個互相磨合的過程，可能有些人的磨合過程非常輕鬆，而對於另外一些人，就像硬要把兩塊石雕一點點重新雕刻成另外一個樣子，以便它們貼合的時候，沒有一點縫隙。

但我害怕呀。我覺得我是一塊兒很酷的石雕呀。

如果我的情緒化和神經質都可以在你面前隱藏，當然我想這也是我儘力我做到的事情，那麼，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試圖通過我心裡的那個迷宮了？

我好害怕，我怕你走到一半，就發現這個迷宮這麼長，這麼丑，這麼麻煩，理所當然你就半路折返，再也不往前走了。

那我怎麼辦？

我不能把你拉回來強迫你走完，也不能扒開我的心臟，用鮮血淋漓的手拉住你，讓你看一看為了讓你通過，我努力砍掉了多少的關卡和荊棘。它們原本雜亂無從地生長著，突然有一天，你說你要進來看一看，我就一點一點的將它們都去掉了。

你還在入口徘徊，我將它們消滅了一點，還沒邀請你進來，我想我就已經開始心疼你了。

我這麼努力，你能不能看看我呢。

不看也沒關係，我還是要想著你的。

我呀，我這麼一個懶癌末期還帶慫，要去在乎一些別的什麼，連想想都覺得辛苦。所以你不知道我敲下一聲嗨，這聲嗨里該是有多少的緊張和膽怯。

或者又是將要遇見的一瞬間，那瞬間我沒有排練過千萬次。

而我希望我這麼做過。

不重要，你不需要知道。

我不能讓你快樂，讓你快樂的人越多越好。

這麼一想覺得自己更酷了。好像電影里扮演壞人的那條龍，慫恿別的騎士去救他的公主，嘴裡吐出的火焰是為了迷惑你，假裝抵抗的利爪是為了欺騙你，自己斷掉的尾巴是為了放走你，只有深夜時分，悄悄藏起的嘆息，是為了想念你。

才不是自己感動了自己啊，這種想法簡直蠢壞了，誰會在乎一條龍怎麼想呢？

只有好人和好人才會一直在一起。

有一次在海邊暴走，海浪扑打，潮水炸雷，我走來走去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要說等日出會不會太早，要說等日落當然已經太晚。

沒有目的地的絕望等待會不會就是感情里最經常的狀態，如果對方不在身邊，絕望地等待，如果對方在身邊，更絕望地等待。

絕望等待你有天磨平的稜角會剛好契合我的，但我不知道那是哪一天。

絕望等待我有天聽見你笑中帶淚坦白的心聲，但我不知道那是哪一天。

絕望等待你有天驀然回首的時候我一直都在，但我不知道那是哪一天。

我想或者就要的少一點吧。

我想要我絕望地等待的時候。

你會給我一個盡頭。

或許是一個背影。

或許是一點溫柔。

那也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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