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終將死去

最新 07-18

最近的睡眠不是很好，運動前喝能量飲料，喝黑咖啡，喝蛋白粉去提高運動表現。晚上睡不著就喝酒和吃褪黑素來幫助睡眠。每次朦朦朧朧半睡半醒之間我都在懷疑人生，這是為什麼，我為什麼要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看著鏡子里的馬甲線和黑眼圈，我只暗自心疼這個又瘦又老的自己。

老是一種狀態，面對事情波瀾不驚，可發起力來又可以心狠手辣。這就是我目前的狀態。

從何時開始，開車遇到事故，我只會淡定地打電話給保險公司，隨後還處理完手上的事情，安排誰去接小朋友放學，再跟誰說抱歉晚上我要晚一點到，出了點小意外。

印象中出車禍後，是不是應該害怕得像個受驚的小鹿斑比。跟先生哭訴，隨後等先生趕到案發現場在肩膀上披上一件外套。這從來沒有發生過。

我總老練得不讓誰擔心。

哪怕我的人生軌跡如同過山車般失控地上天下海，我也會理智地買好保險，填好受益人，不牽連拖累誰吧。

在每個睡眠不足的日子，我只希望自己能像個正常主婦那樣，身心安寧地買買菜，做做瑜伽，睡午覺，早睡早起。可我還是每天拖著大運動包出門，一身汗臭從中午一直到晚上。有人說你這樣很好啊，誰都可以是前者，但是後者才是大家所嚮往的。

可是大家嚮往什麼，跟我有什麼關係嘛？我沒有想要活成人設，我也愛做那些不酷且沮喪的事情，比如，在沙發上躺著躺一整天，還吃很多垃圾食品。

自律是人生贏家的必備閃光點，很可惜那不是我。我不僅僅管不住自己的嘴，還管不住自己的腦子，隔三差五地都在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平日我和五爺有著大量對話，這是我們婚姻生活極其重要的一個環節。我們站在夜深人靜的陽台上，就著一根煙兩杯酒，我拉著他說，他認真地聽我日常的喪或愉悅，然後替我一一解答我的困惑，像個最親密朋友那樣。

上一次的陰暗面大爆發是在迪士尼樂園。陪晏仔看大遊行，在五光十色的遊行隊伍中我認出了人魚公主，巴斯光年，Woody，Ella公主，Cinderella，麥昆車隊... 晏仔一直很淡定。直到最後的米老鼠和唐老鴨出現，他才興奮起來，舉起他肉乎乎的小手，對著站在大型花車頂上，頭戴皇冠，如同帝王般的米奇，揮手。

我那一刻眼淚就快掉下來了。

他對著米奇開心揮手，是因為那是他認知世界中唯一有印象的卡通人物。他還來不及接觸人魚公主，巴斯光年，Woody，Ella公主，Cinderella，麥昆車隊。

而那些被大型LED燈照出的高大身影，在遊行車上被塑造得猶如某種信仰般的卡通人物，全是大人編造出來的謊言。大人們用這些故事告訴你，迪士尼就是世界最美妙的地方，是你慶祝生日的地方，在這裡你應該微笑著跟卡通人物揮手，回家抱著卡通人偶甜蜜地入夢。如果你足夠勇敢，你長大會變成王子或英雄的樣子，如果你足夠美麗，你就是公主。

明明就是空洞的謊話，而我們卻告訴孩子們，這些是夢想，這是大人創造的童話。可晏仔偏偏看得一臉認真，在看到米奇的時候，他還開心地微笑著揮手了。

他那麼信任我，我卻在騙他。

回家後我一臉嚴肅地把我的這些想法告訴了五爺，他深呼一口氣說：老婆你除了積極向上地搞體育，其他時候就在懷疑人生，我們能不能稍微溫和一點呢。

我：我不。

這個世界除了假大空的表象，其他的都無法深究。

我在運動的日常會看相對喪的書和電影電視劇，比如《百年酒館》或者《冰血暴》這樣血淋淋地把人性傷口展示給你看的致郁電視劇，或者卡波蒂這樣鬱鬱而終的小說家寫的書，這些都是我運動之餘的首選。

分泌太多令我快樂的多巴胺，我需要致郁的元素把我拉向地面，而不至於飄得太高，離地三尺。

最近看完的《百年酒館》當劇情發展到Pete的葯即將被停了，他面臨著重回瘋人院，或者，沒人敢說出口但是大家都知道他可能會選擇自殺以後，我間隔了好幾天才敢繼續看下去。如果他終將死去，我讓這個假設漂浮在空中漂了好幾天。就像《權力的遊戲》裡面的血色婚禮一樣，我們終將目睹著一點點從零開始喜歡上的人物，被當眾割喉，被切下的頭顱被插在城堡的城牆上。

這才是真實生活的寫照啊，它殘酷不是殘酷在讓你喜愛的角色死掉，而是你知道除了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死去，你什麼都做不了，而你卻還需要活著。活在沒有他們的真實存在的操蛋世界裡。

現實從來都不是《老娘舅》或者《歡樂頌》那般的人間煙火。你可以選擇輕鬆地看每晚的八點檔，點外賣，喝奶茶，第二天跟同事討論著女主的包和鞋的品牌隨後在網上下單購買。

But there is more than that, there is always more than that.

跟朋友聊天，她不止一次地說到：我覺得xxx真活得非常的陽光明亮，不像我們，我們是有陰暗面的人。

我第一次聽她如此的時候，還有一絲不服氣，誰有陰暗面？誰是我們？仔細想想，認識了沒多久就如此直接地對我下定論，這個人還是挺通透的。她後來幾次提起這個人性陰影論的時候，我就默認了。心裡有種找到soul mate的感覺。

陰暗面並不是什麼防人之心，或者厚黑學，講話的藝術。陰暗面指的是對世界又渴望又厭倦，是看得到的齷齪而不急於戳穿，是你心裡有無數個問號而你並不急於找到答案。

《百年酒館》里有兩個顧客坐在吧台邊聊天，女生說她從小就嚮往一份在New York Times的編輯工作。她明白地知道她需要進入常青藤校，在校刊投稿，建立她的作品集，畢業後在其他小型報社試煉增值，最終才可以得到她夢寐以求的New york times的工作。她按照這個計劃一步一步走了過來，並且現在已經在New York Times工作兩年了。而她除了覺得空洞，並無其他的感受。

是否要再努力地實現第二願望，隨後再次陷入失望呢？她歇斯底里地抓著頭髮問自己。

這就是我拿到教練認證後的感受，完完全全一模一樣，狂喜片刻後是沉默。我還要做些什麼，才會陷入在這個毫無意義的循環中找到某些微不足道的意義。

另一個老頭也緩緩道出了他的故事:「people fall in love, it supposed to be an accident, they don t just look for it."他是個演員，他嘗試表演意外摔倒的這個動作，他練習了很多年，至今無法演好一場意外。這經歷足以讓他得出結論：「學會接受現實，愛情是稀有的，也許它永遠不會發生在你身上。」

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放棄。窮極一生追求的夢想，後面可能是more shit。而你每一次飛蛾撲火般追求的愛情，也許只是荷爾蒙幻化出來的假象，有保質期，且會過期。

只是這些話都太難冠冕堂皇地說出口。我們都是不幸的，麻木的，不足掛齒的人。

Love wins？愛情打敗不了私慾。

Love conquers? 再多的愛情也無法克服瀕臨斷葯陷入絕望的Pete的內心恐懼，他在生命僅余的清醒的幾天遇到了這個女孩兒。而她只能跟我們一樣，眼睜睜地看他喪失理智，隨後走向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