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業化發展，受傷的「大塊地」

最新 07-18

文：心泉清潤

「大塊地」離村子稍遠，在村子的西邊，北面是徐樓，西邊是通往魚台的省道，東邊與南邊與別的村子的地塊相鄰。這塊地大概有100多畝，是我們生產隊比較大的地塊，因而我叫她「大塊地」。

童年和少年時，「大塊地」留下過我太多的記憶，許多美好的片段早已刻在了大腦的存儲器里。

「大塊地」里的土是褐黃色的，犁鏵走過的方向會翻騰起一道細浪，濺起的泥土就像海浪頂端的水珠，飄起又落下，在太陽的照耀下熠熠閃光。

「大塊地」本身似乎是沒有生命的，但有了世世代代村民的不斷服侍，它總是顯著勃勃生機。一年四季，它很少有裸露自己肌膚的時候，莊稼就是它美麗的外衣。

夏種夏收，夏種秋收，產小麥、產玉米是這塊地很久的主題。

冬天來了，滿地的麥苗遮蔽了地。寒風吹來了，雪花撲來了，「大塊地」並不出聲，躲在這綠色的「棉被」里悄然入睡。

一夜春風把「大塊地」也吹醒了，於是它就抖了抖身子，這一抖，麥苗就紛紛分櫱拔節了，叭叭的拔節聲就像「大塊地」在握自己的一個個手指時發出的脆響。

夏天的熱浪襲來了，滿地的麥子一下子變成了金黃色，一個個籽粒飽滿的麥穗在微風中相互摩擦，就像偌大的足球場里萬頭攢動歡慶勝利的樣子。

麥子收過了，麥茬還沒來得及收拾，玉米苗已迫不及待地從麥茬的間隙里拱了出來，幾天不見就長得齊腰深。清晨，太陽出來了，玉米葉上的露珠還捨不得離開，在暖洋洋的陽光里，露珠以綠葉為背景，折射出五顏六色的光芒。一滴、還有一滴的露珠落下了，「大塊地」就深情地接著了，就像美麗的少婦用手鞫著幾滴清香的潤膚露，輕輕地滋潤著自己的肌膚。

在秋季最美好的幾天里，艷陽高照，曖風和煦，一場在「大塊地」舉行的化妝舞會開始了，一棵棵的玉米腰裡束著紅纓、頭上頂著天纓，粉墨登場了。它們花枝招展的樣子，吸引來了蜜蜂在頭頂盤旋，蝴蝶在腰間穿行，螞蚱在腳下駐足。這一切都是它們為秋收時節滿身盡帶「黃金甲」做好準備。

除了麥子和玉米，「大塊地」上還長過果樹、芝麻、黃豆、綠豆、紅薯、棉花。相對麥子和玉米而言，它們都是非主流的，就像是「大塊地」一件又一件的衣衫吧，撿起了這一件就放起了那一件。不論長時的還是短時的，「大塊地」似乎穿什麼都合適、都好看、都不會過時。

不論長什麼莊稼，在「大塊地」里都井然有序，也有野草想在這裡立足，可都因為莊稼們的團結和農人們的幫助，始終不能得逞。

那時，「大塊地」靠東面的一邊，長滿了雜樹，既是鳥的樂園也是孩子們的樂園。濃蔭下是我們玩耍的場所，更是農人們歇息小憩的場所。

有生命的人類給了「大塊地」鮮活的生命，「大塊地」上的生命又供養人類實現了生命的延續，生生不息達到了人與自然的和諧。

工業化發展，受傷的永遠是土地，「大塊地」遠離喧囂的城市，可也沒有幸免於難。

先是一條20米寬公路從它身上攔腰穿過，讓它變得支離破碎，接著又有一座水泥廠把它圍了起來。它最後的莊稼是滿地的玉米，因為告知「大塊地」將被徵用，一地的玉米秸稈就留在了原地。圍牆圍起來的地方就像是一座集中營，秸稈們就是一個個很無奈很無助的傷兵，有的掉著胳膊，有的歪著身子，有的耷拉著腦袋，全沒有往日的生機，它們就是以這種無精打採的樣子與「大塊地」做最後的告別。

沒幾日，裸露的土地就被拔地而起的廠房遮蓋了。沒有被建築物遮蓋的地方，蒿草和狗尾巴草還有其它雜草在瘋長，已完全不再是農人們服侍時那麼有序的樣子了，成了野草的樂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