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忘懷的約定

改革號角已吹響，萬般思緒在心頭。

觸碰這樣的話題，在內心已經醞釀很長時間了，對一個即將脫下軍裝，逐漸遠離軍旅生活的人來說，總有些難以言說的往事縈繞在心頭。

扳著手指算起來，踏上軍旅征途已近28年了。年初，在面臨進退走留的這一刻，站在451醫院綜合樓16樓的辦公室里，看著夕陽下的大雁塔，靜靜地矗立在那裡，不失莊嚴壯觀、悠遠空靈；秦嶺遠山若隱若現的雄偉輪廓，連綿起伏若海中波濤，就像此刻上下翻滾的悠悠心緒。

此生怎麼也想不到，自己青春年少，遠離千里之外的大別山革命老區，輾轉來到大西北的火熱軍營，把最美的青春年華給了難以忘懷的軍旅歲月。一晃20多年過去了，如今已人過中年，最後一站卻停留在451這個與我有著人生約定的地方，有很多的話想說，又不知從何說起。

1999年4月，我所在的倉庫與醫院由空軍後勤部隊，一同轉隸到原蘭州軍區聯勤系統。轉隸之時，我身在原空軍政治學院基層指導員班學習培訓，7月份結束後返回部隊，剛走下火車，看到前來接站的劉漢強、黃華真和文元泉三位戰友，已穿上了新的陸軍服裝，而我身上軍服的顏色依舊，轉眼之間，一切已變了模樣，頓時淚眼朦朧，一絲酸澀在心底遊走。

沒過多長時間，全黨上下正在轟轟烈烈開展「三講」教育，倉庫曾經來自451醫院政治處主任的高啟伶政委和後來任323醫院政委的政治處主任黃保強告訴我，451醫院缺組織幹事，醫院原政委周道銀想把你調過去，不知道你個人怎麼考慮。說實話，倉庫先後兩任政委吳中定和高啟伶都是從451醫院政治處主任任上提升來的，當時他們家都在醫院，幾次陪首長到西安開會時來過醫院，但都是到家屬院，對醫院沒有多少印象，有些了解也是聽兩位首長偶爾提起的。那時的想法很單純，認為去省城工作，又是醫院這種大單位，還能發些獎金，應該還是不錯的，於是就向領導彙報說願意去。

人未至，心已遠。正在暢想和規劃來醫院後的個人宏偉藍圖時，誰知道，等來的通知，卻是到原聯勤第二十八分部政治部組織科報到，在領導和戰友們的祝賀聲中，我還搞不清楚怎麼回事，與451的第一次約定和交集，就這麼擦肩而過了。到分部機關工作一段時間後，才知道是由於組織科也缺少人手，近水樓台先得月，一不小心就被機關挑選過來了，當然主要得益於老領導黃保強的開闊胸懷與極力推薦，老科長曹育華的盛情接納，老主任項士軍的大力提攜，沒有他們的舉薦和培養，此生自當是平淡無奇，庸碌無為。由此，走出寶雞，邁向省城，也徹底改變了我的軍旅格局和運行軌跡。

沒有來醫院工作，當時心裡還感到有些遺憾，我不知道這次擦肩而過，將意味著什麼，但從此與451的交集越來越深厚，這是我始料不及的，直到最後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給了這裡。

與451交集的過程，就是我全面了解和感知醫院歷史、精神、文化、性格以及輝煌成就的過程，這個過程很漫長，同時也很短暫，漫長是因為醫院歷史很久遠，我與醫院的緣分也跨越了十幾年的時空，每一次新的認識，都累積了新的情感；說短暫，時間真的過的很快，軍旅生涯28年，在醫院工作了近七年，稍閃即逝，來不及回憶，就要面對新的選擇，適應新的改變，最後的結果誰也難以預料，患得患失和難分難捨之情溢於言表。2016年2月27日深夜，突發思想靈感，迫切想寫一首關於軍隊改革和451精神的文章，以表達當時的複雜感情。於是，說干就干，下筆千言，一氣呵成，這就是當時傳播速度很快的那首詩歌《451，我們一路同行》，我把她再次放在這裡，詩以言志，略表寸心：

丙申早春，桃李吐芳。軍改春潮滾滾，神州風雲激蕩。崢嶸451，壯美華章。歷經六十五載，譜寫大美詩行。杏林春暖，橘井泉香。打造生命方舟，贏得口碑形象。丹心妙手，救死扶傷。厚德精業奉獻，守護生命堅強。情深意切，山高水長。適逢改革強軍，光明就在前方。靈魂不息，精神永昌。浴火重生之後，海闊天空展翅翱翔。

－－致一路同行的451人

遙想當年，我們滿懷青春願景

心向紅旗身披征衣，縱橫豪邁軍旅

一路求索，一路同行，一路走來

輾轉依存於451這個光榮而又顯耀的集體

一個甲子的崢嶸歲月，傲立三秦大地

鐫刻著永不磨滅的歷史印痕

吟唱著慷慨激昂的奮進歌音

多少次在浩瀚的墨香鏡像里，觸摸你的精神靈魂

多少次用歌者的激昂情懷，宣示你的風采神韻

多少次於街尾巷陌，聽聞你杏林春暖的妙手丹心

穿過歷史的雲煙，懷著虔誠的暢想

我要向你獻上一闕豪情滿懷的靚麗讚歌

一路同行，涵養了風花雪月的雅韻品姿

你站立於華夏文明發源地的八百里秦川之上

腳踏十三朝古都的疆域領地

背靠飽經滄桑的千年古城牆

遠眺終南山千峰疊翠的鐘靈毓秀

聆聽慈恩古寺焚香唱晚的悠遠空靈

仰望雁塔氣勢恢宏的偉岸雄姿

沾染碑林書法石刻璀璨瑰寶的沁潤洗禮

暢飲八水繞長安甘泉玉液的潤澤滋養

沿著西部雄渾壯麗的絲綢之路起點進發

在波瀾壯闊的奮進征程中

都曾供你吸收生生不息的世間精華

涵養與眾不同的秉性品格

都曾讓你享受激情豪邁的風花雪月

造就無與倫比的桀驁氣度

你把豪邁細膩，寬廣火熱，堅韌頑強的性格

結結實實地，融進流動的血脈

源源不斷地，提取豐富的營養

滋潤了光彩奪目、惹人愛戀的不老容顏

一路同行，銘刻了恆久悠遠的歷史記憶

1951年，你從家邦初定的艱難歲月緩緩走來

誕生於古城一個逼仄的小小院落

叫響著西北軍區空軍醫院稚嫩的名字

捉襟見肘的簡陋科室

烽火硝煙繳獲的醫療器械

用以支撐起最初的羸弱瘦小身軀

在一個桃花盛開的美麗春日

南遷現址，高歌猛進，浴火重生

從此，忠肝義膽寫赤誠，鐵骨錚錚唱大風

始終牢記宗旨，永葆本色，砥礪前行

屢將新功創，如椽大筆難書盡

「空軍醫院」的金字招牌，響亮近半個世紀

六十五載崢嶸歲月，六十五個春華秋實

越是艱難險阻，越是豐碑林立

越是風雨如磐，越是旗幟飛揚

我曾用心整理你的歷史脈絡

觸摸你舒張有力的心跳

每一張泛黃的老照片，每一頁殘缺的舊材料

每一件破損的實物，每一位見證者的回憶

都會帶給我極大的震顫、洗禮和自豪

你把所有激情燃燒的歲月

悄悄藏進451人引以為傲的心房

由此承載起夢想的超越，希冀的飛翔

一路同行，構建了451人無限忠誠的精神高地

從關中腹地到陝北黃土高原

在祖國大西北這片神奇的紅土地上

循著波瀾壯闊，艱苦卓絕的革命足跡

吮吸著延安精神蘊含的豐富營養

傳承著血雨腥風累積起來的紅色基因

讓忠誠的使命擔當，在靈魂深處生根發芽

無論斗轉星移，時代發展，形勢變化

從未讓你迷茫，從未讓你動搖，從未讓你偏移

每一張院報都能讀出令人感佩的故事

每一顆梧桐都能見證矢志不渝的赤誠

每一片落葉都能烙印堅不可摧的靈魂

每一株花草都能哼唱肝膽相照的讚歌

歷代451人，把激揚的青春淋漓盡致地揮灑

他們信念堅定，拼搏進取，樂於奉獻

他們踐行宗旨，一心為兵，真心為民

他們知榮明恥，厚德至善，克己奉公

他們腳踏實地，勤懇敬業，精益求精

在451熠熠生輝的精神領地

綻放著他們的信仰，盛開著他們的理想

周身燃燒著澎湃激昂的忠誠血液

一路同行，打造了451人德高技精的生命方舟

孜孜不倦、百折不撓、精益求精的醫者

把白求恩精神緊緊植入懸壺濟世的內心

沿著「提燈女神」南丁格爾高尚聖潔的足跡

敬畏生命，挽救生命，守護生命，與生命作伴

病痛的深淵裡，攫取生命的能量

閃亮的無影燈下，放飛生命的堅強

溫馨的病床前，撫平生命的創傷

每一次會意的微笑，為生命的奇蹟綻放

每一聲寬心的爽朗，為生命的神聖吟唱

總有一朵祥雲，為橘井泉香依戀圍繞

總有一片仁心，為回春妙手保駕護航

六十五載不懈追求，勇攀醫學高峰

從來不缺博學精業的壓身技藝

從來不缺厚積薄發的創新勇氣

從來不缺救死扶傷的神韻美談

開拓進取盡嘗創業磨難

科學求實培育特色內涵

創建了全軍腹腔鏡治療中心、十五個軍區中心

底蘊厚重實力遒勁，人才輩出科研豐碩

好一個百花齊放春滿園

一路同行，孕育了451人勇爭第一的榮譽內核

你的生命元素里

充盈著視榮譽為命脈的堅強意志

迎著周秦漢唐氣勢磅礴的奇偉雄風

找尋鍛造非凡決心勇氣的力量源泉

培植堅韌品格，吃苦精神，過硬作風

總是高舉爭先創優，自強不息的鮮紅旗幟

在艱辛曲折中前行，在頑強拼搏中成長

從不壓抑張揚飄逸奔放的個性

從不埋沒果敢豪爽大度的風格

從不放棄釋放氣場能量的機會

西藏平叛息亂，固土衛疆鑄劍

自衛還擊作戰，投身戰火硝煙

北京抗擊非典，不畏艱苦風險

抗震救災搶險，經受嚴格考驗

國際維和支援，藍盔風采盡顯

演習比武訓練

紅十字閃耀在高原、平原、戈壁灘

「保能打勝仗、保官兵健康」典型事迹名不虛傳

三甲醫院複審當仁不讓，驚喜奪冠……

每接受一次上級挑選，經受一次實踐檢閱

每完成一次急難險重任務，經受一次摔打磨礪

始終牢記使命，勇於擔當，步履鏗鏘，蕩氣迴腸

主人翁意識，早已滲透進愛院如家的情感心田

集體榮譽感，早已融入軍旅征程的精彩詩篇

現如今，改革強軍大潮如期而至

當我們即將擁抱歷史，成為三十萬分之一

再心如止水的淡定安然

也難掩好男兒有淚不輕彈的酸澀綿軟

再初心不改的憧憬執著

也難改鐵打營盤流水兵的亘古定律

若以小利計，何以披征衣

若為強軍計，何慮職與級

有滋有味，苦樂相伴，是戎馬生涯的精神底色

難分難捨，不說再見，是軍旅歲月的凄美柔情

451，永遠在我們的內心世界神采奕奕

任何時候，都不會蒙上一層一抹的塵埃

任何時候，都不會失去一絲一毫的光澤

任何時候，都不會短缺一點一滴的記憶

任何時候，都不會磨滅一分一厘的情感

這就是全體451人滾燙牽絆的諾言

在這個不眠的寒涼春夜

電腦桌上的昏黃燈光，映照著我晃動的身影

緩步走到高樓大廈的弦窗前

獨自遙望寂寥無邊的蒼穹

俯身看閃爍的霓虹，溫暖的燈火

纏繞動感的思緒，仍在不停回望激蕩

此時此刻，我以一名政工戰士的火熱情懷

向著451的歷史、精神、靈魂、榮耀、番號敬禮

願把心中虔誠的敬意、眷念、期盼、祝福

致獻給一代又一代可敬可親可愛的451人

致獻給自信自強的白衣戰士

致獻給相依相伴的綠軍裝

致獻給情同手足的戰友姐妹兄弟

致獻給東風傳花信，桃李送暖香的明媚春光

其時，寫這篇詩歌的時候，我已然做好了向後轉的準備。因為我的年齡放在那兒，身不由己，改革是大勢所趨，任何人都無法改變，只有順其自然，自動融入濤濤改革大潮之中去。沒想到，最後自己沒有被確定轉業，又留了一年。留下的這一年，是無比煎熬、彷徨的一年，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向何處去。在自己焦慮敏感之時，作為一名政治工作者，思想和言行上還不能有太多的表露，還得打起精神安慰疏導激勵其他人。

人常說：「軍裝是軍人的皮膚，脫下軍裝就好比脫層皮，這種刻骨銘心的痛，只有當過兵的人才懂。」是啊，沒有穿過軍裝的人，很難懂得軍人對這身綠軍裝的眷顧與依戀！沒有經歷過軍旅的人，很難懂得軍人在這場形似脫胎換骨改革的陣痛與考驗！在2016年10月28日告別23名轉業的同志時，專門組織了醫院有史以來的一次向軍旗告別儀式。這次儀式，對自己也是一次隆重的洗禮，時時告誡我，是軍人，都有這麼一天，得時刻做好準備。

那天秋雨朦朧，霧霾深重，我想當時的天氣和環境，與在場所有人的心情都是一樣的，當我宣布退役命令時，自己的心手和聲音都在顫抖，隨著激昂的音樂聲響起，與現場的很多戰友們一樣，自己心潮澎湃，忍不住的淚水打濕了酸澀的眼眶。告別儀式結束後的當晚，伴隨著尚未消去的激越情感，動筆寫下了這首詩歌《最後的軍禮》：

瀟瀟雨歇

秋風漸涼心向暖

獵獵軍旗

戎馬征程從此斷

看情意綿綿

霧雨又現

激越之處

仗劍刺破碧雲天

改革強軍夢期盼

得同心共願

齊擁抱歷史

光榮無限受禮讚

情近路還遠

初心不改

志在千里

縱橫世界天地寬

沒過多久，又是一年。在焦急觀望之中，終於等來了自己面臨退役的消息。說實話，那一刻，讓我永生難忘，既震驚又鎮靜，既失落又悵然。沒想到，這一身軍裝，一穿不要緊，如今已過去二十八年。二十八年來，自己每天與心愛的軍裝相伴，不管日出日落、寒來暑往，也不論世事變換、時代更替，對這身軍裝的情感和眷戀，一日比一日深厚，一天比一天濃烈。這二十八年，是自己茁壯成長的二十八年；這二十八年，是自己脫胎換骨的二十八年；這二十八年，是自己摔打磨礪的二十八年；這二十八年，是自己風風火火的二十八年；這二十八年，是自己沉浮起落的二十八年；這二十八年，更是充滿苦辣酸甜的二十八年。

這些年就這麼過去了。此時此刻，我覺得自己就是一粒無比幸福和特別幸運的種子，自己走了很多地方，在生命中最好的時光，飄落在了451這塊繁華豐腴的土地上，讓我有了生根發芽和燦爛綻放的好時機，實現了自己的人生抱負，展現了自己的聰明才智，為自己的軍旅生涯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雖然我沒有極高的情商和智商，卻深切感受到了451人的博大情懷，還有勇爭第一、不屈不撓、追趕超越和愛憎分明的精神性格，這種情懷和性格，深深感染了我，必將再次影響我未來的人生。

我與451有一個約定，這個約定永存心田，永遠銘記，終身難忘。

（2017.7.18於古城西安）

作者簡介

王 志，湖北黃岡人，筆名士心，微信號舉水福田。從軍二十多年來，喜詩詞歌賦，愛讀書寫作，先後發表詩歌、散文、隨筆多篇，作品散見於《詩刊》、《詞刊》、《陝西詩歌》、《西北軍事文學》、《政工導刊》、《解放軍報》、《人民軍隊》、《空軍報》、《陝西日報》、《三秦都市報》、《西安晚報》、《華章》、《中國軍網》等報刊雜誌網路，已出版詩詞集《戎馬吟風》、散文集《守望幸福》各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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