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馬話西遊：為什麼收服小白龍一定要觀音出馬，只因他的表現太反常了

前文書說到，小白龍吃了唐僧的白馬，潛蹤入水，悟空找上門去罵戰，小白龍忿怒應戰，雙方各施法力武藝，大戰了一場，小白龍不敵悟空英勇，躲入澗水不再露面。悟空回報玄奘，玄奘不悅，便用激將法把悟空氣得暴跳如雷，再去找小白龍拚命。

再說悟空站在崖邊，高聲叫罵了幾句，澗水中依然毫無動靜。悟空那一把無明業火焰騰騰按捺不住，罵道：「好你個叵賊躲在水裡裝死，今天我就把你這鷹愁澗攪個天翻地覆，看你出來不出來！」說著就耳邊取出金箍棒，對著澗水，叫道：「大！大！大！」把那鐵棒變得擎天柱相似，杵到水中，奮起神力便攪將起來，霎時間澗水翻滾如沸，可憐水裡的魚鱉蝦蟹被巨浪紛紛打到岸上，翻騰不止。

卻說小白龍先頭見悟空無奈去了，心中暗喜，雖覺委屈丟臉，終究知道對手太強，難以抵敵，如此讓他無功而返，總算差強人意。誰知剛安心片刻，又聽到那猴子在岸上叫罵，小白龍知道他不敢下水和自己廝打，雖然有些得意，卻也只得忍氣吞聲，心中暗自叫苦：「我今年敢是流年不利么？先前誤犯天條，險些丟了性命，好容易逃過一死，才來這裡消停了幾月，又撞見這個魔頭。隨他去，我只當聽不見罷了！」

哪知剛要閉目養神，忽覺一股大力衝進水底，隨即翻攪起來，好似整個鷹愁澗就要被翻得底朝天了一般。小白龍大駭，情知必是那猴子作怪，要逼自己出去，雖明知道凶多吉少，卻也再不能裝聾作啞，一咬牙隨波躍出，高聲罵道：「你到底是哪裡來的潑魔，竟敢如此欺人太甚！」

悟空見逼出了對頭，心中大喜，冷笑道：「我從哪裡來，不關你事！你只還了我的馬，我便饒你一命！」

小白龍怒道：「你有這等本事，一匹馬算得了甚事，便來苦苦相逼？我明告訴你，你的馬被我一口吞下肚去了，哪裡就能吐出來給你？就是要化成大便拉還給你，也須再等半日！」

悟空見他說得如此噁心，勃然大怒道：「如此說來你是不肯還了！」

小白龍自出娘胎以來，也不曾受過這等委屈，當下怒火中燒，抗聲答道：「就是不還你，便待怎地！」

悟空紅了眼，惡狠狠地罵道：「不還馬時就看棍！老孫打死你，給我的馬償命便了！」話音剛落，便高舉鐵棒摟頭打去。小白龍逞著一股怒氣，豁出性命迎將上去，和悟空在山崖邊苦鬥起來。

只鬥了片刻，小白龍終究難當悟空神勇，想要溜回澗中，卻被悟空提防著，近不得水邊，情急之下作勢往旁邊一衝，引得悟空去攔去路時，忙將身一晃，變成一條水蛇，鑽入岸邊的草窠中，隱形遁去。

悟空只防著小白龍逃回澗水，卻沒料到他有這麼一手，一疏神間已經不見了對手，不覺大為懊惱，拿著鐵棒便去草窠里拍打，想要撥草尋蛇，卻哪裡有半分蹤影？

悟空見眼皮底下走了對手，只氣得三屍神乍現，七竅里生煙，卻也無計可施。暴怒中忽然想起教他心靜的觀音心語，靈機一動，便念動六字真言中的「唵」字咒語，沒等念了幾句，只見白煙起處，兩個神祗現出身來，躬身參拜，口稱：「小神參見大聖！」——正是蛇盤山的山神和土地。

悟空正沒好氣，喝到：「你們知道是我，卻不早來相見！來來來，都把腳伸過來，讓我各打五棍，與我散心解悶！」

二神大驚道：「大聖饒命！莫說五棍，就是一棍，小神等也萬萬經受不起也！我們瘸了腿，又怎能為大聖奔走效勞？」

悟空哼了一聲道：「你們的嘴倒巧，話說得如此好聽！若我不念咒時，你們也不肯現身見我，還說什麼奔走效勞？不必講了，你們和那孽龍定然是一夥的！」

二神連連作揖道：「大聖息怒，且容小神等細稟。」

悟空見把山神土地嚇成這樣，心中暗笑，氣也消了大半，就勢往石崖上一坐，翹著二郎腿問道：「你們有何話說？說得有理時，且寄下這幾棍，若無理時，定要多打幾下！」

二神對望一眼，土地略一點頭，對著悟空拱手道：「大聖一向困頓，小神等在此偏僻之地，消息閉塞，不知大聖幾時脫困出來，故而不曾想到會是大聖降臨，未曾遠迎，甚是罪過，還望大聖海量汪涵！」

悟空見土地說得恭敬得體，心中大為受用，點頭笑道：「既是如此，且饒了你的棍！我再問你，這鷹愁澗里的怪龍是哪裡來的？怎麼這麼大膽，竟敢搶了我師父的白馬吃了？」

土地聞言一愣，反問道：「師父？一向聽說大聖是個不伏天不伏地的混元上真之神，卻是從哪裡冒出個師父來？既是大聖的師父，想必是通天徹地的神通，又怎地能被那孽龍搶了馬吃？」

悟空嘿嘿一笑道：「你們的消息也忒不靈通了些。當年老孫鬧了天宮，被西方佛祖鎮在五行山下，遭了幾百年的罪。今春觀音菩薩去東土唐國尋覓取經人，途徑五行山，勸我皈依佛家，保那唐僧取經，還我滿劫脫困，同得正果。老孫答應了菩薩，便拜了那唐僧為師。我們適才途徑這裡，不防那畜生竟暴起偷襲，我那師父只是個凡僧，有何抵禦之力？老孫只救得他，卻被那畜生搶了馬去吃了。我且問你，那怪物究竟是什麼來頭？」

山神見悟空對土地和顏悅色，忙搶著答道：「大聖所有不知，這澗水中原本並無邪祟妖怪，只是深陡寬闊，水光澄清見底，尋常鴉雀都不敢飛躍，唯有鷹隼之類，飛躍此澗時，因水面如鏡，照見自己身影，往往認錯是同群之鳥，便投身水裡，失足而亡，故此這水就叫作鷹愁澗。」

悟空皺眉道：「我問你怪物的事，你卻巴巴地給我講這澗水的掌故何來？」

山神見悟空不耐煩，忙陪笑道：「大聖休怪，這就說到那怪物了。不上一年頭裡，觀音菩薩因為尋訪取經人去，不知怎地，半路上救了一條玉龍，送他來到這裡，教他在此等候取經人，卻不許他為非作歹。這玉龍一向倒也老實，閑常只在水裡蟄伏，時而出水上岸，也不過是鳥雀獐鹿來吃，偶有路人經過，也無傷害之舉。不知為何，他今日竟如此無知魯莽，衝撞了大聖。」

悟空詫異道：「這廝竟也是奉命等候取經人的？卻怎麼敢對我師父無禮？奇哉怪也！依你說的時間，觀音菩薩救他和見我，當是前後腳之間，想來也是要他皈依佛家，拜師西行的，和老孫的情形相似。只是為何他見了我師父也不相認，也不相問，反倒意欲加害？看來必得拿了他的活口，才能問個明白。」

土地笑道：「大聖如此神通廣大，要拿這小小玉龍，有何難哉？」

悟空皺眉道：「他若敢和我放對，自然手到擒來。只是那廝和我打了一次，沒幾個回合便逃回水中，任我叫罵，也不敢露面。後來被我使個翻江倒海之法，把他逼了出來，那廝拼了性命和老孫廝並，也沒多些兒進境。我正要拿他，卻不防他竟變成一條水蛇，鑽進草叢藏匿不見。我趕上去尋了好一陣，也不見蹤影，故而喚你們出來問問。」

土地恍然道：「原來如此！想是大聖只防著他依前逃回水裡，卻沒想到他竟變化成蛇溜走。其實若非此處地形特異，任他變成何物，又豈能逃過大聖的法眼？」

悟空聞言大悅，含笑問道：「此處地形有何怪異？願聞其詳。」

土地笑道：「大聖謙光了！這鷹愁澗有個異數——水底有千萬個孔竅，四通八達，都能通到澗中。曾聽人說，這內中含有『若只心平如鏡，鷹雁亦當反顧；意念千頭萬緒，終能殊途同歸』之意，似是稍嫌牽強，不過千孔萬竅卻是真的，若是此間草叢中也通有一孔，他鑽將進去，也就回到澗水中了，難怪大聖尋覓不見。」

悟空焦躁道：「似你說時，我卻是奈何不得這個潑龍了也？」

徒弟笑道：「這也未必！常言道：解鈴換需系鈴人。大聖若能請來觀音菩薩，自然手到擒來，莫說是還馬，教他做什麼他敢不做？」

悟空因緊箍之事，心中深恨觀音，本是不願請她，卻是想想也無他法，只得點頭道：「多謝二位指教。還要煩勞二位和我同去見我師父，說明情由，免得那老和尚又羅哩羅嗦，抱怨老孫降伏不得孽龍。」

二神齊聲道：「謹遵大聖吩咐！」

悟空大喜，把手一拱，帶著二神回石崖去見玄奘去了。

（本文節選自長篇連載小說《大聖心猿》第八十回：鷹愁澗心猿戰意馬，蛇盤山土地薦觀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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