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回憶錄—父親的結婚禮金是半扇豬肉

二十五歲那年，我的父親面臨一件人生大事，他如果還不結婚，「單身公」的帽子必然會給他扣下。

在湘南農村，男孩們一早輟學，干幾年農活就結婚，似乎成為每個人的唯一選擇。那些年，敢於去廣州沿海打工的人屈指可數。我的父親在五個兄弟姊妹中年齡最小，但是卻是家裡唯一的勞力，姐姐們都嫁人了，哥哥們都在部隊，只有他留在農村，當了莊稼漢。

家裡實在太窮，所以即便是已經發育得五大三粗，也不敢貿然提結婚的事，做媒的人也從來沒有登門，看著村裡年齡相仿的小夥子們一個個結婚，父親很著急。

可著急有什麼用？家裡只有一座土坯瓦房，一個堂屋加兩個小房子。打我有記憶起，房間地面永遠是濕漉漉的，黑色泥巴的地面上似乎一直陰冷，高低不平。堂屋裡放著奶奶的壽棺，旁邊是個碗櫃，轉身就緊挨著灶台，家裡唯一值錢的東西，估計就是那副壽棺了。

兩個小房子里的床是那種被白蟻啃得不像樣的老式牙床，在灰暗的房間里，要是掛上蚊帳，感覺恐怖極了。

不知道是媒人發了善心還是生意實在太差，他竟然給父親介紹了一個姑娘，是鎮上的蘇家院子的，約好了過幾天先見個面。

這本是一件大好事，但父親卻犯了難，因為翻遍了家裡所有地方，都找不出一條可以穿出去、像樣一點的褲子。

相親，總不能光著腚吧？裡面可以不穿，外面總得有個東西擔待一下吧。

為了解決這件事，奶奶和父親想了很多辦法，一是立足現有褲子，進行改裝，但是改裝之後補疤太明顯，此方案只有放棄。二是用青花被面改縫一條褲子，但穿上身之後，上面是黃軍裝，下面是青花褲子，搭配一雙軍用涼鞋，那種不倫不類感，把父親都嚇呆了。

最後只有採取第三個措施，去二十公里外的表哥家，看能不能借一條褲子，先把相親這個事情混過去。

有一條體面像樣的褲子穿，信心馬上提振不少，當父親一番打扮出現在蘇家院子的姑娘面前時，按父親後來的話說，那天真是帥呆了。父親的話，我基本上不會懷疑，因為自信的本身就是一種帥，何況為了自己的婚姻，有出色發揮那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父親說，他當年是個帥哥......）

那個蘇家院子的姑娘，就是我媽，她幾乎沒有提出什麼要求，就點頭同意了這門親事，或許，真的是因為父親太帥的緣故吧。無論在什麼時候，女人對於帥氣的男人都是沒有抵抗力的。

過了相親這一關，接下來才是真真切切的考驗，按照老家的風俗，看了當就要過門，女婿第一次上門，還是要有所表示的。

就這樣的家庭條件，怎麼表示呢？父親頭都大了，思來想去之後，學過殺豬的他，摸了把殺豬刀，鑽進了豬圈。

這個代價有點大！奶奶想了又想，還是留下半扇豬肉，讓父親背著另外半扇去蘇家院子，而這次，褲子變成了那條青花褲子。因為相親後第二天，表哥就急忙過來把褲子拿走了，他也只有一條褲子，他還等著相親。

相比之下，母親家的條件就好了很多，雖不是餐餐有肉，但是新女婿上門，還是做夠了排場，又是糖，又是水果，外公甚至準備了煙捲，一家人喜氣洋洋，他們不是不知道老王家的情況，而是媽媽的奶奶當時說了句話：只要年輕人吃得苦，日子總會好過的。

1980年，父親和母親結婚，1982年2月，我出生了。

那一年的冬天，很冷，下著大雪。

（外公九十多歲了，依舊精神矍鑠）

今日倡議：有空，就給父母做個菜，打個電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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