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就算能生，誰來幫著帶？」

經幼兒園前期資格審查合格的家長在排隊等候抽籤搖號。徹夜排隊報名，搖號抽籤招生，報名條件「苛刻」，家長們開始了「幼兒園報名戰」。 新華社供圖

幼兒園的老師在照顧小朋友午休。劉軍喜攝

「就算能生，誰來幫著帶？」全面兩孩政策放開後，公眾對托育服務的需求愈來愈強烈。在正規托育機構供不應求的前提下，照料年幼的孩子「難上加難」，讓不少家庭在選擇生二孩時望而卻步。這一社會現象已得到政府重視，一份關於嬰幼兒托育服務發展的文件正在起草中，試圖建立公共托育服務體系，應對入托難帶來的「不敢生」等困擾。

雙職工家庭：沒人帶不敢生二孩

今年夏天格外炎熱。6月底，北京的最高溫度已經超過35攝氏度。早上7時40分，李江寧目送著3歲半的兒子豆豆蹦蹦跳跳地走進幼兒園後，轉身跨上了電動自行車。他還要在半個小時內，趕到8公里以外的單位。

這樣的生活，除了假期，李江寧每天如此。他告訴記者，全面兩孩政策公布以後，妻子說想再要一個孩子，但他顧慮很多。「如果真的有了二孩，到時候一個孩子在家，一個上幼兒園，我們兩個人都要上班怎麼帶？」

李江寧和妻子是河南老鄉，都在北京讀的大學。畢業後，他們留京打拚，李江寧做廣告策劃，妻子做產品銷售。經過幾年的奮鬥，小兩口首付了一套北京市朝陽區60多平方米的一居，算是在北京落下腳。

3年半前，豆豆的出生給李江寧一家帶來了無限喜悅，但隨之而來的就是誰來帶孩子的困擾。李江寧的父親在他上初中時就去世了，母親在老家幫弟弟照顧兩個孩子。妻子的父母身體不好，沒有多餘精力幫忙。「而且60平，老人來了怎麼住？」李江寧撓撓頭。

老人不能幫忙帶孩子，月嫂價格太高……李江寧和妻子不是沒想過把孩子送到專門負責照料0~3歲嬰幼兒的托育機構。「真沒想到那麼難。」李江寧告訴記者，他曾和妻子花了近1個月的時間，跑遍半個北京城，竟然沒找到一家合適的託兒所。公辦幼兒園沒有開設托幼班，為數不多的民辦託兒所收費太高，普通工薪階層負擔不了；社區周邊還有一個打擦邊球的「黑園」，卻實在不放心把孩子往那裡送。

衡量再三，在豆豆3歲以前，李江寧的妻子辭職做了全職媽媽。但是房貸、生活開銷壓力不小，光靠李江寧一個人的收入，三口之家日子過得緊緊巴巴。所以當豆豆上了幼兒園以後，妻子馬上重新找了份工作。

「我和豆豆他媽都不是獨生子女，特別了解有兄弟姐妹的好處。可是沒人帶孩子，一切都白搭。而且兩個孩子的開銷更大，總不能讓老婆辭職回家，那我們還活不活了？」李江寧調侃的語氣中透露著無奈，深思熟慮之後，他們決定放棄二孩計劃。

李江寧告訴記者，和他們夫妻差不多，他的不少同事、同學，都是顧慮孩子沒人帶所以不敢要二孩。「現在北上廣等一線大城市，好的月嫂每月要價上萬元，請個保姆至少也得每月四五千元，有育兒證的育兒嫂價格更高。就是找了保姆也不一定放心，有時還是要讓老人幫忙，老人願意幫忙，保姆也給力，房子夠不夠大也成問題。如果女性犧牲做全職媽媽，家裡的重擔就壓在了丈夫身上，一份收入能否養得起一大家子，還需要掂量掂量。」

二孩媽媽：盼單位託兒所開起來

「很羨慕從前國企為職工辦的託兒所，孩子可以跟父母一起上下班，免得每天來回接送很麻煩。另外，把小孩放在自己單位的託兒所，也讓人放心。」在北京某事業單位工作的二孩媽媽劉麗芳說。

40歲的劉麗芳趕上了兩孩政策的「末班車」，育有一兒一女，令旁人羨慕不已，但劉麗芳有自己的煩惱。女兒今年7歲，3歲之前一直由老家的姥姥、姥爺帶著，直到3歲多才接回北京上幼兒園。現在兒子1歲多了，也由姥姥、姥爺在老家照看。

「沒能陪伴兩個孩子一起度過幼兒時光，是我最大的遺憾。」劉麗芳有些懷念自己的童年。在她的記憶中，當時的父母沒有他們現在的煩惱。

從上世紀50年代開始，國家為了解決職工子女的照料問題，號召街道、企事業單位舉辦託兒所。當時劉麗芳的父母工作所在的上海某紡織工廠，就開辦了一個託兒所，地點就在工廠里，兩個月齡以上的寶寶可以入托。託兒所聘了幾個阿姨當保育員，負責照顧孩子們的吃喝拉撒。規模不大的託兒所里，十幾個孩子排排坐，全部是沒到幼兒園入園年齡的孩子。

劉麗芳的母親張阿姨回憶說，當時他們家和單位都在一個大院子里，上班前，就把女兒抱到託兒所，下班再接上女兒一起回家，走路也就5分多鐘。有時候上班的間隙，會特意拐一趟託兒所看看孩子。「現在想想，那個時候還真挺方便的，因為有託兒所，也不用怎麼麻煩老人，單位都給管了，父母親相對輕鬆。」張阿姨說。

事實上，當時包括上海在內的全國各大城市，開設著不少託兒所、幼兒園。它們或由企事業單位主管，代為託管員工子女；或為社區居民自辦，幫助鄰居託管幼兒園入學前的嬰幼兒。被爸爸媽媽帶著去上班，是許多70後、80後共同的回憶。

然而從上世紀末開始，隨著企事業單位改革進程，單位辦的學校、幼兒園等逐漸關、停、並、轉。這種「甩包袱」和社會化進程，讓孩子跟著爸爸媽媽上班的景象逐漸淡出了人們的視線。

劉麗芳格外懷念以前單位辦的託兒所：「拿我們單位來說吧，女職工較多，兩孩政策放開後，領導最頭痛的問題就是業務骨幹懷孕。培養一名成熟的員工需要周期，生孩子對單位來說是一種損失，往往意味著女職工要投入更多的精力去照顧新生命。如果像以前一樣，單位開辦託兒所，幫助家長完成孩子到幼兒園入園前的過渡，讓員工以更加輕鬆的心情投入到工作中去，增加員工歸屬感、幸福感，對用人單位、員工是雙贏。」她認為，只有這樣才能在做好工作的同時，更好地照顧孩子。

托育機構負責人：也有很多難念的經

記者調查發現，與面向3歲~6歲幼兒的幼兒園相比，服務0~3歲嬰幼兒的託兒所極其匱乏，很多城市幾乎是空白。

江蘇省南京市秦淮區稚慧之源育兒園園長張金華從事幼教行業將近10年。她告訴記者，該園屬於個人投資，2014年單獨兩孩政策落地，考慮到托育服務市場需求，稚慧之源育兒園開園了，如今已運行3年多。

張金華越來越體會到公眾對托育服務強烈的需求。她介紹，該園目前有3個班，60多個學生，每個班都是滿班。雖然規定招生年齡為1歲半~3歲，但是遇到情況特殊的家庭，比如家裡老人突然生病了，孩子沒人照顧，育兒園往往抵擋不了家長的「熱情」，招收的孩子年齡最少的才13個月大。

「開辦一家託兒所不容易，無論是硬體還是人力資源，都需要不小的投入。與幼兒園相比，託兒所在人力、場地等方面保障更難。」張金華舉例說，以場地租金為例，對於幼兒園，政府是有補貼的，而開辦託兒所沒有政策支持，育兒園300平方米的場地，每年租金高達28萬元，每年費用支出中40%來自房租。

師資也是大難題。據介紹，稚慧之源育兒園共有16位老師，每個班級配備主班老師、配班老師、生活老師。主班老師和配班老師都要求擁有教師資格證或者育嬰師證。

嬰幼兒護理需要有豐富的經驗、耐心以及責任心，老師需經過專門的培訓。張金華說，現在托育服務除了負責孩子的吃喝拉撒，還要注重對孩子日常生活習慣、行為習慣的培養。這就要求老師花更多的時間了解孩子，用科學的方法讓孩子覺得在這裡是安全的，也更強調老師情感的付出。

張金華說，由於嬰幼兒護理辛苦，責任也大，本來相關從業人員就不多，市場上人才非常搶手。在育兒園成立之初，就遇到了招人難的困難。「現在人力成本太貴了。如果國家不投入，收費勢必水漲船高，很多家長覺得還不如自己帶呢。我就聽過很多人說，出去上班掙的工資還不夠給保姆的。」

文/健康報記者 甘貝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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