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羅場外的天翻地覆，明中期悄然發生一場「軍事革命」是什麼樣子？

文|逆北

最近熱映的電影《綉春刀2·修羅戰場》里，沈煉在揮舞著綉春刀快意恩仇的時候，我們也驚異地發現圍剿沈煉的一方，已經組織起了成規模的火槍隊伍。為什麼說《綉春刀》是部有誠意的電影？電影中的許多細節都有歷史背景，草灰蛇線，伏延千里。電影中出現的火槍隊，在晚明的軍隊中是對抗女真人的「特種兵」，這就要說一下明朝中期發生的那場「軍事革命」了。

對於中國古代的專制王朝來說，軍隊的建設對其發展來說顯然是至關重要的。無論是從西漢中期漢武帝組建以騎兵為主要兵種的軍團深入漠北，還是到清王朝前期為儘快平定三藩之亂而創建的（以漢人為主）「綠營兵」軍事組織。他們無一不在軍事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那麼對於處在16—17世紀歐亞大陸東部的明帝國來說，在當時所處的「內憂外患」的刺激影響下，其在軍隊方面的建設又有哪些值得後輩研究者們可以為之側目的呢？

來自蒙古高原的挑戰

明帝國之所以能夠建立，其實很大程度上決定於其強大的軍事動員能力與大量訓練有素的基層官兵。依靠著強大的軍事實力，蒙元政權在同明軍交鋒數次不利後逐漸撤離了關內地區，被「異族」政權掌控400多年的燕雲故地也得以重新回到漢人精英的手中。

徐達光復萬里河山

但是俗話說，創業易而守業難。蒙元政權雖撤離了華北地區，但對其來說，其有生力量並未受大過大損失；同時其主動撤離也在一定程度上擺脫了原先自己所並不擅長的「固守作戰模式」，從此之後得以以大量的機動兵力對明帝國的邊關重鎮乃至中原腹地進行不間斷的襲擾，也使明帝國在應對其挑戰的過程中背負了沉重的財政負擔。

就在蒙元在中原的統治顛覆後不久，蒙古高原的政治形勢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原先統一的高原隨之分裂而為韃靼與瓦剌東西兩大政治集團。在明帝國的前期，韃靼部落勢力較大，因此無論是明成祖朱棣、還是其孫子宣宗皇帝都對「積極寇邊」的韃靼集團給予了沉重的打擊。

明成祖朱棣

不料按下葫蘆起來瓢，韃靼部的暫時沒落使瓦剌得以趁勢坐大，並利用明中期「明軍事組織的虛弱」而大行其道。如1449年，明英宗在太監王振的鼓動下拼湊了二十萬大軍出塞，企圖尋找蒙古騎兵進行決戰。不料被也先統帥的瓦剌部前後包抄於土木堡，幾乎全軍覆沒，明廷也險些因為這場大失敗的衝擊而全面崩潰，可見得蒙古高原的游牧民族軍事勢力之強悍。

進行「對稱性戰爭」的先天性不足

面對強悍的蒙古騎兵，明王朝上下也在積極思考對策。組建騎兵軍團進行制約的戰法呼之而出。然而在骨感的現實下，這種理想化的策略被認為是完全靠不住的。

首先騎兵部隊的組建對戰馬的要求是極高的。優質的戰馬多產於西北高原地帶。然而這些地區大部分都處於「交戰狀態」，進行戰馬養殖風險性極大（易遭到攻擊劫掠）。於是又有一部分文臣建議採取內地養殖的方法，即將部分馬匹分配給農戶飼養，藉以抵消其一部分應承擔的賦役。然而且不說農戶是否具有飼養馬匹的經濟條件，單看內地同西北高原相較溫暖而濕潤的氣候條件的存在便使得馬匹為適應其而質量不佳，在交官時其數量也大打折扣，讓明廷大為苦惱。

西北高原上奔騰的駿馬

同時，騎兵部隊的使用與維護同樣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在漢武帝時期的漠北戰役中，其動用了騎兵數量近十萬人，然而後勤卻因此而幾乎崩潰（除了騎士與馬匹的吃食用度外，還有數十萬騎兵軍團的「輔助部隊」嗷嗷待哺）。對於16世紀的明廷來說，這樣大一筆開支顯然也不是其能夠負擔的起的，組建大規模騎兵部隊打「對稱性」戰爭的想法隨之而淡出了士大夫階層的視野。

現實困境下的技術突破

大規模騎兵部隊組建不成，明廷除了加大邊城的修繕與守軍投入外。再一次展開了對於問題破解方案的探討。就在這個時候，火器進入了決策層的視野。

其實早在朱元璋時派遣徐達北伐的時候，火器在明軍中便得到了一定程度的運用。在後來駐雲南的明軍為應對地方土司叛亂時，駐防明軍還採取了集中火器、火箭、神機箭等「遠程武器」進行遏制的戰法，並取得了不錯的效果。但之後隨著大規模戰事的消弭與政府重視度的減弱。火器的研製被束之高閣。

但16世紀末來自東南沿海的葡萄牙人入侵卻為明帝國火器的發展帶了巨大的改觀，除了一部分明廷士大夫逐漸意識到葡萄牙人的「佛朗機」炮比起本土火炮更具威力而積極引進外，還對其除火器之外的其他物品發生了濃厚的興趣。

「佛朗機」復原圖

「佛朗機」炮的大量仿製和使用對於明朝邊防軍來說，顯然只是一個開始。更大的改革，已經在「主動進攻出擊」的戰略思想影響下開始醞釀了。

「革命成果」的最終定型

16世紀中後期，東南沿海地區的居民在日本浪人與沿海中國海盜的聯合騷擾下痛苦不堪，佔據本土作戰優勢的明朝政府軍此時卻應缺乏訓練與員額反而「望風逃竄」，讓剛剛到任的指揮官戚繼光大為失望，在其懇求重新招兵並得到准許後，其當即挑選了民風較彪悍的三千餘名浙江礦工進入軍隊，並結合江南水鄉地形破碎、多水道的特點創造出了「鴛鴦陣」的作戰陣法。鴛鴦陣雖要求人員編製僅為十餘人，但也恰恰滿足了有限地形環境內作戰的需要。

這十餘人當中，除負責指揮的隊長外，既有執長槍的前導兵；還有執蠻牌加以護衛的刀斧手；有執火銃負責遠程遏制並給本隊「壯膽」的火銃手；還有執短鉤便於近戰偷襲的狼銑兵。這種精密的配合為其最終肅清倭患發揮了關鍵的作用。

而戚也因其卓越的戰績而被青睞，在不久後即被調入北方負責邊防軍的訓練。

戚到任之後，在考慮到新的作戰環境與敵人使得自己的鴛鴦陣已經不再具備直接照搬的條件。但對於其來說，鴛鴦陣中所滲透的「團結配合」這一原則卻被原封不動的移入到了重新編成的邊防軍身上。具體來看，戚以車載火炮（即佛朗機）為中心，命令各種作戰兵種圍繞車載火炮進行行動。並且儘可能使車載火炮的裝備能夠達到足夠的數量與規模，從而更便於對蒙古騎兵進攻的遏制。

除此之外，為數不多的騎兵也因為車載火炮的出現而得到了最大限度的使用。在遭遇突襲情況下，車載火炮除圍成圈對步兵進行保護與提供依託外，一部分騎兵被分配以圍繞車載火炮「大陣」進行作戰的任務。這支騎兵作為機動力量，在敵人靠近時進行抵禦以為車陣布置贏得時間，在敵人潰退後進行追擊以擴大戰果。

而這種作戰模式很快便為邊防軍所熟練，並予進犯的蒙古軍以不小的打擊。戚將火器的使用發揮到了極致，也通過摸索對火器和冷兵器的結合使用，明帝國軍隊在帝國落日餘暉的掩映下，仍舊奮勇作戰至其最後的歲月。如果回望歷史，戚的這場軍事革命可以說功不可沒。

參考文獻：張廷玉等著《明史 成祖本紀》 中華書局

指文烽火工作室《明帝國邊防史》 吉林文史出版社

錢穆《古史地理論叢》 三聯書店

陳梧桐《明史十講》 中華書局

黃仁宇《中國大歷史》 九州出版社

黃仁宇《萬曆十五年》 三聯書店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