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旱的伊朗高原，為何能孕育輝煌的波斯文明？地球知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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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編輯、製圖：孫綠

今天我們講講波斯文明的故事

我——大流士，偉大的王，眾王之王，波斯王，諸省區之王，海斯塔斯皮斯之子，阿爾沙米斯之孫，阿契美尼德族人。

——貝希斯敦銘文

波斯帝國作為公元前世界上的超級大國，其龍興之地「伊朗高原」卻是一塊相當乾旱崎嶇的土地，其人口承載力顯然不能與大河流域的諸文明相比，然而伊朗高原卻有很強的防禦性，有利於波斯人的內部整合和制度經濟建設，厚積薄發，並養育波斯文明綿延數千年而不絕，可見這塊「荒漠」並不那麼簡單。

當我們提到波斯，你首先想到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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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洲樞紐

從西亞延伸向阿富汗的伊朗高原，如同青藏高原一般，對周圍有著巨大的海拔「優勢」，故而被很多人稱為年輕的青藏高原，兩者緯度相近，並且以帕米爾高原為樞紐連接在一起。兩者都在不斷「長高」，雖然伊朗高原的海拔遠不能與青藏高原比，但已經極大提升了高原內部的封閉性，敵人難以進入，降水也是。

伊朗-帕米爾-青藏高原在亞洲的位置，將西亞、南亞、東亞、中亞區隔開來。橫跨帕米爾-青藏高原的難度是如此之大，極大提高了東亞與南亞的交流難度。而條件較好的伊朗高原則成為中亞游牧民族進入西亞的重要通道。

佔據伊朗高原意味著對東西兩邊都具有很強的地理優勢，無論是長期紮根於此的波斯人、外來的希臘人、阿拉伯人、突厥人、蒙古人，要想建立龐大的帝國都不能缺少伊朗高原這一重要基地。如果將伊朗以西的西亞低地視為地中海世界，那麼伊朗可能才是亞歐大陸陸上的最重要樞紐。

作為亞歐大陸樞紐的伊朗

以伊朗高原為中心

地跨歐亞非的第一波斯帝國

阿契美尼德王朝

伊朗高原被四周高大的山脈所環繞：扎格羅斯山脈、厄爾布爾士山脈、科佩特山脈、興都庫什山脈、蘇萊曼山脈、莫克蘭山脈。

四周高而中間低，由於高山阻擋了海洋的水汽，導致內陸普遍乾旱。所以伊朗的土地投資投入大量的基礎設施（比如坎兒井）才能得到較好的利用，建設成一個個富饒的山谷。當基礎設施遭到毀滅性破壞，之後又缺乏資本重建，這一地區可能陷入歷史性的衰落（比如東伊朗）。

而一山之隔，高原的外面則沿著山脈則分布著一系列富饒的農耕區和游牧區——西亞兩河流域、中亞兩河流域、印度河流域。驍勇的波斯騎士看到此景，自然也心嚮往之。

伊朗高原周邊

伊朗高原

伊朗高原並非鐵板一塊，事實上還可以以加恩山脈-薩哈德高原為界分為兩部分，在當前的政區中，西側為伊朗，東側為阿富汗。波斯人在近代由於帝國主義的瓜分，喪失了伊朗核心區周邊的大量勢力範圍——阿富汗、土庫曼、亞塞拜然。不過，相比奧斯曼的炸裂，波斯人出血還是比較少的（地緣上完整的好處）。

雖然我們所知的波斯文明似乎與伊朗，進而與伊朗高原高度重合，但事實上伊朗高原內部自然條件惡劣，人類在歷史早期更多是在高原的四周討生活，那裡可以接收到來自海洋的水汽，形成河流。波斯文明（以及同一時期的相鄰文明）則成長於伊朗高原的西部山區。

伊朗內部的山山水水

伊朗的農業用地高度依賴圍繞高原一周的山地與河流。其中，西部與北部邊緣的水源較多，而東部和東南部邊緣由於位置與氣候原因則水源相當緊缺。

伊朗水資源分布（河流與降水）

尤其是東部伊朗的正東方向——錫斯坦，正對著同樣乾旱的阿富汗，而來自興都庫什山脈的水源逐年減少，錫斯坦地區近幾年已進入棄療的狀態。當然，整個伊朗國家都面臨著水源短缺的巨大壓力，而經濟發展對水的需求則有增無減。

條件較好的沿海省份成為伊朗的經濟與人口重心，其中胡齊斯坦和裏海南岸地區有著寶貴的平原區，從而成為伊朗農業的重中之重，而其他邊疆省份大都位於河流上游，更多是散布山間的綠洲盆地，農牧混合。

伊朗主要農業區分布

伊朗的主要城市也基本分布在這些邊疆省份，而其中的幾座歷史名城無疑讓我們知曉了歷史上的波斯文明的核心區所在：波斯波利斯、蘇撒（阿瓦士附近）、哈馬丹、伊斯法罕、大不里士。

伊朗主要城市分布

從衛星圖上可知伊朗東西兩側邊疆省份的巨大差別：

東部邊疆——即將乾涸的錫斯坦，阿富汗對上游水源的過度使用最終將徹底毀滅錫斯坦的農牧業。

東南邊疆——從未濕潤的俾路支斯坦，只有貼近山地迎風面處有些散碎的農業生產。

南部邊疆——山谷綠洲波斯波利斯，波斯古都，波斯第一帝國（阿契美尼德王朝）首都。

波斯波利斯古城

西南邊疆——富饒媲美兩河流域的胡齊斯坦，被卡倫河流域滋養的胡齊斯坦是伊朗最重要的農業區。在古代，幼發拉底河、底格里斯河、卡倫河都是分別流入波斯灣，（兩河流域？三河流域？）隨著泥沙淤積和陸地的擴張，現在這三條河流最終合併為阿拉伯河流入波斯灣。

中部省份——內陸綠洲伊斯法罕，伊斯法罕地區是伊朗內陸少有的可以滋養規模農業的內流河地區。

西部邊疆——兩河流域的東側上游哈馬丹地區，這裡是伊朗西部地區的中間部位，是兩河流域上游(環形)的一部分，這裡連接著伊朗的幾個重要部分和伊拉克的低地區和高地區，是關鍵性戰略要地（波斯人可以從此處向西拿下摩蘇爾，再順流而下攻破巴比倫城）。

西北邊疆——大不里士的金桃，亞美尼亞三湖（烏魯米耶湖、凡湖、塞凡湖）之一的烏魯米耶湖是該地的地緣中心，圍繞該湖展開了一圈農業區與人口密集區，從此可前往亞美尼亞高原和高加索地區。

北部邊疆——裏海沿岸，這裡是伊朗僅次於胡齊斯坦的第二大邊疆平原（雖然在中國人看來真是相當狹窄），而隨著裏海油氣資源的開發，這裡或許會成為第二個波斯灣沿岸？

東北邊疆——東伊朗呼羅珊，呼羅珊即古代帕提亞，在波斯第一帝國被亞歷山大滅亡之後，這裡崛起了第二個波斯人帝國帕提亞帝國（雖然很多人認為帕提亞並非正統，而薩珊才是正統）。

東伊朗地區由於距離西部遙遠，中間隔著廣闊的荒漠，且距離中亞游牧民族很近，導致這裡較晚才融入波斯文明的，且在歷史上始終若即若離，難以與西伊朗緊密統一，直到近代伊朗國家完成國家統一。

東伊朗水資源較少，其農業基礎脆弱，需小心呵護，但在歷史上的環境惡化與人為破壞下（如蒙古人的毀滅性的破壞），歷史上無比繁榮的東伊朗早已衰落。

從波斯到伊朗

如果我們回顧波斯帝國的早期歷史，可以更好的理解波斯文明的內部分區（如同中國早期亦有汾水流域、渭水流域等）。第一波斯帝國的擴張前提在於西部伊朗高原的內部整合，波斯在吞併了米底、埃蘭、帕提亞（之前已被米底吞併）之後，才吞併了中東地區的中原——兩河流域（當時的新巴比倫王國）。

波斯文明早期分區

由於伊朗高原的經濟重心在其不同方向的邊緣地帶，所以向不同方向的低地農業區發展會導致山地邊緣逐步與農業區相互結合，形成離心力。乾旱的伊朗內陸和遙遠的伊斯法罕都不再有吸引力和約束力，他們最終成為中亞王國或阿富汗-印度河王國。

這正是古代波斯這個山地文明的局限所在，波斯人也為此發明出了更加靈活務實的管理方法來適應這個內部差異巨大的帝國。即使如此，阿契美尼德王朝擴張至極限最終也是炸裂的結果（亞歷山大戳破了這層窗戶紙）。

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才能管理好一個超級大國——大流士一世宣

亞歷山大入侵之前我朝就已經內亂不止了，我也無力回天——大流士三世宣（波斯第一帝國末代君主）

當然，在交通通訊技術有限的古代，任何帝國都有這個問題，直到技術進步在客觀上加以解決，現代伊朗民族及其國家得以形成。雖然陸上貿易的衰落削弱了伊朗的重要性，但能源不但彌補了，甚至大大加強了這一點，能源管道作為新的戰略通道，加上新絲綢之路的振興，伊朗高原的重要性將不斷加強。

因此，伊朗再次獲得了向外擴張的機遇，如同其祖先一樣，伊朗人的統戰也相當務實，向西以什葉派團結新月沃地（伊拉克、敘利亞），向東以石油團結巴基斯坦（遜尼派）、印度，這不可避免的與沙特、土耳其、美國發生矛盾。

好在，伊朗高原這一故鄉使波斯人永遠可以，進可攻、退可守。在這一天然國土之內，其民族認同、官僚組織傳統是其他伊斯蘭國家無法相比的，故而是美國眼中的潛在區域霸權，必要遏制之，但終究也只是遲滯了眾王之王重返其歷史地位的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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