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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給父母選的好男人,大婚夜卻成她最痛苦的回憶

嫁給父母選的好男人,大婚夜卻成她最痛苦的回憶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舒宜 | 禁止轉載

回憶這東西若是有氣味的話,那就是樟腦的香,甜而穩妥,像記得分明的快樂,甜而悵惘,像忘卻了的憂愁。——張愛玲

1

十一月的紹興連空氣中都透著些許迷濛的霧氣,在江南水鄉的浩淼雲波泛起輕舟似的愁漪。

古街的盡頭連著紹興最繁華的傅宅,大門緊閉,前方蹲著重達百十斤的威武獅子守門鎮宅,綠蔭籠罩下格外古樸幽靜,漆色漸漸脫落的朱紅大門隱約透著昔日府邸主人的尊貴地位,銅匙落鎖隔絕著外界與內宅,忍不住教人暗中想向內里瞧上幾眼,看個分明才好。

可宅內宅外分明透著兩個世界,明明外面喧鬧非凡,人力車夫吆喝叫往,挑擔郎挨家挨戶走街串巷,賣著炒的香瓜子兒,熟花生兒,以及一些時興的洋糕點……充滿著人間煙火氣息,而內里幽靜而冷固,彷彿靜止不動,橫亘在時空河流中,不向前一步,不後退一步,管他四周來來往往的人流,只有他遺世獨立,永存罷了。

門「吱呀」一聲開了,著粉紅褂裙的丫頭梳著兩條油光烏黑的大辮子,隨著腳步一擺一擺地朝東街的服尚行走去,那是紹興著名的洋服店,賣的是時興的外國洋服裝,同時擁有一批手藝純熟的老師傅專門定做一些客人指定的服飾,頗受一些有錢人家小姐太太的青睞。

這丫頭一進門戴著金絲圓眼鏡兒的中年經理便滿面含笑迎上來:「阿碧啊,又來給你們家太太和大小姐定做服裝嗎?正好,我這裡剛進了一批上好蘇錦,特意為傅府留著呢!」

說完,用眼神示意,一旁的夥計連忙去準備泡上好的明前綠茶,誰都知道,傅府的太太和小姐傅錦年最愛時裝,每年光定製旗袍就價格不菲。

雖然傅府日益沒落,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各種排場還是要講究,畢竟,傅府小姐和上海富商顧家早年約定的姻親關係還是讓人有一個可靠的保證。

阿碧的神色有些不自然,擺擺手並不接夥計殷勤獻上的茶,「我是來給傅錦瑟小姐定製新婚旗袍的,老闆,價錢好商量,務必要在十二月前趕製出來。」

經理滿腹疑慮,還欲再問,阿碧已是不欲多談,神色匆匆離開。

誰都知道,和顧家攀上親家是多麼大的幸事,傅家明顯一年不如一年,最便捷的途徑便是仰仗這個兒女親家,顧家在上海灘聲名顯赫,不僅經營著多家紗廠與港口生意,還涉足銀行與債券,這幾年,踏足政界,和北洋政府一些官員關係密切,地位已不可同日而語。

傅家到底是高攀,只因十七年前機緣巧合於顧老爺有恩,顧家便許他姻親承諾,一直以來,所有的人都認為是傅家小姐傅錦年。她年方十六,生得明媚嬌艷,宛若盛開的杜鵑花。而那不受寵的小姐傅錦瑟雖然大她兩歲,卻因母親是個平凡的江南女子而在家中受到排擠,卑微的存在幾乎讓人遺忘。

外面的樟樹散發著若有似無的清香,在清晨中緩緩隨風搖曳,錦瑟獃獃望著,心中又是一陣寒涼,身上的衣裳很是單薄,她不想也不願換上,彷彿要在寒風中堅守著什麼,又無聲抗議著什麼。樹影婆娑,舞姿曼妙,她伸手想要觸摸空中,卻什麼也觸摸不到。

「錦兒,都是快要當新娘子的人了,怎麼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子?」

身後傳來母親的關懷之聲,錦瑟轉過身,單薄的身子彷彿能迎風吹倒。母親把半舊的黑色披風裹緊在錦瑟身上,輕輕撫摸著女兒纖弱的手腕,錦瑟牽動嘴角露出一個溫暖的笑,不知是不是身後逆著光的緣故,總覺得那笑隔著日光顯得那樣蒼白無力。

「母親,錦兒很好。」

「好,那就好。」

錦瑟把頭輕輕靠在母親肩上,「可是母親,錦兒捨不得你。」

她一走,這深宅大院,留下母親一人她如何放心。

母親仰頭,看那一縷縷日光,僵硬的頭顱孤傲不傾,錦瑟感覺到母親的手加重了力道,兩人靜默無聲,唯聽見風中的嘆息悠遠綿長。

「我的錦兒,」母親輕輕呢喃,聲音一如記憶中的溫暖,「母親知道,你嫁過去實在高攀,原本母親也不想去爭。可顧家指明要你,錦兒,這是你的命,到了顧家,要謹言慎行,上侍公婆,下侍丈夫,秉承女子德行,萬一……」

錦瑟知曉母親要說什麼,她想起前一日,錦年專程來到她們住了十幾年的小院,滿是鄙夷地打量她們母女二人的寒酸樣兒。她一身高貴華麗的旗袍襯得整個人光彩奪目,而錦瑟身上還是幾年前一身簡陋打了好幾個補丁的綠襦裙。

母親言語間滿是小心翼翼,錦年遠離那一方菜園生怕骯髒的泥土粘上她昂貴的黑色高跟鞋,她仰頭斜睨著錦瑟,分明的上等人看到污穢不堪的下等人神情,「傅錦瑟,你不過是先替我試用,屬於我的,我總有一天會拿回。」

「可是母親,這真的是你想要的嗎?」一輩子那樣久,久到錦兒渾身冰涼也不想再繼續忍受,忍受那樣冰涼永沒有盡頭的日子。

「母親,溫暖只要一點點就好,母親不貪戀嗎?」

母親是貪戀的吧。

錦瑟記得小時候,母親躲在人群中偷偷地看父親英俊的背影,他笑得那樣意氣風發,身側是配得起他的女子,懷中是他寵愛著的小公主。

可這種幸福,是建立在另一個女人和她女兒的不幸上的。

錦瑟恨他。

母親哽住了,淚一滴滴從指縫淌下,滴落在錦瑟臉頰,冰冰的,涼涼的,苦澀的溫度。

可是母親,如果錦兒也步了您的老路該怎麼辦?上海,多麼繁華的一個城市,燈紅酒綠,歌舞昇平,可是錦兒只感到無邊無際的寂寞,那寂寞,快要把錦兒吞噬。

在舊曆新年到來之際,錦瑟風風光光地出嫁了,臨行前,只有母親背著身子不忍看這別離的場景。錦瑟感受到一絲太過複雜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流連,是父親,那個男人也老了,兩鬢染上了風霜,目光是不是含了一絲歉疚。

錦瑟無視那樣的眼神,被喜婆攙扶著一步步邁向未知的遠方。鳳冠霞帔於身,眼前紅彤彤的刺目,而身後,一道極幽怨的目光狠狠剜著錦瑟的每一寸肌膚,錦瑟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而母親,第一次,堂堂正正站在了父親身邊,錦瑟知道,接下來的路,不只關乎自己,還關乎母親乃至整個家族。

2

錦瑟常常做一個夢,在夢裡,她置身於柔美的江南水鄉中,划槳搖船,低頭撥蓮子,側眉吟南調,而歡快的最後,卻被四周瘋長的水草層層侵襲包裹,那樣真實的窒息無力感讓她恐懼得要死。她掙扎不出來,奮力地想要掙脫這絕望的死亡,而瀕死的喘息卻大聲大聲敲打著心間,在耳畔迴響。

錦瑟被這連日來的噩夢驚醒,從睡夢中醒來,胡亂拭了拭額上的冷汗,勉強鎮定下來,身側是空著的軟床,寬大而奢華的歐式卧室里滿是冰冷的氣息,毫無人煙溫馨,滴答滴答……牆上的梨花掛鐘發著清脆的聲響,在這黑夜中格外清晰,已是半夜四點了。

錦瑟嫁過來已經一月有餘,而她名義上的丈夫,顧祁年,她見的次數也是寥寥無幾,時日一長,顧家的下人也漸漸瞧出些許端倪,只是礙於森嚴家規明裡不敢表露什麼,但是暗地裡錦瑟已經在不經意間聽了好幾次。

無非是大少爺是先進知識分子,讀書人,哪裡瞧得上這樣的包辦婚姻。

這傅錦瑟容貌平平,人也木訥,整個不討喜,哪裡討得了少爺的歡心。

可是錦瑟不敢奢求那麼多,只要她能在顧家有個容身之地,她也就心滿意足了。

愛情這種東西,她從不敢奢望。

清晨,不等娘家帶的丫頭翠枝帶來水洗漱,錦瑟早早地收拾妥當,她的陪嫁東西不少,無非是不能掉了傅家的顏面檔次。可錦瑟樸素慣了,穿上綾羅綢緞總是渾身彆扭不堪,她習慣性地換上一套極素凈的淡藍絲絨旗袍,琵琶襟的款式,普通得不能再普通,連紋飾都只是簡簡單單的幾道鳳尾花,樸素得彷彿不能在別人眼中多停留一分半刻鐘,下一秒就隨風消散了去。

翠枝照舊蹙了眉,「少奶奶,您現在總得穿些符合自己身份的衣服來,萬不能自降身價。」

錦瑟搖搖頭,聲音纖細卻透露著幾分堅定:「符不符合身份,也只是看人罷了。」

翠枝無奈,連說帶做勉強給錦瑟套了幾件首飾,尤其是那手腕上的紅珊瑚手釧,襯得錦瑟淡白纖細的手腕瑩白紅潤,真是好看。這是成親前家裡臨時置辦的,錦瑟獃獃撫摸著那瑩潤的光澤,一時失了神。

母親在樓下看報,錦瑟從下人手中奉了茶端上前,「母親,久看傷眼,喝杯茶歇歇吧。」

顧李氏不悅蹙眉,細眉淡淡掃視錦瑟身上,含著威嚴:「這才成親多久,祁年就日日不歸,你作為妻子,也是一大失職。」

「母親,都是錦瑟的錯。」錦瑟斂眉。

「你出身雖寒微,可既然老爺都不說什麼,我也沒什麼過分挑剔的,但是若祁年依舊這樣,我也該考慮聽從祁年的心聲了。」

錦瑟心裡一緊,端著茶的手不經意抖了抖。

錦瑟到了新環境,每日有輕微的失眠,所以那一日當她輾轉難眠時,床邊有躡手躡腳的細微之聲她一下子就驚醒了,她突兀地從床上坐起,倒是把那身影嚇了一跳,是她久未謀面的丈夫。

錦瑟慌忙下了床,由於動作太過急促踉踉蹌蹌好幾下才穩住身子去開燈,啪的一聲,燈光太過亮眼錦瑟半天才適應過來,她笨拙地討好他:「我打水去給你洗漱。」

顧祁年本是在一邊站立平靜注視著她,她不習慣穿著西式睡衣入睡,所以身上依舊是保守單調的中式單衣,臉上的小心翼翼與拘謹無不彰顯著她的格格不入。

錦瑟見他半天沒反應,稜角分明的臉上說不出是喜是怒,她有些僵硬地挺直脊背,整個背影有些滑稽可笑。

可顧祁年卻並不開心,或許是不滿這份素未謀面的包辦婚姻,顧祁年毫不留情地在新婚之夜丟下新娘跑去大世界,他想給她羞辱,是她的出現,剝奪了他的自由,而這對於他,是莫大的恥辱。

「算了,這些都是下人乾的。」

他的聲音低沉,自顧自坐在床畔脫鞋寬衣,錦瑟還是第一次與他有這樣親密的接觸。

她喃喃道:「母親說過,夫為妻綱,作為妻子,就要無條件地服從丈夫,照顧丈夫。」

顧祁年聽著這話心中冒出無名火來,他向來是進步青年,熟知李大釗、梁啟超的思想,對國外的自由平等也有一定的理解,可偏偏自己的妻子骨子裡是那樣地封建守舊,打斷了他對之前的所有設想。

他騰地起身,剛毅的輪廓上籠罩著一層暗暗陰影,錦瑟眼見他要走,又急又慌,下意識伸手拽著他的衣袖,有些語無倫次:「是不是我說錯了什麼,你說出來,我一定改。」

顧祁年心中突然狠狠地像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他這才回身仔細打量她,她的身子非常纖細單薄,裹著單衣依舊纖弱無力,她並不好看,有些營養不良,但是那一雙眼睛,清澈靈動,一下子把整個人注活了一般,像是幼鹿一樣,帶著依戀與祈求。

不知怎地,顧祁年頓住步伐重新坐回了床側,錦瑟獃獃站在那裡,不知道要怎麼辦。

顧祁年自顧自脫衣上床,臨睡前看了錦瑟一眼,劍眉輕輕上挑,「還不睡么?」

錦瑟臉紅心跳笨拙爬上了床,錦瑟又一次失眠了,她的丈夫此刻在她身邊酣然入眠,他的睡姿很安靜,背對著她,呼吸一下下均勻綿長,她的丈夫,是她看過最好看的男子,她突然覺得,這是上天對她的恩賜。

錦瑟這一夜睡得很香,醒來時已是天亮,翠枝喜滋滋上前給錦瑟梳妝打扮,「姑爺在樓下用餐了呢,少奶奶一會兒下去,時日還早。」

錦瑟羞紅了臉,錦瑟下去吃飯,母親臉上對她也是難得露出了笑意,而顧祁年特別殷勤,不時給她夾菜,用寵溺的眼神溫柔注視她,這讓她受寵若驚,傅老爺見到此情此景,心中寬慰許多。

顧祁年回到卧室換了一身深色的馬甲西裝,內里搭配白襯衣,束斜紋漸變色的暗紅領帶,整個人紳士十足,錦瑟想要接過他換的衣物,顧祁年不著痕迹退開些許,錦瑟愣了愣,才發現他看向她的眼神極為淡漠,縹緲如空氣,疏離得如同陌生人一般,和方才的親昵完全不同。

錦瑟也不敢說什麼,僵硬站在那裡低著頭,顧祁年淡淡道:「這段時日,學校有些事,我就不回來了。」

「嗯。」錦瑟突然有些難過。

他就那樣走了,彷彿她不存在一般,腳步沒有半步停留。

錦瑟在靠近父親書房的地方隱約聽見爭吵,瞧見四下無人,不由得停下腳步。

「你不能忤逆我,這段時日我競選上海市參事,多少人人虎視眈眈盯著我,要看著我下台。」

「可是父親,你不能拿你兒子的婚姻來謀劃前程。」

是他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憤怒。

「反正那傅丫頭你已經娶了,日後你想娶多少女人我放手不管。」

「父親,你說的什麼混賬話。」

顧祁年低低咆哮,憤怒盯著父親。

「我總有一天要和她離婚的……」

「你敢!」

他們接下來說的什麼錦瑟再沒聽到,她失魂落魄回到卧室,臉色慘白慘白,原來,他娶她是那般不情不願,原來只是因為父親的強迫,原來,他是厭棄她的。

因為這競選,父親怕對手拿自己兒子的姻親名譽做文章,才同意錦瑟過門。

錦瑟不知道該怎麼辦,她的人生已經沒有回頭路了,母親,你告訴錦兒,錦兒該怎麼做?

接下來的十幾天錦瑟再沒有見到他的身影,父親一直忙著生意上的事,最近從德國新訂購了幾台紡紗機器,需要查收驗貨,進廠更新,而母親日日和一群牌友不分日夜地打馬牌,每每一桌的殘骸狼藉不堪,錦瑟收拾收拾卻換來顧李氏的冷嘲熱諷:都是下人做的,你殷勤個什麼勁兒?」

錦瑟漲紅了臉:「母親,錦瑟閑著也是閑著。」

顧李氏意味深長瞄了她一眼,「以後閑的日子還在後頭呢。」

顧祁年日日流連上海各個舞廳的流言便是在這時開始傳進錦瑟的耳朵,人人看著錦瑟的目光好像多多了一點憐憫與施捨。

錦瑟討厭那樣的目光,她蹲在桌牌下,把頭環入膝蓋,桌子上還有半包萬寶路的香煙,上面畫著極嫵媚的捲髮時髦女子,兩指擒著煙,眼神甚是魅惑迷離。

錦瑟嘗試著點煙抽了一小口,卻嗆得不行,錦瑟把煙又扔了。

那一天極不尋常,錦瑟向來活動的範圍很小,她剛走下樓梯,一群著灰呢料的軍人荷槍實彈地把顧宅圍得水泄不通,顧李氏和錦瑟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面,嚇得說不出話來。顧老爺聽到消息急忙從書房過來大聲呵斥:「不知周司令是什麼意思,不問緣由私闖我堂堂上海參事府邸?」

帶頭的人一臉兇相,目光不懷好意掃視了錦瑟一眼,惡狠狠道:「我呸,顧寅行,你的上海港口私運物品給舊黨張勳,我們懷疑你有不軌之心!」

「你這樣說,有什麼證據讓我傅某心服口服?」顧寅行深知自己和周鰲國是死對頭,雖然心有憤懣面上卻依舊強硬。

「哼,證據?你就等著吧。」帶頭的人一扭脖子揮手示意,「把他給我抓起來!」眼看著上來三四個士兵要將老爺抓走,顧李氏哪裡捨得,上前就欲阻止他們抓人。

那些人都是凶神惡煞,眼看著正欲推開顧李氏,錦瑟突然閃身擋住母親,自己被一股大力推得踉蹌直直撞入玻璃茶几上的燈盞上,一股鈍疼蔓延開來,錦瑟感到一股溫熱順著額頭蔓延模糊了視線,顧李氏嚇得幾乎要昏厥過去。

錦瑟勉強支起身來,就聽見「嘭」的一聲,顧祁年上前緊攥著推搡她們的軍人前襟,一拳用力狠狠打下去,登時把那人打得眼冒金星鼻血直流,錦瑟淚眼朦朧看著,聽見父親焦急喚他:「明紹,不可莽撞。」

那帶頭的人揮手示意手下的人後退,笑得極為陰險,「喲,這少爺脾氣就是不一般啊!」

「打女人的男人,卑鄙!」顧祁年眉斂得極深,素日平淡的眸也帶著濃濃怒火,散發著深深的陰森氣息。

「哼,暗中搞勾結,我讓你們嘴硬吃不了兜著走!」帶頭的人惡狠狠吐出一句話。

顧祁年不屑睨著他,眸色深沉,嘴角帶著若有似無的譏笑,「是嗎?莫須有的罪名就能把上海政府官員弄下台,也未免太小瞧我們顧家,若真有這回事兒,我們供認不諱,若是沒有,我顧祁年必定要和淞滬警備司令好好說個清楚明白!」

顧祁年說著,伸出手極淡定示意他把自己帶走,那人一聽到淞滬警備司令嚇了一跳,如若顧家真和警備司令有牽連,他倒是真有所顧忌了。

察覺到他們的猶豫不決,顧祁年低沉語氣吩咐下人:「送客。」

那人思慮再三,不甘心瞥了他們一眼,一揮手帶著手下憤憤離去。

錦瑟似乎還沒有回過神兒來,在卧室里,顧祁年拿著酒精紗布給錦瑟額頭消毒,錦瑟疼得大大的眼睛盈滿淚,朦朧中感覺身體前方傾下一片陰影,額上傳來一陣清涼。

「還疼嗎?」顧祁年小心前傾著身子在錦瑟光潔的額頭上輕輕呵氣,語氣輕柔,連面龐似乎都染上些許溫柔。

顧祁年低低的聲音傳來:「是我不對,家裡發生這樣的事沒能及時擔起責任。」他在向她道歉,錦瑟獃獃地搖搖頭,他輕輕地笑了,半抿的嘴彎起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眉目深沉。

錦瑟彷彿彷彿覺得有陽光籠罩住全身,那樣溫暖,讓人著迷,眼見顧祁年欲走,錦瑟下意識拉住他的衣角,可憐兮兮,「你能多回回家嗎?」

是的,她想他多待在家裡。

顧祁年嘴角的笑意漸漸凝固,他轉過身來,衣袖浮動一片冰冷,眼裡沒有絲毫笑意,他看她的眼神很複雜,歉疚、無奈,種種感情交匯在一起,唯獨沒有愛。

顧祁年伸手欲扳開錦瑟緊緊攥的手,錦瑟倔強搖頭,頭上蒙著紗布用蒙著霧氣的無辜眼睛可憐兮兮看著他。

「錦瑟,不要這樣。」她越是這樣,顧祁年越是愧疚,更不敢面對她,「是我愧對於你。」他的聲音喑啞,語調極慢極緩,「如果我們分開,或許,這樣對你而言,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錦瑟的眼淚噠吧噠吧滾落,顧祁年伸出指腹替她拭淚,錦瑟淚流得更凶,她只是重複:「你多回家就好,別的,錦瑟都不管,真的。」

怕他不相信,她更加著急地重複,淚珠的溫度灼痛了顧祁年的心,他有些心緒不寧。

3

而確實,顧祁年待在家的日子多了一些,雖然呆不了多久就走,但是和之前相比已經好了太多。

顧祁年在學校是校報記者,會寫很多進步的文章,他每次凝神於案,奮筆疾書,劍眉時而舒展,時而緊皺,彷彿沉浸在一個錦瑟從未到達過的世界。

錦瑟不敢打擾他,拿著《女德》離得遠遠的,這段時光最美好,偶爾他寫累了,會笑著對錦瑟招招手,錦瑟就會像個貓咪乖乖過去,他耐心給她講解時局,分析中國如今的弊端苛政,痛批北洋政府打擊進步青年的黑暗殘暴手段。

當講到一些國外的馬克思思想、李大釗言論時顧祁年眸子中迸發出明亮的火光,整個人神采飛揚。

錦瑟聽得似懂非懂,只是隨著顧祁年高興也莫名開心起來,「我知道,你是正義的一方,錦瑟會一直支持你。」

顧祁年握筆的手頓住,他深深看了錦瑟一眼,她眼中滿是對他的無限崇拜與依戀,他心中彷彿有什麼東西慢慢融動。在家裡,父親是一直反對他從事這些活動的,他很長一段時間都曾陷入無比的困擾中,而她,卻懂他,理解他。

顧祁年下意識俯下身湊近她光滑的面龐,軟玉流香,氤氳滿室的醇醉與芬芳,錦瑟的心漏了一拍。

「不要和父親說。」顧祁年在她耳邊輕輕說道,錦瑟臉紅心跳。

顧祁年看她的窘態難得眼裡溢滿了笑意,他放開手,一側目看到錦瑟手裡拿著的書時,微微皺眉,把書隨手扔了。錦瑟還未來得及驚呼,本欲阻止卻因用力過猛把他的西服扣子抓掉了。

「對不起,對不起。」錦瑟連連道歉,顧祁年搖搖頭,正欲換下人過來縫上,錦瑟阻止下來,淺淺地笑,略有羞澀,「我來。」

她的女紅極為精巧,穿針走線,極為嫻熟,顧祁年一低頭都能嗅見她的體香,沁人心脾。她專心致志縫紐扣,鼻尖滲出細細的汗珠兒,折射著晶瑩的光澤,顧祁年強迫自己收回目光,他怎麼可能對她有好感,不過是同情憐憫加上打發無聊生活的添加劑罷了,顧祁年這樣安慰自己。

所以當顧祁年重新對自己冷漠時,錦瑟總會感到惶恐,似乎丈夫總是若即若離,教她看不透,她久久待在家裡難免悶得慌,四下閑轉,無意識打開了顧祁年的喇叭式留聲機,內里雕刻著層層繁複的黑底紅花的圖案,顧祁年極為珍視,素日並不讓下人碰。

錦瑟輕輕打開,置於轉檯的黑白唱片發出滄桑悠揚的聲音,一遍遍在卧室迴響,「白蘭白蘭朵朵香,人們的青春像花一樣,錯過了不再的青春日,只怕到冬來徒悲傷……」

歌聲一遍遍循環,永無終止,那種略有沙啞而蠱惑的歌聲有一種浸透空氣的魔力,讓人沉浸其中。

顧祁年在學校同學們就會拿他的舊式妻子調侃:「明紹,想當初學校多少女生仰慕你,沒想到卻被一個封建女子搶了先機,這滋味怎麼樣?」

顧祁年苦笑,腦海中浮現出她可憐兮兮仰頭看他的場景,那樣迷濛的大眼睛,總讓人想起江南水鄉,至少,這感覺,不是太糟。

「什麼時候,把你的小妻子帶出來讓我們看一看?」顧祁年手無意識輕撫黑皮包,裡面,是他擬好的離婚協議書,是的,不能再拖延下去了,他要早下決心。

這一天,他回來得出奇地早。管家神色匆匆低語了幾句,他習慣性地皺眉,大理石映射下的燈光格外刺目,他抬頭望向旋轉樓梯盡頭的卧室,微微嘆息。

錦瑟一向很安靜,安靜地在室內畫著什麼,她那樣認真,以至於顧祁年走到她身邊她才察覺,她慌忙想要把畫卷藏住,顧祁年摁住她,她這才發現他的眼裡有不同於以往的情緒,那樣憐憫地看著她。

「不要怕,以後我會是你的依靠。」他對她說著,把她攬入懷中,那懷抱寬闊而溫暖。

錦瑟似懂非懂,卻聽話得不發一言。顧祁年這才察覺她筆下的人物是他,極短的發,襯得整個人朝氣英挺,唇線勾勒得極為清晰,嘴角習慣性地半抿著,像極了素日的他。

顧祁年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感,錦瑟伸手想奪,顧祁年高大的身子張開雙手揚在半空,錦瑟怎麼都夠不著,顧祁年一直笑著追問:「這人怎麼這樣熟悉?不會是我吧?」

他調戲逗弄著他的小妻子:「可是,怎麼這般丑?」

錦瑟一向木訥,漲紅了臉無言以對,他把她緊緊箍著,錦瑟身上滿是他盛年男子氣息,他說:「錦瑟,我是你的依靠。」你有我就夠了。

那一晚上,他留了一整夜,把她緊緊抱著,似乎是無比寶貴的珍寶,錦瑟惶恐又歡喜。只是她不知道,一場真正的暴風雨馬上就要來了。(原題:《錦瑟流年》,作者:舒宜。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公眾號:dudiangushi>,下載看更多精彩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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