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沒年輕過？你老過嗎？

時尚 07-25

不知道為什麼，女生們到了30歲，心裡總會咯噔一下。

這一咯噔，有時是輕輕一下，有時是重重一錘。

我的一位女友，最近就陷入了這種咯噔中，很不幸，她的咯噔，是軍營里每日一響的轅門大炮，一聲又一聲，砸在心裡。

她覺得自己遇到了瓶頸，想要換一個工作。

「那就換咯？」

「可是，那就要重新開始啦！你想一想，我都要30歲了，30歲的時候放棄掉原來所有的一切，人脈，資源，還有經驗！要去和那些小年輕們拼刺刀！」

「那就不換咯？」

「可是，現在的工作做不上去了。你想一想，我都要30歲了，30歲還沒做到總監，沒希望了！」

「你和k聊一聊？」K是她的男友，他們在一起五六年了。

「那是另一個問題。你知道嗎，我最近覺得我們要分手了。」

「為什麼？」我特別驚訝。

「因為我們在一起太久了。」

「這和分手有什麼關係？」

「啊，我都要30了，30歲還不結婚，那說明這個人不一定對啊！」

「那就結婚啊！」

「可是還沒買房啊！30歲了，還沒買房！」

我覺得她已經被自己的「30歲綜合症」弄瘋了。

* * *

被弄瘋的並不是她一個人。

而弄瘋她的，也並不只是她自己。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30歲變成了女人的門檻。在門外的人惴惴不安地等著排隊，彷彿一進到那門裡，就意味著——你老了。

真奇怪，男人到了三十，是三十而立，剛剛才站起來而已。那為什麼女人到了三十，就是「老了」？

1919年，30歲的楊步偉，未婚。她剛剛從東京帝國大學醫科博士畢業，成為中國第一個醫學女博士。然而，在族人的心目中，這個博士學位沒什麼了不起，他們覺得這是一個怪人——早早把自己的婚約退掉，並且公開聲明：「我是打算終生不婚，要把這輩子都獻給我的事業。」她的事業是開醫院。楊步偉興沖沖地回到國內，和朋友一起開了一所叫「森仁」的醫院，這個醫院只設婦產科和小兒科，她的夢想是成為全北平婦女都能來看病的大醫院。

這時候，她當然還不知道，再過一年，她就要被自己所謂「永不結婚」的宣言啪啪打臉，因為她未來的丈夫趙元任將會「盪啊盪的來了」。她更加不會預料到，自己這一生，並沒能奉獻給醫學事業，讓她聞名於世的，靠的是做飯，五十六歲時，她的那本《中華食譜》將風靡全美國，成為美國人了解中餐的聖經。

1934年，30歲的林徽因，已婚，育有一子。她之前在香山的療養並不成功，更糟糕的是，她被正式診斷為嚴重的肺病——這在當時，是一種不治之症。然而，這一年，林徽因一如既往和梁思成一起研究建築，他們去杭州，做出了修復六和塔的方案；她為《營造法式》寫了序，還和梁思成合著了《晉汾古建築預查紀略》。也是在這一年，她寫下了自己的名篇《你是人間四月天》：

你是一樹一樹的花開，

是燕在梁間呢喃，

你是愛，是暖，是希望，

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你能夠想像，這是一個重度肺病的女子在30歲時寫出的詩句嗎？

30歲的林徽因在家中

1944年，30歲的張充和，未婚。她在重慶找到了一份工作，最開心的事情除了唱崑曲，還有師從沈尹默學習書法。蘇煒的《天涯晚笛》里，說了一個有趣的小故事，每次寫完字，沈尹默都要堅持送充和去坐公交車，沈先生高度近視，充和擔心他找不到回家的路，又悄悄不上車，偷偷跟在他身後，直到他平安返家才離去。那時經常跑警報，她就在防空洞旁邊放了一張桌子，端立於桌前，一筆一划地練習小楷，警報聲一響，就可以迅速鑽進洞中躲避。

很多年之後，92歲的她說起自己的30歲那一年：

那時候我們都年輕，我才30歲，想起來，真好玩啊！

* * *

以上三位女性，是山河小歲月的常客，有我偏愛的，亦有不以為然的，然而，她們三人，在三十歲時，都有一個共性——

從容。

在當時，女子的適婚年齡是20歲。《玲瓏》雜誌上，二十四五尚未婚配的女士就開始寫文章大談特談「晚婚女子如何約會」。二十八歲的女士已經開始寫《如何體面離異》了。毫不誇張的說，那時候，30歲女人的壓力，較之今天會更大。

然而並沒有，一切都看心態。楊步偉林徽因張充和，她們的30歲，和20歲、40歲、50歲都沒有什麼兩樣。她們並沒有認為這是一個門檻，更重要的是，她們並沒有覺得，邁入30歲，就意味著自己，老了。

這種從容的背後，是一種力量。這種力量，便是她們對生活與事業的熱愛。只要做著喜歡的事情，寫字也好，研究建築也罷，開醫院亦然，那就夠了。這種從容的背後，也是一種自信，即使在全社會眼裡，她們都算「老女人」，那又如何？她們自己不覺得，因為她們的心態，一直沒有老。

SK-II邀請演員蔣欣和心理學者黃菡，做了一個主題為「你有過年齡困擾嗎？」的視頻。在這個視頻里，我特別欣賞黃菡的一句話：

每個人的時間表是不一樣的。

這一條，適用於女性，也同樣適用於男性。

對於女生來說，為什麼30歲就應該要結婚生孩子呢？

對於男生來說，為什麼30歲就應該要升職加薪買房呢？

一個人的一生，或長或短，我們無法預計。但可以預計的是，在任何年齡，都有令我們驚喜的收穫與成長。楊絳在47歲時才開始學習西班牙語，然而她的《唐吉坷德》譯本被公認為優秀的翻譯佳作，迄今已累計發行70萬冊。75歲時，楊絳憑藉這本書被西班牙過往授予「智慧國王阿方索十世十字勳章」。

老又如何？誰沒年輕過，你老過嗎？

不在乎年齡，就沒有了年齡。在視頻里，51歲的黃菡老師充滿自信地說出了自己的年齡，但說實話，她的狀態，宛若少女，充滿自信。有少女之心，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我身邊有許多老人，年近耄耋，卻一點「沒有老人味」。我的戲友劉奶奶，喜歡背時髦雙肩包，和愛玩兒微信的沈奶奶一起結伴去新加坡自助游，她們都八十歲了。另一位戲友Linda（她喜歡我們叫她的英文名字），每周去跳一次交誼舞，在舞池裡，誰能看出她剛剛過去七十五歲的生日。我帶她去看廣場舞，她看了兩眼，撇撇嘴：「太不優雅了。」

還有永遠的傳奇嚴幼韻。

100歲時，穿著高跟鞋去超市買菜。出門見客時，她總要細細描眉，淺淺脂粉，她說，這是對別人的尊重。

98歲時，被診斷出大腸癌，大家都很擔心，只有她滿不在乎。接受手術5天後，她就回家休養。長女楊蕾孟說，母親跟家裡人說，最疼的時刻，不過是拆線時護士揭開傷口膠布的一瞬間。幾個月後，嚴幼韻又穿上了一襲白色繡花旗袍，蹬上了金色高跟鞋，化上濃妝，與為她手術的外科醫生一起在98歲壽宴上跳舞。

對年齡設限，大概是這世界上最得不償失的事情。因為痛苦的，只有你自己。就像《人生不設限》里說的，只有改變想法，你才能改變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