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小廟，離奇遭受天雷擊；護民一方，保舉成神享香火

往後村裡人心惶惶，最終從縣城請了道官下來做了五天大齋超度亡靈，戲班班主石相公要求村民祭祀，這樣才可平安，於是村民就在他們遇害的地方起了一個廟……

文/解人頤

華夏神州，除了大廟大觀之外，山間水邊、村頭巷尾往往也都有村民自發建立的小廟小龕，或為祭祀山神土地，或是祭祀有功於當地之先賢，葅豆千秋，受人景仰。

山間小廟（資料圖）

深夜山林中的戲班子

這個故事發生的年代已經不可考了，估計應該是晚清那一陣。老孫是一名石匠，從小跟著村裡的手藝人學習打石雕鑿的手藝，吃這一行飯也已經五十多年了，現在手下也收了幾個徒弟。因為手藝精湛，尤其是還能畫得一手好壁畫，老孫常常被請到外地去修建宅院或雕築門樓，尤其是寺廟宮觀特別喜歡請老孫，因為可以少請一個畫壁畫的人。這天隔壁鄉差人送來一封信，信里寫的是隔壁村民想邀請孫師傅和他的徒弟們去建一座小廟，包吃包住，工錢還比別人多一半，這種山間的石頭廟，老孫這幾十年來不論本地還是外地，都建了不少，對他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於是算了下自己手頭的工期，和對方約定了一個月後，去鄉里動工建造。按照行里的規矩，老孫收了三成的定金，並將所需的物品，開了一張單子叫人帶回，這單差事就算是談成了。

老孫是一名石匠（資料圖）

一個月的時間很快就過了，老孫這次去帶的是兩個新學徒，他們學藝三年了還第一次跟著老孫出外差。臨出發的前一天老孫將一些規矩以及外出要注意的事項交代了一遍，囑咐他們收拾好衣服包裹，第二天一早就出發。工作的地點說是隔壁村，其實相隔了幾座大山，一天之內還走不到，師徒三人清早出發，一直走到太陽下山，才走了三分之二。老孫找了一個乾淨的山洞，略作清理，鋪上帶來的草席，吃了點東西，早早就睡下了。走了一天，大家都累了，一倒下去不一會兒老孫就打起了鼾來。老孫睡得正香，邊上兩個小徒弟，卻因為第一次出外工，心裡挺興奮，躺在那裡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夜晚的山林，除了偶爾一些野獸的叫聲之外，萬籟俱寂，可是就在這一片寂靜之中，學徒裡面一位姓盧的，突然推推身邊的人說：「吳哥，你聽，外面好像有唱戲的聲音。」這位姓吳的學徒，剛剛好不容易入眠，被他這麼一推，心裡惱火正要發作，耳朵里確實聽到了有人唱戲的聲音。兩個人都年紀輕貪玩，那個年頭唱戲的不多見，只有廟會啊，或者大戶人家做壽喊堂會才會請人來做戲，既然聽得到聲音，說明不是太遠，反正現在時間還早，去看一會兒回來睡覺也來得及。兩個人貪玩心切，也沒想到這荒山野地，半夜怎麼會有唱戲的出沒，偷偷地繞過師父出了洞門。

唱戲演出（資料圖）

順著聲音的方向，兩個人提著一盞燈籠慢慢地摸索過去，其實相隔沒多遠，走了大約十多分鐘就看到樹林里一塊凹地上燈火通明。隔著樹葉望去，可以看出那是一處新建好的小廟，廟門對面搭了個舞台，點了幾個大火油燈，燈光燦爛。台下一排一排坐著許多人，衣服都是一樣的，從背後看過去，只看見每個人垂著個大辮子，也看不清樣子。於是兩個人就搭在樹枝上看起戲來，舞台上的戲不外乎才子佳人或英雄好漢之類，裡面有一個丑角長得十分的特別，嘴角一粒烏黑大痣，尤其引人注目。戲很精彩，小盧看到精彩的地方，情不自禁，大喊一聲「好啊」。這一聲「好」喊下去可闖了大禍，話音剛落，台上鑼鼓頓歇，台下的觀眾同時都轉過頭來，不轉頭還好，一轉頭把這兩個學徒都嚇得魂飛魄散——四五排的觀眾，不但穿著一樣，面貌也一樣，最可怕的是那刷白的臉色，毫無血色，酒窩兩朵紅暈，哪裡是人的摸樣，簡直就是紙紮店裡紙人的樣子。兩個人只看見戲台上一股濃煙冒出，兩眼一黑，就不知道下文了。

廟裡的壁畫

等到再醒來，已經是日上三竿，一睜開眼就是老孫在他們的面前，兩個人一看自己還沒死，拉住師父那個哭啊！老孫一邊罵一邊扶他們坐起來，彈彈身上的泥土，問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睡在這裡，兩個人將昨晚自己怎麼聽到唱戲聲，怎麼出去看戲，最後又怎麼見到紙人的全部經歷，一五一十的都老老實實的講了出來。老孫一聽其中頗為古怪，順著他們指的方向看去，那邊倒是有個破落的石頭房子，老孫給兩個學徒一點乾糧，囑咐他們坐在原地不要動，自己下去看看。順著山間小徑，老孫一會兒就到了石頭房子門前，石頭房子里沒有神像，只有幾個木頭牌位，中間一個上面寫著石相公，邊上兩個分別寫著義成班男眾之位，另一個則是義成班女眾之位，兩邊牆壁還畫著一些戲裝人物的戲文畫像。老孫看了一看，這義成班也不知道是何方神聖，大約是戲班之類，至於為什麼會有個廟，也覺得疑竇重重，不過此時也想不了那麼多，和對方約好今天要按時到達，再延遲出發就來不及了。於是老孫從廟裡出來，故作輕鬆地對兩個徒弟說，沒什麼特別的，肯定昨晚發夢夢遊了，別擔心，快走吧，再遲就來不及了。兩個徒弟看師父說沒事，也就暫時安下心來，跟著師父繼續上路。因為上午耽擱了時間，原先預計中午到達的師徒三人，一直到下午太陽快下山才到。村裡早就派了人在村口等著，等了一個下午終於把老孫他們等到了，老孫連連抱歉，對方倒很熱情，毫不在意，領著師徒三人去吃接風酒，為他們接風洗塵。

戲劇壁畫（資料圖）

吃飯間，老孫特地問當地要請他們來建的這個廟的具體情況，村長就說這個廟名為清音廟，裡面供的是上一輩傳下來的義成班兄弟之神。一聽到義成班，老孫心裡咯噔了一下，這倒和自己上午在山裡看到的那個破廟裡的神一模一樣，正好借這個機會問問是什麼來頭。於是老孫就說到，是不是前面山裡也有一個義成班的廟。村長一聽，一臉的驚訝，問老孫是怎麼知道，那個廟就是清音廟最早的所在，不過自從上代大約三四十年建好以來，這個廟就一直不太平，不是被火燒，就是被雷打，一直都出問題，已經修建了好多次了，還是不行，後來村裡請了個風水先生，先生說是那裡的風水有問題，佔了地靈龍穴，義成班的壓不住地靈，所以一直被趕，這個廟也就建不成。於是，大家就想反正在山上，燒香也不方便，索性就移到村裡來吧。老孫把昨晚發生的事情略過不講，只說是自己在過來的路上正好遇到，就去看了一看。當晚村長先安排他們住下，第二天一早才帶他們去實地踏勘。

刷白的臉色、酒窩兩朵紅暈（資料圖）

新廟是建在村裡的一個大榕樹旁，石料都已經準備好了，老孫師徒三人再加上過來幫忙的村民，很快就把石頭房子搭了起來。接下來的就是細工了，在石頭上雕刻花紋，這對老孫他們來說，那是駕輕就熟了。兩個學徒負責在門楣、窗框上都刻上了吉祥的圖案，老孫則負責雕刻門前的兩個大石獅子。過了大概一個多星期，外部雕刻工作都做完了，內部石桌石椅的工程開始了，老孫則在村長的帶領下去了山裡的老廟。老孫將原來的壁畫畫了一幅清樣下來，將新廟牆壁粉刷一新，開始動筆畫。牆上的人物一幅幅畫出來，畫到丑角的時候，兩個小徒弟一看到臉上那顆大痣，拉著老孫說那天晚上看到的就是這個人。老孫對他們使個眼色，暗示他們不要多說，繼續手上的活，兩個徒弟雖然心裡有點忐忑，但是表面佯裝作很鎮定。一個多月過去了，所有的東西都做好了，以前認為匠人有法，這種山村小廟安神入火，有時候請不起道士，也會請工匠一併做了，工匠也有一套不同於道士的符法咒語，來做這個開光入廟的工作。老孫對於這一套自然也是熟悉的，雖然這個不是自己的本職工作，不過舉手之勞，也不必斤斤計較，於是就答應村長幫做法。

廟頂破洞定天雷

擇定了一日，老孫帶領村長和村裡的耆老一起去山裡廟中迎請神位，特地帶著兩個學徒一起去，一是讓他們賠禮道歉，二是給他們看看流程，也是教他們一個本事。兩個學徒特地自己還準備香燭元寶，前去賠罪。一切都很順利，大家稟明來意，說要遷廟，一連三個聖卦，既然神明答應，於是大家把神位捧起，帶回新廟安奉。當天晚上安座大吉，村裡還開了好幾桌酒席，大家同樂一番。就在酒席將終之時，突然天上烏雲密布，一場大雨眼看就要來臨，大家趕緊躲在屋內。不多一會兒，突然一個霹靂，正好打在新建的廟上，剛剛做好的廟宇被燒得一片漆黑，大家面面相覷，甚是驚疑。這換了一個地方，才剛剛建好的新廟怎麼就又遭雷打了？

天雷滾滾（資料圖）

老孫心裡也不是滋味，感覺因為自己沒做好似的。村長倒沒怪罪老孫的意思，打算再出點錢，請老孫來修一修，老孫不要錢，並且保證一定要把這個廟修好，但是修廟之前，先要了解一下這個義成班的歷史，為什麼要供這些神。村長想了一想，把老孫拉到另一間屋裡，將義成班的歷史和盤托出。原來義成班是一個戲班，大概在四十年前，被邀請來村裡演戲酬神，可是演戲完了之後，拿了錢回家的路上，就在山裡立廟的地方遇到了土匪，不僅錢被搶了，一班人馬全都被殺在了山裡。這件事之後，山裡就開始不太平了，土匪窩不久就發生了內訌，自相殘殺，又被官兵圍剿，最後幾乎全死絕了。但是土匪死了之後，山裡並沒有太平，村裡開始怪事連連，剛開始是晚上有莫名聲響，又來是發生疾病，甚至有人白日還見到戲班的人在路上行走。

法事大齋（資料圖）

往後村裡人心惶惶，最終從縣城請了道官下來做了五天大齋超度亡靈，戲班班主石相公要求村民祭祀，這樣才可平安，於是村民就在他們遇害的地方起了一個廟。老孫這麼一聽心裡方才明白其中的緣由，老孫記得小時候還是學徒時，他的師父對他說，人要能享受廟裡的香火，必須是有功於民，如果無緣無故立廟，這稱為淫祀，被天所查，就會毀廟斷香火，但是民間確實也有這種需求，為了避免被天查到，在建這種廟的時候，往往在屋頂里露一個空，這樣表示這是個破屋，不是神廟，居於破屋之下，上天也不忍相罰。現在看來這個清音廟也得這麼做，雖然他們是無辜受害，但是死而為厲，享受香火可以，卻不能居於廟堂之上，所以才會有屢建屢毀的問題。給這新廟敲掉一個洞，如此就可免於天打雷劈之災。於是老孫和徒弟第二天，將石廟燒黑得地方都弄乾凈，然後就在廟的屋頂一個角落上砸出一個洞來，這麼一做，果然從此之後就太太平平什麼事都沒有了。

戲班顯靈救村民

就這麼過了三年，一天這個村子又派人來送信，還是請老孫去建廟，老孫一看到信，心裡就納了悶了，之前的廟才建好三年，難道就壞了，不可能啊。帶著滿肚子的疑惑，老孫來到了村裡，村裡是一片狼藉，問了村長才知道，前一段山溪暴漲，山洪暴發，最近剛剛恢復，所以看起來還有點亂。之前老孫建的廟倒是安然無恙，並沒有壞。老孫問村長為什麼又要建廟呢，村長說出了一個神奇的事情——原來山洪暴發是在一個月前的午夜時分，當時大家都在熟睡，突然村裡鑼聲、鼓聲響成一片，人聲嘈雜，男男女女都有，喊大家快起來，洪水要來了。大家被聲音所驚醒，起來開門一看，果然溪水已經快漫過岸了，趕快攜家帶口地往山上趕。大夥剛剛到山上，洪水就進村了，如果不是躲得及時，恐怕許多人都得溺死其中。後來又有好幾個人夢到這個石相公，石相公夢裡對村民說，因為他們護民有功，現在得到城隍保舉，已經受到冊封，天雷再也不會打他們的廟了。正因為如此，所以他們才再請老孫來，想把廟上面的洞給補一補，不忍心看到他們風吹雨打啊。老孫想這個事得辦，這是大功德啊，於是不但將屋頂的洞給補上了，還重新為廟粉刷一新。完工後老孫分文不取，之後這個廟果然就像石相公夢中所說的，再也沒有被毀過。

山洪暴發（資料圖）

古書有云：「夫聖王之制祭祀也：法施於民則祀之，以死勤事則祀之，以勞定國則祀之，能御大災則祀之，能捍大患則祀之。」或許說的就是這個道理吧！

（編輯：玄朴）

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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