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傑散文/久遠的記憶

人的一生，說得簡單一點，就是向前走和回頭望的過程。大腦，是支配人生一切活動的指揮中樞。向前走的目標，要靠它來確定，也要憑它智能的發揮、渦旋最終去實現。然而回頭看、對往事的記憶和追索，是大腦思維活動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回憶和回味往事，是人們大腦的一個無法排斥的先天性，通過對過去生命旅程中發生的大小事件，進行過濾和分析，汲取有用或者可供借鑒的東西，使日後的生活歷程更富有合理、縝密和對一切有形及無形事實的融透性。

在平日的閑暇時，最為活躍的大腦，不免要對以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提起有意識的追尋。其實有些過去的情景，由於記憶的深刻，有時你就是沒有主導意識地去思想，那也會擦著腦丘側邊而來，浮現在意識前沿的鏈條上。人類社會的存續，就是人與人之間的繁複交流，使之得以進步、升華和發展。那麼，人和人過去的共事、交往及個人的私自行為，就成了人們記憶、篩選、咀嚼的一個透著亮光、散發著溫度的標題。

說到這裡，在我的思想意識中，當然地想到了過去的一件、也許有人認為拿不上檯面的小事情。那是在上世紀七十年代，縣上有關部門和人民公社，號召各村大面積種植曬紅煙，我的家鄉寬坪村也在推廣種植的範圍。由於當地農民從未接觸過曬紅煙的栽培技術，政府便從四川請來了一批技術員。其中分派到我們村的是一位接近花甲之年的男子。那時我的年齡還小，只知道此人比較忠厚老實，是一個和善可親的人，大家與他相處得很和諧、很默契，都喜歡親切地稱呼他為「煙師傅」。其實到現在，我還真不知他的姓名，但他的言談舉止，至今依然記得非常清晰。

在第一個年頭裡，從指導整理土地、育苗、移栽到田間管理，再到晾曬、分級、包裝，轉眼間到了年底，煙師傅一年的工作，在與大家融洽的相處和溫馨的交流中，順利地完成了。此時已接近年底，當我們村的村民得知煙師傅是孤身一人時，紛紛勸其留下，與大家一起過年。煙師傅也考慮一則路途遙遠，二則回去還是一個人過年，三則下一年度仍然要來此工作，便決定不走了，與全村人共同分享過大年的樂趣。

要說那個年代，雖然經濟還很落後，但西川地廣人稀，絕大部分地域屬於茂密的林區，植被覆蓋率相當高，山上、溝壑、峽谷里到處分布著野生中藥材，據有關方面普查，達到二百四十餘種，只要勤快、捨得吃苦，利用農閑時間上山挖藥材、采山貨，日常零花錢是不用發愁的。加上野草資源豐富，給養豬提供了得天獨厚的條件。因而每年臘月中旬以後，家家戶戶都要殺過年豬，就成了理所當然的樂事。除此各戶還要磨豆腐、做軟饃、攤黃黃（用玉米、硬糜子面在平底鏊上烙的摺疊起來的饃）等等。在那個年代裡，農民能有如此可供過年享用的吃食，已經是很值得驕傲的條件了。

我清楚地記得，那時的民風特別純樸，人與人的交往，大都會充滿著素愛與親情，誰家有事，不用鼓動，就會有人聚攏而來，傾其幫忙。當然，每遇哪家宰過年豬時，必請全村有輩份輩份的人湊一起吃肉喝酒。這種做法，在那時已經自然地形成了風俗。那種友善、團結、其樂融融的氣場，就是在幾十年後的今天，一回想起來，也會令我的心情激動和回味無窮。

既然鄉親們是是如此注重相互之間的友好相待，各家在做豆腐、殺過年豬時，就免不了要首先想到遠道而來的煙師傅。我們村子在西川是最大的自然村之一，請得人多，往往讓煙師傅不知該去哪家為好？從大年初一開始，請他吃飯的家戶就更多了，有時一頓飯就有五、六戶，甚或十幾家不約而同的來請，常常使這位五尺高的漢子熱淚盈眶，或者流出了激動的淚水。當村裡人了解這一情況後，就集體商量，按日子排順序請煙師傅吃飯。這件事情，讓這位過去與大家從未謀過面的外地人，激動不已，感慨萬千。他曾不止一次地說過：「沒想到，咱們村的人好熱情、好客氣，我平生還是第一次遇見，真是千金難買的情義啊！」

去請客人家裡吃飯時，煙師傅有感於大家對自己象親人一樣招呼，這麼看得起，這麼看得重，便每去一家，都要買一包餅乾和一斤紅糖，或者其它副食品。雖然所拿的東西只價值塊二八角，但在當時的經濟條件下，已經是不輕的禮物了。在大夥埋怨他來吃頓飯還要帶東西時，煙師傅總是深有感觸地說，「在咱們寬坪村，使我真正見識了什麼是人世間的友愛」，他表示就是花光一年的工錢，心裡也舒坦、也非常高興。

這件事情，要說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也已經過去了幾十年了，可我每每想起，心裡總會一陣陣發熱，會盪起一層層的漣漪，老免不了會去懷念那溫馨的歲月，甚至會勾起對許多往事的回憶。我在腦海深處細細地思索過，鄜州西部葫蘆河川的民風純樸，人品厚道，也許與自古的文化底蘊幽深，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直羅在漢高祖元年設直路縣，在唐武德三年置直羅縣。據說當時這裡相當繁華，政治、經濟、文化從某種程度上講都很發達，從西川方圓有眾多的文物古迹和文化遺址便可窺見一斑。

我是從西川走過來的人。在那裡曾經的風雨輪迴，曾經的許多美好的日子，不時會突然浮現在眼前。我實在忘不了那種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人與人之間的真情交融。我多麼希望人們樸素的健康心態能夠自然回歸，用心靈世界的明亮、凝凈、寬容，去營造出一個更加和諧，讓人嚮往，令人留戀的社會氛圍，以使大家相扶、相攜、相擁地走進新的歷史時空，給人們的大腦空間，孕育出更多難以忘懷、值得永久珍藏的經典記憶。

作者簡介：王世傑，筆名晨鐘，陝西富縣人。喜愛文學，偶有拾遺，曾先後在《人民文學》《解放軍報》《詩刊》《延河》等央、省、市報刊及網路媒體發表詩文數百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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