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向回家的那條路

人在迷霧裡彷徨的時候，總是會想起父母，想起父母，忍不住撂下手裡的一切活計，打包回家看看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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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縣城坐公交車，下車之後，彎曲的石子路讓人蹙眉，後怕。還要徒步約20分鐘才到家。石子路之前不通車，直到這兩年村裡才開通公交車。但是公交車的發車點定在上午11點。錯過那趟公交車，坐別的車，通往家的那段石子路只能徒步。

那一天回家正值入秋的一個中午，夏天的高溫餘熱仍然未退，天氣像頑皮的現孩，一會兒晴朗，一會兒欲哭無淚要下雨的模樣。路上沒有行人，沒有車輛，就我孤伶伶的一個人，穿著高跟鞋走著石子路，走著走著，腿腳鍊獄般的難受。

我有20多年沒有穿母親做的千層底布鞋走這條石子路。記得曾經走這條小路從不覺得費力氣，穿著母親做的千層底紅燈芯絨布鞋上街，夜晚還走這條路去別村看北邊來的侉子唱大戲，還看電影。有天晚上，鄰村電影還沒有開始放映，突然颳起大風，霎那間，下起了傾盆大雨，我和發小們拚命奔跑，迎著風雨迎著沙塵，趕到家時已經是蓬頭垢面，滿嘴泥沙，渾身濕透。熟睡中的父母被喊門聲吵醒，母親起床開門，數落著，父親也狠狠地大罵。但是，我心底沒一點怕意，也不覺得累，收拾洗洗一番，躺在被窩裡，輾轉反側不能入眠，為沒有看到于榮光演的《聯手警探》好一陣遺憾。

我好不易走完石子路，到家時，大門落鎖，鄰居說母親在田間拾谷穂餵雞，母親養了幾十隻雞。自從父親生病後，家裡再也沒種田地。

天色越來越沉，片刻，雨淅瀝瀝下起來，我飛快地跑田間找尋母親，母親在齊膝的谷樁田裡，蹣跚著步子，手捏把谷穂，時而抬頭瞅瞅腳下，時而躬腰作拾起谷穗狀。

母親那瘦削身材，漸漸發白的頭髮，讓我心痛不已，鼻子酸澀，有種想哭的衝動。雖然我刻意抑制住自己情緒，言語卻是充滿著不滿。我狠狠地數落母親一通，母親身體本來就不好，腿腳被風濕病折磨的幾乎抬不動，這樣的天，這樣的田地，她太不愛惜自己身體。其實我是多麼的擔心母親身體。

秋收後的稻田埂，在收割機的碾壓下，坑坑窪窪，慘不忍睹，放眼望去，一望無垠的田野，像被淘氣的孩子拿著水彩筆在紙上亂塗鴉糟蹋紙張一般，橫七豎八，雜亂無章，幾分殘敗，幾分蕭瑟。

多年以前秋收後田野，谷樁子齊腳踝骨，一條條田間小路平坦，筆直，一望無垠的田際，已經早割的稻樁子冒出嫩綠苗，青秀秀的，像一副美麗的秋天畫作。那時沒有收割機出現，全村大人孩子聚集田間，村民用鐮刀收割稻子。抱，捆，挑，垛，最後再在稻場里用牛套上石磙碾壓著打稻子。往往父母忙著打稻，我和小夥伴在稻場里追逐嘻戲，無憂無慮。偶爾父母歇腳的空隙，我們在稻草里翻跟斗。那時的父親母親在心目中是大樹，是超人，他們能擋風避雨，他們彷彿有永遠忙不完的活計，他們彷彿有永遠用不完的力氣。

哦，我的父親，母親，那時的他們多麼年輕，多麼的勤勞能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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