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福州有關的別樣版《望大陸》詩：台灣榕籍雕塑家陳一帆的愛情往事

陳一帆與妻子李如寶。

福州新聞網7月3日訊（福州晚報記者 劉琳/文 陳子文 供圖）台灣著名雕塑家陳一帆創作的于右任銅像立於玉山之巔，被稱為「能讀出無邊的相思」。這因為他與于右任一樣，一汪海峽，讓他與妻女咫尺天涯。

幫于右任完成遺願的人

1962年，83歲的國民黨元老於右任已居台灣十餘年，深恨祖國處於分裂狀態自己不能葉落歸根，深念失散多年的大陸親人，遺憾而痛苦。1月12日，重病纏身的他，自知不久於人世，寫下遺願：「我百年之後，願葬玉山或阿里山樹木多的高處，山要高者，樹要大者，可以時時望大陸。我之故鄉是中國大陸」。24日，于右任在日記本中寫下了令人詠之無不動容的詩作《望大陸》：葬我於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陸；大陸不可見兮，只有痛哭。葬我於高山之上兮，望我故鄉；故鄉不可見兮，永不能忘。天蒼蒼，野茫茫，山之上，國有殤！

于右任病逝之後，幫他完成遺願的人中，就有出生於長樂的陳一帆。

首件作品是思歸的海燕

陳一帆是長樂市鶴上鎮仙街村人，生於豪門，家裡有百貨鋪、酒庄、錢莊和當鋪，這使他從小就受到良好教育，若不是抗戰爆發，他想成為一名教師。抗戰爆發後，他隨學校遷至閩北，後投筆從戎。

1945年投軍前，陳一帆返鄉娶了長樂古槐沙京村李氏望族千金李如寶。李家滿門抗日官兵，李如寶的伯父是著名海軍中將、馬尾要港司令李世甲，他指揮了閩江口抗日保衛戰；親兄弟和堂兄弟中除一位在家務農，其他全部參加了空軍、陸軍、海軍，在抗日前線與敵血戰。

1946年3月，陳一帆第一個女兒出生，妻子月子里，他匆匆從部隊趕來，女兒一滿月他即歸隊。1949年，陳一帆從貴州隨部撤往台灣，駐守金門。

那一段時間他日夜思念著妻女，他的雕塑生涯即是從這痛苦相思中開始的。金門產一種黏性甚強的土，自小酷愛畫畫的他用此土捏的第一個作品是一隻展翅的海燕，他想像著自己能儘快飛到妻子的身邊。他捏的第二幅作品是妻子，第三幅作品是想像中已能歌善舞的女兒。

帶著愛的創作感動了許多人，最後連金門防衛司令胡璉都請他為自己捏個像。金門的思親之作，打開了陳一帆通向雕塑家之門。1972年以空軍上尉銜退役後，他以雕塑創作維生。

陳一帆日日盼著回到妻子的身邊，直到有人對他直言「反攻大陸」無望、回鄉無望時，他才在台灣與一位女校長結婚。但他從沒有停止對遠在故鄉妻子、女兒的思念。

而在大陸，人在福州的妻子也苦苦思念著不知是生是死的丈夫。有人勸年輕貌美的李如寶改嫁，她矢志不渝，苦等夫君。這一等就是一輩子。

記者曾多次訪問晚年回鄉定居的陳一帆，有次老人突然說：「我這一生完成了許多雕塑作品，有一件作品我是帶著淚完成，這就是立於玉山之巔的于右任雕像。在長達半年多的創作中，我不知吟過多少遍他的《望大陸》詩，每吟一遍淚流滿面，因為我也時刻思念著家鄉的父母和妻女。創作中我多次登上玉山，作為雕塑家我本不需攀山越嶺，但我執意要去，我要登上去看看是否能望見海峽對岸的家……」說這話時，老人已年過九旬，說著說著淚流滿面。

20多年後

夫妻方知對方活著

1972年，陳一帆一位在台灣空軍當校官的大舅子退役，到新加坡經商，他託大舅子給家鄉寄信，了解妻女是否還健在。當知道妻子苦等他堅決不改嫁，靠變賣陪嫁與做女工養大了女兒陳子文，他痛心疾首，深感自己對不起妻女；當知道共產黨對女兒很好，從小學到高中女兒一直拿著全校最高的助學金，陳一帆情不自禁號啕大哭。這一天，離夫妻1946年一別已過去26年。

從那時開始，陳一帆每過幾個月就兌換200美元，托在新加坡的大舅子輾轉寄回家鄉。

沒等到與妻再度執手言歡

1983年，聞知李如寶病重，陳一帆心如刀絞。他在台灣雕塑佛像十分有名，有多家寺廟爭相邀他為廟裡雕塑佛祖像，陳一帆說：「誰能先付錢我就先給誰做，誰給我錢多我就最快時間做好。」拿到對方酬金之後，他一看離銀行關門還有半個小時，立刻趕到銀行，將錢兌換成港幣，之後火速跑到碼頭，托跑香港船的同鄉帶到香港的朋友處，再讓朋友立即寄到福州。

陳子文說：「父親幾萬元港幣寄到福州後，我全取出來，拿到母親病床前時，我對媽媽說『爸爸很愛很愛你』，母親點點頭，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當時，母親已聽親戚輾轉傳來消息，父親為早日回來與親人團聚，參加了台灣不少外省人返鄉促進活動，他在與時間賽跑，希望有生之年，能與自己最愛的人團聚。」

可嘆，陳一帆最終沒能等到與妻再度執手言歡之日，1983年李如寶在思念中合上了她那雙美麗的眼睛。這對結婚38年的夫妻，真正廝守的時間只能以天計。陳子文說，聽家族長輩說肯定不到百日。

夫妻合葬長樂玫瑰山

1987年11月，台灣開放民眾赴大陸探親。陳一帆立即收拾行裝回鄉，他最常流連忘返處就是妻子的墳前，每次都流著淚給妻子讀一封當年寄不出的家書……

後來，他聽說長樂玫瑰山附近有墓地賣，立即挑選了一個雙人墓，將妻子移葬於此，囑咐女兒他百年之後也要來此與妻子廝守。他說，這輩子因為戰事、因為咫尺海峽成天涯，不曾給妻子送過（玫瑰），希望下一輩子能天天為妻子送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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