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遇男子我和他聊天互通姓名，打開手機我在社會新聞看見他死訊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丫頭的徐先生| 禁止轉載

1

已經是深夜12點了，街上的人和車越來越少。

路邊零散的宵夜攤，生意慘淡，此時，下起了雨，寥寥無幾的路人狼狽散去，整個城市更是冷清。

高強站在一家關張的便利店前避雨，絲絲涼意襲來，要是能找個地方喝點酒就舒服了，高強心想。

高強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他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這座城市正在進行輕軌施工，因為拆遷，一些熱鬧的片區已是人去樓空，部分通暢的街道也變成了死胡同。

高強穿過三條街，走過幾條小路，進了一條叫民生路的巷子。「我操。」高強罵了一句，他踩到一塊西瓜皮，險些摔倒。

高強記得自己以前來過這裡，但今天這條路出奇的黑，出奇的深，原來是路燈熄了。

高強慢慢地挪動步子，摸黑前行，他甚至懷疑是不是走錯地方了，正在猶豫時，看到了巷子深處的燈箱上「顧四酒館」四個字。

這是一個類似燈籠的燈箱廣告，頗有中國風的味道。真好，得來全不費工夫。高強轉角找到了酒館的門，推門而入。

2

房間里燈很暗，這個酒館應該是由民居改造的，臨街的店鋪租金太貴，一些人把生意做在小區里，因此，類似的咖啡館和酒館不足為奇。

店裡，充斥著各種酒精參雜著類似地下室潮濕陰暗的霉味兒，這裡採光和通風應該不太好，四周都是黑壓壓的居民樓。

客廳是吧台和一個開放的座位區，吧台上懸掛著五顏六色的酒瓶，牆上是很多老電影海報，音響里傳來爵士樂，像黑人的靈歌，女歌手的嗓音粗獷得像個男人。

「你好，請問幾位？」吧台里的老闆問。

「一個人。」高強說。

老闆穿著黑色的圍裙，帶著眼鏡，個子不高，白白胖胖的，像個讀書人。

三個客人安靜地坐著，真不容易，這麼偏遠的店居然還有客人，高強要了兩支啤酒，坐在一邊。

高強把酒瓶對著嘴巴，喝了一口，味道不錯。

他打量坐在對面的三個人。

一個年紀約四十多歲的男人，穿一件深色的夾克，像是個公務員，他將酒從白色的酒盅倒進小杯里，一飲而盡後喉嚨里發出「嘶」的聲音，應該是白酒。

一個穿著校服的學生，十七八歲的樣子，背著一個大的書包，他面前是一杯黑色的雞尾酒，顏色像可樂。他正在低頭玩電話，手指在鍵上來來回回。

另一個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抱著一直白色的貓，她抽著煙，時而自言自語，像是有很重的心事，但高強聽不到她在說些什麼。

老闆背過身坐在操作台，像是在研究什麼東西。

氣氛有些沉悶和壓抑，高強喝完兩支啤酒，天又開始下起雨，他又向老闆要了兩支。

店裡一直重複這個歌手的音樂，這三個顧客就這樣一言不發地坐著，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也許每個人都揣著不同的心事，又無處可說，大家在這裡買醉，某方面來說，也是一種同病相憐。

「大哥，你好！」高強坐了過去，舉起酒瓶，友好地示意男人乾杯，男人緩緩轉過頭，看了看高強，點了點頭，朝酒杯里倒了酒，一飲而盡。

酒喝了，距離就近了一步。

「我叫高強，幸會幸會。」高強說。

男人點了點頭，並沒有回應他。

「我的公司在大十字，做服裝貿易，大哥在哪裡高就？」高強說。

「我在監獄上班。」

「哦，是位警察叔叔，監獄我熟悉啊，哪個監獄？」

「貴安監獄。」

「哦，我曉得。」高強點了點頭。他愣了一下，開口又問：「貴安監獄不是和陽城監獄合并了嗎？現在裡面應該沒有犯人了吧？」

「有犯人。」男人頓了頓說。

「哦。」高強喝了一口酒，點頭說。

高強有個朋友就住貴安監獄附近，他記得，這所監獄早在幾年前就搬走了，沒有押犯了，難道是自己記錯了？

「對了，大哥，好幾年前，你們監獄有個犯人跑了，還殺死一個警察，你應該知道吧？這個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的。」

男人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他點了點頭。

「那個警察叫陳曉北，他疏忽了，疏忽了。」男人像是回憶起一件不堪回首的事。

「來，大哥，我敬你一個。」高強端起酒瓶猛喝一口，一瓶啤酒見底了。

男人並沒有舉起酒杯，他顯得悲傷和不安，他的思緒彷彿滑入一片悲傷的沼澤，越陷越深。

高強把目光轉向這個抱著貓的女人。

「我就不應該把你關起來，讓你一個人在裡面。」女人喃喃自語。

高強打量著這個有些神經質的女人，覺得有些面熟，卻記不起在哪裡見過。

「貓很乖啊。」高強用手去摸貓。

「呲！」貓對陌生人的撫摸極其反感，它齜牙咧嘴，露出兇相。

高強嚇了一跳，趕緊把手收回。

「它好可憐，我不應該把她丟下。你說是不是？」

「是的，你這不是帶著它出來了嗎？」高強說。

「她根本沒出得來，她死了，就變成它了，我現在走哪裡都帶著它。」

高強聽得迷迷糊糊，又覺得瘮得慌。他認為這個女人肯定是神經有些問題，也懶得去搭理。

看來只有這個高中生正常得多，他的校服上有水性筆的塗鴉，是一些漫畫人物和英文字母。他始終埋頭玩兒手機，一張臉白凈而冷酷。

這應該是個早戀的少年，經常翹課的少年。

「你上高几啊小弟？」為了緩和一下剛才的尷尬氛圍，高強開口問。

「高二。」男孩頭也不抬地說。

「你讀幾中？」

「三中。」

「哦，肯定是跟女朋友發簡訊？呵呵。」高強說。

男孩抬起頭，是一張慘白的臉，他看高強的眼神裡帶著一種憤怒和不滿。

高強被這個眼神嚇了一跳，尷尬地笑了笑，沒在接話。

雨還在下，彷彿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高強想，如果是雨停了，自己就馬上離開這個鬼地方，黑燈瞎火的，還遇到一群莫名其妙的人。

音響里的音樂停了下來，老闆好像也沒有打算重新播放，酒館裡一片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此時，只有高中生手指按在手機鍵上的聲音，他像是有很多的話要和別人說。

高強偷偷看到，居然是一款老式的諾基亞手機，智能手機早就普及了，用這樣的手機，也許是現在小孩的時髦吧。

高強看了看老闆，那個帶著眼鏡的胖老闆，伏在操作台上，厚厚的眼鏡下，是一雙黑眼圈很重的眼。

他一隻手拿著一輛汽車模型，一隻手擺放好一個人偶，嘴裡模仿汽車的轟鳴聲，再支配右手，讓汽車猛地把人偶撞到，再擺正人偶，就這樣，一直重複這個動作。

真是無趣，高強想。

他又喝了一口酒，看著不遠處抱著貓的女人，這個女人真是面熟。高強想，他肯定在哪裡見過她的。

他仔細地梳理著記憶，想起了一家火鍋店，高強以前經常光顧的一家火鍋店。

對！就是她，她是那家火鍋店的老闆。驀地，高強的全身起了雞皮疙瘩，一種強烈的恐懼襲來。

幾年前，這家火鍋店發生了一件讓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

店裡的服務員是個鄉下小姑娘，老闆怕她出去鬼混影響第二天工作，打烊後，就安排她睡在店裡，走的時候順勢把卷閘門鎖上。

恰好那天晚上店裡發生火災，那可憐的服務員被活活燒死在裡面。

當卷閘門被打開時時，裡面竄出一隻白色的貓。店倒閉了，後來，老闆瘋了，再後來，聽說她自殺了。

高強想起剛才和她的對話，恐懼極了。他覺得像個夢一樣不真實，他使勁掐了掐自己，是疼的。這不是夢。

這時候，那個高中生的電話響起，他接通，像是在和一個人爭執不休。

「愛情對每個人都是平等的……我不管……這分鐘你不是我的老師，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我懇請你不要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我討厭！」

而在坐的人像沒聽見他的話一樣，毫無表情。

高強問老闆洗手間在哪裡，老闆朝一個方向指了指，高強進了洗手間，打開水龍頭，洗了把臉，自己變得清醒許多。

他對著鏡子深呼吸，又回到座位上，這該死的雨，多久才停？

這個女人有問題，她應該只是瘋了，沒有自殺，人死了怎麼可能還見得到。

高強這樣安慰自己，這個警察應該是沒問題的，這個高中生脾氣那麼爆，應該也沒問題。

女人的貓突然跳到地上，原來是警察衣服里掉了一個東西出來，但他好像並沒有發現，貓對地上的東西很感興趣，用爪子把玩。

「大哥，你的東西掉了。」高強說。

高強彎腰撿起來，是一個警官證，恰好是打開的，高強看到證件上的照片，正是眼前這個男人，名字是陳曉北。

「哦，謝謝！」男人接過。

陳曉北！他就是那個警察！高強像觸電了一樣，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的身體是麻木的，頭腦也是麻木的。

他感到絕望，無比的絕望。

呵呵，如果按這個邏輯，這個高中生肯定也有問題。

高強看著他，他伏在桌子上，抽動微微身體，不知道是不是在哭泣。

高強扭過臉，看到他的腰和後背處，校服被紅墨水弄髒，不對，應該是傷口，血汩汩不止地往下淌。貓在他腳下，像是在舔舐什麼。

高強知道，這個城市所有人都知道，2011年，在貴安三中發生了一件事。

兩個高二的學生皆與英語老師發生感情，為此爭風吃醋，一個學生用刀將另一個學生殺死。

高強安慰自己，自己與他們無冤無仇，假如他們要傷害他，早就動手了。

「老闆。」高強打斷老闆，示意他借一步說話。

老闆停下手上的無聊遊戲，和高強走進另一個房間。

「老闆，那幾個人經常來嗎？」高強想，這個可憐的胖老闆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嗯，他們都是這個店的常客。」老闆推了推眼鏡。

「這麼晚了，他們為什麼還不離開？你不覺得很奇怪嗎？」高強壓低聲音說。

「總有些人四處飄蕩，找不到去處，你不也在這裡嗎？」

「你的店，是什麼時候開的？」高強不解地問。

「2010年。」

「開了7年？」

「3年而已，先生。」老闆看著他笑了笑。

今年明明是2017年啊，怎麼才3年？這個老闆真是莫名其妙，他恍然覺得這個老闆很是面熟，但他不願多想了，趕緊買單，匆匆離開。

3

高強狼狽地逃出酒館，他回頭，四周一片黑暗，只看到「顧四酒館」四個字隨風飄蕩，散發出詭異的光，像是招魂的燈。

「總有些人四處飄蕩，找不到去處」，他想起老闆說的話，後背一陣發涼，而自己是怎麼來到這個鬼地方的？

他踉踉蹌蹌地走在巷子里，不知過了多久，才走了出來。

他走到大街上，人來人往，車輛穿梭，奇怪，這麼晚了，怎麼又熱鬧起來。地上是乾的，彷彿沒有下過雨一樣。

剛才避雨的便利店開著門，屋裡掛著的時鐘顯示是10點整。

奇怪，這難道是一個夢嗎？

他回頭看民生路，那片區域漆黑一團，毫無人煙，他試圖尋找到剛才的巷子，卻發現，這裡早已變成了廢墟，無路可走。

高強覺得自己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這個決定是幾個小時前做的，假如自己仍是在監獄裡，肯定是什麼都不會發生，此時，應該和同改們應該在談天說地，準備睡覺了。

高強在一個禮拜前發現這個秘密的，他在郊區的陽城監獄服刑，家裡託了關係，他並沒有像其他犯人一樣在車間生產勞作，而是在伙房負責伙食，這是個不錯的差事。

有一次，高強炒好菜，距車間收工還有半個小時。

高強在後院里抽煙歇息，這幾天連著下雨，剛破土的蒜苗被雨水沖得面目全非，高強拿起鏟子，想把泥土重新碼均勻。

他發現有一處的泥土有些塌陷，而當鏟子在泥土裡來回好幾下後，卻出現一個洞，而且越挖越大。

他埋下身子，發現是一個很深的隧道。

他很興奮，趕緊用木板遮擋起來，這莫不是一個逃出監獄的隧道吧？

一個禮拜後，他終於逮到時機。

趁同改阿龍拉肚子上廁所，他又將洞扒開，從洞口鑽了進去，洞越來越深，越來越遠，幾十米後，又進入一個廢棄的下水道，這肯定是以前有人挖的。

他要逃出來，他早就想逃出來了，幾分鐘後，他在監獄的高牆外，掀開了一個井蓋。

他自由了。

但是現在他後悔了。

這樣的自由有什麼意義？現在監獄肯定發現他失蹤了，公安肯定接到了報案，自己肯定是通緝犯了，獄內再犯罪，必定要加刑。

處處都是監控，天羅地網，能逃到哪裡？

這幾個小時，他像中邪一樣，遇到那麼多不可思議的事，外面的世界魑魅魍魎，渾渾噩噩，一點都沒想像的好。

如果自己在監獄裡好好改造，頂多幾年就出來了。雖然苦點，但是心裡踏實。

高強來到一個橋下蜷縮著身體，河水散發著惡臭，他徹夜難眠，天拂曉時，他來到監獄的邊上的井蓋旁，打開了井蓋，鑽了進去，原路返回。

他從院子里爬出來，走進伙房，伙房裡的蒸鍋冒著熱氣，應該是剛上鍋的饅頭。

阿龍這個蠢貨正在廁所裡邊拉屎邊唱歌。

「阿龍！」高強喊了一聲。

沒人回應，高強滿身臭烘烘的，身上粘著像血一樣的污漬，他決定，得立馬找到警官，如實反應情況，爭取從寬處理。

高強從伙房走出來，路過生產車間，聽到一排排縫紉機發出的熟悉聲響，這讓他心裡踏實。

勞動效率與改造成績有著最直接的關係，車間里，是同改們埋頭苦幹，熱火朝天的身影，他一個人靜靜地朝管教辦公室走去。

4

「報告！」高強站在辦公室門口喊。

沒人回應，高強想，是不是沒人在？但他明明聽到兩個人在辦公室說話的聲音，一個是徐隊的聲音，一個是李隊的聲音。

「報告警官！」高強又喊。

依然沒人回應。

高強走近一步，清楚地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那個隧道爬出來後就是個井蓋，他剛爬出來，就被武警看到了，他穿的囚服咯，武警喊他不要動，他就開始跑，後來，武警就直接開槍把他打死了。」這是徐隊的聲音。

監獄的外牆上設有崗亭，有持槍武警看守。

「那個武警的做法是對的嘛，唉，高強這廝看上去挺老實嘛，咋會做這種事啊？」這是李隊的聲音。

「人不可貌相啊，對了，他是哪年入的監？」徐隊問。

「好像是2013年。」

「犯的哪樣罪？」徐隊又問。

「交通肇事，醉酒，又沒得駕照，把人撞死後跑了，哦，撞死的好像是民生路一家酒館的老闆。」李隊說。

「哦。」

……

高強站在門口，不知何去何從。（原題：《顧四酒館》，作者：丫頭的徐先生。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公眾號：dudiangushi>，下載看更多精彩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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