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木前面紙紮的童男童女，意外沖著我笑

正趕到村子東口，一陣狂風突然吹了過來，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一下子就吹進眼睛，猝不及防的我眼中一陣刺痛，趕忙蹲下身來揉拭。

我扯著衣角擦了一陣這才感覺眼中的異物被擦拭出來，此刻天剛蒙蒙亮，我仔細地瞧了瞧，只見一抹黑灰色，卻不知道是什麼。

「哪裡來的灰？」我口中念叨了一聲四處張望，這一瞧不打緊，周圍的房舍門前居然都撒著一道灶灰，門腳倒立著一把掃帚，掃帚的左邊還擺著一碗倒頭飯！

「這…這！這是防鬼的儀式！」我又驚又怕，這種事我只從桑奶奶口中聽說過，只有死因不明的情況出現，鄉民才會這樣防著鬼魅。

誰出事了？正當我疑惑不解的時候，遠處的街角穿過來一隊人馬，怪異的是他們整隊前來，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響。我剛想上去看個究竟，心中就升起一股怪異的感覺。

感覺到情況不對，我立馬跑到路邊的土堆旁躲了起來。片刻那隊人馬便走到了近前，這時候我才看清楚，那些人沒有一個我認識的，他們穿著我從未見過的青色長衫，臉色灰白、兩頰卻染著異樣的紅暈。而這隊人之後，赫然是四個身穿紅色衣服的中年人，他們表情麻木的抬著一副厚重棺木。

「紅衣抬棺！」我瞪大了雙眼，險些驚叫出聲。而更為怪異的是棺木前面紙紮的童男童女竟然一同轉過頭向我笑了笑，一股陰冷的感覺瞬間籠罩了我的身體，一股冷汗也隨之冒了出來。若不是身下正好有土堆頂著，我恐怕會當即攤倒在地上。

「周磊，你真的回來了？快，和我回去。」熟悉的聲音傳來，我的靈魂放才回到了身體。轉眼看去，竟然是我媽來了，她一臉緊張的看著我，並用手比劃著什麼。

「媽……」我剛想出聲詢問，我媽就比划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我看得出她眼裡的恐懼，知道她一定也是被眼前怪異的葬禮嚇到了。

我轉過身想看清楚那對童男童女是不是真的在對我笑，莫非是急著趕路身體疲勞出現了幻覺？可是那隊人馬已然走出了村子，轉眼之間便失去了蹤影。

「快走。」我媽拉起了我的手，入手是滿掌的冰涼。

「媽，你怎麼來了？」我回來的急，根本顧不上給家裡打個電話，可是我媽的樣子明顯是早就知道了我的歸期。

「別多問了，快跟我來。」我見我媽走得急，還以為家裡出了事，可是我媽並不是拉著我往家走，而是朝著村子西頭的桑奶奶家而去。

村子裡因為有桑奶奶的禁制，女鬼奈何不了我，但是我卻不可能永遠躲在村子裡不出去。

一看桑奶奶家門前掛著的白綾和白花，我的心就通通亂跳個不停，桑奶奶走了？怎麼能這樣？她老人家不在了，誰還能解決我的事？

我媽似乎是看出了我心底的疑問，將我推到了桑奶奶正屋門前，「進去吧，你桑奶奶一直在等你。」

「嗯。」看我媽舉動，加上她眼神之中的擔憂，我雖然覺得事情蹊蹺，卻還是決定尊從她的意思，推開門走了進去。

桑奶奶家我並不是第一次來，可是這次進門之後我還是有些意外，本來就幽暗隱秘的屋子此時被層層銀紙覆蓋，更顯得暗不透光。我本能的縮回身子想逃出去，卻在轉身的時候看到前面有一道光亮傳來，雖然只是曇花一現，卻讓我的心情安定了許多。

我想起那道暗光傳來的地方是桑奶奶家卧房的位置，便打著膽子朝前走去。果不其然，我推開了記憶之中的那扇門，滿眼的燭光瞬間映入眼帘。燭光之下是兩根慘白的蠟燭，而屋子裡只剩下蠟燭燃燒的噼啪聲。

眼睛適應了之後我才看出房間的周圍也是被貼了很多的銀紙，而那燭光就是蠟燭燃燒的光接著這些銀紙反射而來的。

「小磊，你來了。」一道虛弱的聲音傳來，我下意識的應了一聲「嗯。」我想起這是桑奶奶的聲音，便壯著膽子朝屋子裡面走了進去。

「到這邊來。」桑奶奶的聲音再次傳來，我才找到了她的位置。若不是她的聲音除了虛弱一些沒有其他，我恐怕會當場昏迷過去。

此時的桑奶奶一身壽衣，筆直的躺在蠟燭之後的土炕上，身材弱小，唯一裸露在收益之外的臉部，更是皮包頭骨沒有一絲的生氣。

「桑奶奶，你…你這是怎麼了？」我雖然膽小，卻也知道救了我一命的桑奶奶斷然不會害我，顫抖著身子朝她的身邊走去。

「你害怕么？」桑奶奶的嘴唇一張一合，本來閉合的雙眼懵然睜起，原本渾濁的雙目泛著一道從未有過的精光。

「我不怕，奶奶，你這到底是怎麼了？」我鼓起勇氣，走到桑奶奶身旁，心中卻充斥著滿滿的疑惑。

「來，拉我起來。」桑奶奶向我伸出了她的手，我下意識的扶過去，形同雞爪的手觸手冰涼。

我正猶豫著該不該抽回的時候，手腕便被桑奶奶扣住，她嘴裡念念有詞的嘟囔了幾句，「果然，果然……」

「桑奶奶，究竟怎麼回事？」我詫異萬分，不知道桑奶奶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

「小磊，你不要緊張，桑奶奶知道你今天會回來，只是奶奶壽元已盡，留下的時間不多了！」

桑奶奶的話猶如一把尖刀插在了我的胸口，可是她明明還活著還能動，怎麼就說自己壽元已盡了呢？抬眼看向她確實沒有一絲人氣的臉，我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幾步。

「你剛剛在村口看到的那個隊伍，就是奶奶我給自己送葬用的。」桑奶奶坐在土炕上，她的那張臉在搖曳的燭光之下顯得陰沉而又神秘。

我這才想起剛剛那個送葬隊伍的怪異之處，那些人裝束極怪、走路無聲而且速度奇快，怎麼看都不是活人。

「奶奶算準你要回來，所以施了瞞天過海之術，現在留在這裡的除了一具殘軀，還有我的一魄。你和那蘇青青本是一對孽侶，偏你又不知自好使得自己陽氣虧欠太多，若不是你聰明知道回來，恐怕不日之後便是你魂飛魄散之時。」

桑奶奶的這句『不知自好』讓我一下羞紅了臉，我這才知道為什麼之前鬼妻沒有動靜，原來都是我與那些女人交往散了陽氣，陽氣不足壓制不住鬼妻，她便開始惡意泛濫、為非作歹，聽桑奶奶這意思，若是我回來晚一步，很快小命就不保了。

「桑奶奶，小磊知道錯了，小磊求你，一定要救小磊一命！」在外常年與各種人事打交道，我很快聽出了奶奶話中的意思，直接跪在她的身前磕起頭來求她救命。

「辦法是有，不過只能救你一時卻保不了你一世。你這輩子註定多災多難、若不自堅，恐怕……」桑奶奶說到這裡嘆了口氣。

「桑奶奶，求你幫我這一次！」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我必須先渡過眼前的難關。

「好，既然如此，你隨奶奶過來。」桑奶奶說完竟然自己下了炕，幾個轉身就到了屋子的另外一邊，此時的我只想著活命，根本沒注意到桑奶奶是如何動作的。

「這些銀紙、冥幣，全是我續命所用，不過它們作用的時間有限，既然你心意已決，等下只需按照我的吩咐行事。」

此時的我已經顧不上那麼許多，見桑奶奶說得慎重，便一口應承下來。

銀紙冥幣做成的幕牆之後，是一個被隔開的小間，一進去，便有一股十分濃重的香火之氣，我還來不及看清楚，桑奶奶便指著地上的一個蒲團說道：「跪下！」

不知道為什麼，那時候的我心中沒有一絲猶豫，直接撲通一下跪在了蒲團上。

桑奶奶動作嫻熟的拿起一束香點燃之後插到了我面前案上的香爐之中，而我這個時候也才看清楚，香案上面供奉著一塊晶瑩剔透的玉石，我看玉石形狀有點怪異，剛想看個清楚，就聽到桑奶奶說道：「周磊，跟著我念。」

打小桑奶奶便沒有連名帶姓一起叫過我，一般都是叫我小磊或者磊娃子，此時見她說得慎重，我更是不敢有意思的馬虎。

「今有周磊……」跟著桑奶奶絮絮叨叨說了大半天，最後一句我才明白我拜了什麼師傅，原來桑奶奶通神的本事也是老一輩人傳下來的，他們供奉的全都是有名的狐仙娘娘，而今，我也成為了他們之中的一位。

「我們這些人，都是窺破天道之人，行的也是逆天之事，周磊你記住，切不可存害人之心，奶奶我一輩子謹慎做人、小心出事，最終還是落了個雙目失明、半身癱瘓的命。」拜完師剛回到桑奶奶的的卧房，她的一席話讓我差點小便失禁，我的個媽呀，這拜的是什麼師啊？

我周磊前輩子是做了什麼孽？一泡尿惹到了蘇青青那個女鬼，現在就算一輩子行善積德也不得善終？桑奶奶啊，你這是救我啊還是害我呢，怎麼感覺我像是才出了狼窩就又進了虎穴？

我後悔的念頭剛剛燃起，就感覺背後一陣陰風吹來，害得我趕緊將後悔的念頭打消。而桑奶奶也似是知道我在想些什麼似的，一邊從土炕一頭拿起幾本書，屋內光線雖然不弱，卻十分模糊，我只能看出那書十分古舊，「小磊啊，奶奶並不是在害你啊，實在是我們這些人比常人更難活在世上，你想活得更強，必須付出比常人剛多的努力。這些書是奶奶畢生所學，如今全都交付與你，這些本事事關保命，你務必好好學習才是！」

我就知道桑奶奶不會害我，連忙接過了那幾本書，書都不厚，但是卻是十分破舊了，「桑奶奶你放心吧，我一定會用心學習的。」

正說著屋子裡的燭光突然搖曳了幾下，似乎有熄滅的跡象，而之前一直和平常無異的桑奶奶，突然朝前一撲，口中吐出一口黑血。我連忙上去想扶她起來，卻被她厲聲喝止，「別過來！這些屍血你碰不得，我還有話，你聽我說完。」

屍血兩個字直接讓我愣在了當場，我這才想起面前的桑奶奶陽壽已盡，此時已經是只存一魄的屍體。這一切太過詭異，若不是事關性命，我恐怕會直接跳腳跑開。

「我留這一魄已是天怨神怒，之前若不是狐仙娘娘保我周全，也堅持不到現在，無奈狐仙娘娘剛剛收你為徒，法力分散，怕是我這一魄也已經留不住了！」桑奶奶的聲音比之前虛弱了許多。

「桑奶奶，你不能死，你告訴我怎麼辦才能留下你？」桑奶奶的話讓我心生恐懼，我沒有感受到狐仙師傅的存在，卻知道桑奶奶若是走了，我的鬼妻就真的沒有人幫忙對付了。

「這些都是天命！」桑奶奶掙扎著起身，身形一動竟然越到了土炕上躺回到了原來的位置，「小磊，我走以後你將我埋在蘇青青墳旁，你的陽氣已經快要壓制不住她，你按照奶奶說的做，這樣奶奶可以保你三五年平安，這之後，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聽到這話我立馬收起了滿腹的傷感，將精神集中到桑奶奶的囑託之中。大概半個小時以後，桑奶奶才將那些注意事項說完。

因為我還沒有學習法術，所以對於比較重要的部分桑奶奶都是做了十分詳細的說明，她讓我到時候一定要萬分小心，切不可有一絲馬虎。我記憶力好，聽得又仔細，一再向桑奶奶保證我會小心，她會算舒了一口氣。

「好了小磊，你先回去吧，之前奶奶已經讓你家裡準備足了東西，到時候你用上就是！」桑奶奶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將那句話講完。

我知道這是我和桑奶奶見到的最後一面，跪在她的身前用力的磕了幾個頭才離開。桑奶奶讓我夜裡十一點半的時候再過來，這期間她要準備一些克制蘇青青的東西。走的時候我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桑奶奶死了還要為我謀劃，我何德何能！

走出桑奶奶的小院，我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不過想起晚上要做的事情，我還是不敢鬆口氣，快步朝著我家的方向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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