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告別的年代：我們回不去的故鄉

有人說，在讀黎紫書的書時，能夠將悠長的時光返溯。她是一個能將回憶、以及一些細細碎碎的景象完美地還原到你面前的魔術師。她的筆觸是有魔力的，有一種神秘的光芒。能夠在記憶之中尋找到魔幻的色彩。

《告別的年代》，黎紫書著

而黎紫書說，這是我的現實，我的成長。就好比大家在閱讀馬克爾斯的《百年孤獨》時說它是魔幻現實主義的作品，而對於生活在南美那個地方的人們來說，只有寫實，沒有魔幻。

黎紫書也一樣。

她說：「我到底是在那個土地上，被那些土壤，那些風雨和陽光所滋養起來的人，儘管我現在使用著中文，可我用的中文跟你們所使用的中文依舊是不一樣的。」

黎紫書

她是來自馬來西亞的華人作家，行走於世界各地，掌握多種語言、方言。她是馬來西亞最有名的女作家，但卻從未收到過馬來西亞作協的邀請；她憧憬愛情，卻不相信愛情的存在；她時常在疑惑，自己究竟應該是馬來西亞人還是中國人。

故鄉&異鄉人

在馬來西亞，馬來語是本地的語言，英語是他們的官方語言，你要生存，就必須掌握二者。但黎紫書小時候特別討厭馬來語和英文，她只喜歡中文。英語口語考試的時候，她問老師，「要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考官的問題怎麼辦。」老師說：「你要是不會的話，你就說『sorry，I don』t know』。」於是，整場考試，黎紫書只說了這一句話。

「但當我中學畢業出來找工作的時候才發現，因為我不會英文，根本沒有人要我。」於是黎紫書開始自修英文，通過看電影和跟外國人聊天的方式，「那個時候完全不曾想到，日後我會可以去翻譯別人的英文作品，甚至有人邀請我給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做翻譯。」

黎紫書從此開啟了自己的語言天賦，她開始在世界各地行走，以迅速而又漂亮的姿態掌握一門有一門的語言。她花了兩個月的時候把德語從零基礎提升到課堂上得90分，她說一口流利的中文，在廣州街頭自如地切換成粵語，甚至她還懂怎麼把一個「行」字說出北京味兒。

「但是當我回到我出生的地方，馬來西亞一個叫怡保的小城市時，計程車時司機問我：『你是哪裡人呀，你從大陸來的嗎？』我說我是本地的，他還不信。我理髮的時候，理髮師跟我說：『聽你口音應該是從香港那邊過來的吧。』現在不管我講什麼話，我在我自己的國家都會讓人覺得我是一個外地人。」

「你在自己的地方被當成是一個外地人，在別的地方也沒有人會把你當成本地人。」

詩人黃禮孩曾經編過兩本書，叫做《出生地》與《異鄉人》，書中說我們每個人最後都會成為故鄉的異鄉人，甚至都會變成一個沒有故鄉的人。

《出生地》與《異鄉人》

黎紫書回憶起小時候自己對故鄉這個概念最初的認識，是源於媽媽對那片她其實從來沒有見過的土地的一種隱秘而美好的幻想與期盼。「在媽媽的認知中，中國才是她們的故鄉。小時候看湯姆斯杯比賽直播時，馬來西亞隊和中國隊，爸爸媽媽是支持中國隊的。」

黎紫書很強烈地感受到，在父母的心目中有個堅定的聲音，「那個才是我們的故鄉，我們遲早要回去的。」

後來中國開放了，黎紫書的媽媽跟著旅遊團去到了廣西，她的老家。黎紫書不記得她去了多少天，只記得她回來時灰頭灰臉的，從此，閉口再不提故鄉二字。

以後在看湯姆斯杯比賽的時候，中國隊對馬來西亞隊，她是支持馬來西亞隊的。這個看起來是一個好笑的東西，但是它是很能體現出情感投射方向的轉移，她發現她是馬來西亞人了，她不是中國人，她美好故鄉的想像破滅了。

「於是，故鄉就成了一個永遠回不去的詞。」

黎紫書的家鄉：馬來西亞的一個叫怡保（ipoh）的小地方

愛情&防腐劑

「我不相信純粹的愛情，情感必然會變質。我情願去處理情感變質、變化的過程，而不是單純描寫愛情」。黎紫書說，「人是一種不可信任的動物。」

她有過一段婚姻，結婚對象是初戀對象，談了五年戀愛後結婚，同居八年後分居。一般人聽說一個女人離婚，總是會懷疑是丈夫有外遇嗎？有小三嗎？但事實上是愛情已經不在了，黎紫書說：「因為我變了，而且我很遺憾我的男人沒有變。」

「他跟我說可以等我，可是我覺得不要等我，因為我知道我不會回來了，我現在已經不是以前那個人，以後更不會是。我心裏面可能對這個人已經沒有愛情了，可是我是真心希望他過得好，我要他有一個美好的人生，因為他的人生只是要求一個安靜、平穩的家庭，一個普普通通能夠跟他在一起的妻子，那才是他想要的，而我給不到。」

在黎紫書看來，愛情是人在某一個階段、某一個情況之下煥發出來的一種情感的狀態。這個東西它是會改變的，它會隨著時間的轉移或者環境的改變，所以愛情本身是沒有辦法繼續下去，人也無法始終保持在愛情的狀態裡面的。

」夫妻之間，人與人之間相互依賴的關係還在，包括對孩子的責任，讓婚姻關係還持續。但並不是說愛情還存在，它已經在某一個點上已經變了，它已經不存在了，我一直相信是這樣子。「

在黎紫書的小說里，你找不到一段美好的愛情。她說：「我嚮往愛情，並且相信著愛情，但我不相信愛情能夠天長地久。」

《出走的樂園》，黎紫書著

寫作&女作家

黎紫書寫的小說很多都是情慾題材，小說通常都拿女性當主角，她寫女性情慾很大膽。

她從小就把自己當男性看，做男性做的一些事情，不僅是換燈泡，連修水管，或者是修什麼插座、電器我都會修，把自己當成男人。在黎紫書的家中，父親常年不在，一家只有五個女性，需要男性的角色，於是她就成了這個男人的角色。「後來嘗試寫作，也沒有想起自己是女人這回事。」

《野菩薩》，黎紫書著

黎紫書有一個得獎的散文，內容寫到一個女性身體，寫的比較暴露，性器官之類的都寫出來。當年她得獎的時候，一個香港的作家特地提到說為什麼把這個作品頒給她？他說他沒有想到在馬來西亞有一個女作者會有這樣子的方式來寫女性的身體。這個時候，黎紫書突然意識到：原來我是女人。

黎紫書從寫作至今，橫掃海外各大文學獎項，有人說她是馬來西亞最有名的女作家。但黎紫書表示不解：為什麼只有女性作家才會被冠上「女作家」的前綴，感覺就像是把女人排一邊去比，不要跟男人算在一起。

在黎紫書看來，文學創作是沒有性別區分的。「小說的創作不是運動，性別並不能帶來優勢。」或許在大部分人看來這有些過於斤斤計較，「可是男作家們是不會理解這種心態的，因為他們從來沒有被稱之為『男作家』。」

馬華文學大獎獲獎者黎紫書（左二）

所以她說：「我要成為最優秀的小說家，而不是最優秀的女小說家。」

轉自：正讀，ID：nanculture

nancult

文丨鄺菲

編輯丨溫言

- End -

主編：宋程，責編：小悅

加入一起悅讀群請找小悅君

加微信15300077378，並標註「微群」

一起悅讀 微信ID : readtogether

快樂閱讀 | 共同閱讀 | 分享閱讀

郵箱17read@sina.com

投稿 | 加入我們

地址：北京市朝陽區北四環中路六號華亭嘉園A-1F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