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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篇唯美散文。不過,我不推薦你聽,因為你一定會潸然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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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親老了。而我,也即將老去。

還在年輕一點的時候,她和我說起更年輕的曾經。晚秋的風中,她站在鎮口,站在一身嶄新的衣裳里,對著迎面走來的青年,把頭深深地低下去。

那個人,後來成為我父親。

「你爸爸是遼田村最好看的崽俚......」她笑,羞色半收半隱,柔軟得像一塊剛出鍋的鹼水粑。

這是母親極少見的沒有戾氣的時刻。

母親十七歲嫁入周家,正值夢幻年紀,來不及懂事,就被投入成人生活。

她被煙火、白鹽、毒日光所腌曬,提早進入中年。

貧窮如同她的褐斑,密密地貼在臉上。

秋收後的空曠日子裡,她在屋子裡攬鏡,發不出半點聲音。

如今翻看老照片,看到母親初嫁時,長髮結辮,臉龐溫潤如瓷,便深感歲月蹉跎,亦能隱隱揣摩到當年她的失落。

然而年少時,對她實在缺乏體恤之心。

我被母親的歇斯底里弄得心驚膽顫,及至後來漸漸無情。

新婚不久,爺爺便與父親分了家,給了一隻爐罐,幾筒米,還有一些不值錢的物什,讓他們自己謀生存。

母親站在窗前,站在仍舊鮮艷的紅雙喜下,面對著家徒四壁的新生活,攬住父親的胳膊,笑,滿是年輕的樂觀。

有一年五月,母親懷了孕,挺著肚子去耘禾。她站在水田裡,毒日頭淋下來,螞蟥兇猛地吸食著她,她幾度眼前發黑,掙紮起來,穿過太陽地深一腳淺一腳地回家。門關著,裡面是父親的難堪。

奶奶坐在她的床前,勸慰她,勒令父親給予她承諾,挽救她的心碎。那個夏天,她因為生產,父親獨自幹完了幾畝田的活。雙搶時節,他從日光微明,忙到星斗滿天,靠在打穀機上發出沉沉的鼾聲。

母親說:「看在孩子的份兒上......」

後來第一個孩子出生,歡歡喜喜地慶生,又做滿月酒,接著慶祝周歲。

他們磨了一擔糯米,做了幾大簸箕周歲粑,撒了芝麻,家家戶戶送過去。

那是1984年的秋日。

村莊的河沿上,蘆花在飛,像大地白了頭。

她看著她的孩子坐在他肩頭,綁著彎角瓣,舉著長蘆葦,和著他「得里個當,得里個當」的叫喚,手舞足蹈,不自覺地心生原諒。

她回到灶火前,用青春和愛作佐料,伴著貧瘠的生活,烹制一道道晚宴。

夏天的夜裡,她坐在竹床邊,一邊給我們趕蚊子,一邊講故事。她講白蛇傳,孟姜女哭長城,偶爾也有關雲長千里走單騎,說那是真英雄。

母親的廚藝非常好。

附近人家有婚娶,請她置辦流水席。

她在廚房中穿梭,舞弄廚具,調製飲食,把各種雜料混成一處,煮成大鍋稠湯,作第一道喜宴上桌。

我端著空碗,卷著舌頭問:「阿媽,這是什麼,真好吃!」

「什錦湯!」

什錦湯,它雜燴人間百種滋味,濃稠厚重,淋漓鏗鏘。村莊人賦予它喻意:什錦,食錦,食後河山錦繡,半生繁華拉開帷幕。

她平時也喜歡做這道菜,一來方便,二來喜慶。只是,喝再多的針錦湯,也無法阻止生活漸漸走向悲苦。

第二個、第三個孩子出生以後,貧窮更加瘋狂地蠶食這個家。

又因為辛勞、卑微、世態炎涼,和不見希望的前路,她漸漸敏感易怒,神經如履薄冰,微薄小事便能輕易令她發作。

他們開始反覆地爭吵。像兩個仇敵,被困在斗室之內。

他們終於吵到所有人都習經為常。奶奶不再來看觀望和勸阻,鄰居再不會打開窗戶,我們呢,各玩各的,讀書的繼續讀書,幹活的繼續幹活。

除了臘月晴天,家家戶戶開始醞釀節日的狂喜,這場日日上演的戰爭,才有可能暫時休戰。

母親在檐下浸米打漿,燒灰濾水,焚火蒸粑,預備著舊曆年的豐盛。她的臉除卻往日的陰霾,蒸滿金黃的芬芳。

她用大爐罐燒熱水,喚我們泡腳。六隻小腳丫在令人顫慄的溫暖里追逐著,像六隻幸福的魚。

父親在灶膛填柴,看著母親一手拿著油瓶,一手操著鍋鏟,站在香氣中,和鍋里的菜一樣可親,調笑起來,嗬,雙槍老太婆!

拳頭粑滿盤流金,糯米丸顆顆瀲灧,薯皮大苕子擠擠捱捱,填滿我們的碗。我們興奮地擦桌鋪筷,走路帶著跳,高聲呼和著,預備享受這一年一期的、在意識中預演了千萬遍的盛宴。

出乎我意料,即便是那樣燎烈的情節,最終也以悲劇收場。

那天晚上,父親重又變成一隻拳頭,沒有面目。我的母親亦形狀模糊,她只剩下聲音,尖利的、狠毒的、刀子一般的聲音。

事件起因很簡單:債務、無休無止的債務,他們不知怎地引發新怨舊恨,話不相投。她重又崩潰,種種絕望壓頂,漸漸無法自持。她用哭聲與咒罵來發泄她的陳年怨懟,引得更加暴怒的武力回復。

她在冰涼的泥地上掙扎,頭髮散亂,周身傷痕纍纍。

我立於一側,不懼,也不哭。太污穢的言語,已使她在我心中等同於罪惡起源,我應有的驚恐和同情已被她反覆的發作耗盡。

記得有一回母親在井台滑倒,歪著嘴角喊疼,我站在一旁不動聲色,看著她蜷縮,看著她捋起褲腿驗證血液洶湧,看著她怒罵我木薯蠢豬賤婊子,看著她離去的荒涼井台被落日照出參差的斜影,心中沒有一絲愧意。

我早已在心中發下誓言:如果我變成母親一樣的人,就一定去死。

可是,後來我悲哀地發現,我性子中的暴戾根深蒂固,它潛伏於我的體內,無聲無息。但總會在某個時機露出端倪,暗示它的邪惡。

如同一隻城府很深的寄生蟲。

我們虛弱地喊著停手,喊著別吵了別打了,簡單而機械,像一種儀式。

母親漸漸停止她的撕心裂肺,但嘴角依然抽搐,臉龐變形。

我們預感更惡毒的咒罵呼之欲出。

然而沒有。

她忽然推開門,走入冰涼夜色。

舊曆年大年夜的寒風裡,她帶著滿身傷痕,穿著破碎單衣,攜著失重的生活與超重的苦痛,踉踉蹌蹌在滿世界的黑中奔走。

鞭炮在她耳畔高潮迭起,炫耀喜慶和諧。

她身無分文,趿在腳上的棉鞋,有一隻掉落在家中陰暗的門角。

母親的悲傷並沒有引起我強烈的重視。

年夜飯已經涼了,我很焦急,我迫切地想嘗試紅燒肉和鹼水粑的味道,想喝一口魚湯,想嘗嘗薯皮大餃到底好不好吃。

我關心那些食物更甚於母親的出走,但在父親的陰冷里,我不敢動彈。

很久很久,木樁一般的父親終於動彈了。

他說:「吃飯!」

我說:「阿媽呢?」

他說:「隨她,要死要活隨她!」

我們開始吃飯。

火爐漸熄,屋子冷了起來。我們誰也不說話。

我的瓷羹不知怎地碰到了湯缽,當恩恩恩,劇烈的響聲讓我嚇了一跳。

但當我緊張四覷,卻發現大家都垂著眼帘,沒有任何表示,忙碌著筷子與嘴巴的傳遞,彷彿那是人世間最重要的事情。

十五支光的電燈泡像只偷窺的眼睛一樣懸在我們頭上。他們的臉肅穆而蒼白。

一生再也沒有遇見過那樣的除夕。

在我的記憶里,1992年的年夜飯奇特而荒涼,它籠罩在某種陰影中,定格了極致的喜慶與極致的悲哀,像影片被按了暫停,停在一幀達利式的畫面上。

次日清早,住隔壁的奶奶揉著眼睛問:「阿娥哪裡去了?」

她冷漠的表情讓我無從辨別她是否已知事件。父親頭也沒抬,陰著臉,吱呀一聲拉上大門,扣上鉤鏈。

我們走七個小時的山路,趕到外婆家。

鞭炮聲耀武揚威地響著,拜年人提著鮮艷的禮物,興沖沖地走在田陌間,明亮,昂揚,被所有人歡迎和接納,就像一句句金玉良言。

而我們則如同四句廢話,灰頭土臉,不被人看得起,自己也不大看得起自己。

出乎我的意料,母親躺在外婆的木床上,在那唯一可依的溫暖里修復她的重瘡身心。每個人都吁了一口氣。

我至今無法想像她如何在黑夜裡穿越那陰森濃密的莽莽高山,怎樣避開那深達十餘丈的深澗,怎樣避開老虎、狼、野豬等惡獸的威脅和騷擾,走六七個小時的夜路,在晨光熹微時,叩響那扇藏在深山裡的大門。

父親呆在母親床頭一下午,安慰她,聽她咒罵,應她的要求許諾加倍的溫情。

他還有一地狼藉的生活,攤在周家貧困荒涼的屋子裡,等待著她去幫他打理。

他不能不低頭。

而她,自從十七歲晚秋在鎮口見到他,這個英俊的男子就成方向,她半生跟從,不管狂風暴雨,還是春暖花開。

晚飯,我們圍在一起。父親給我們夾菜,也給母親。

她臉上的青淤和血口子不再張牙舞爪,堅冰乍化的暢快在飯食間流動。

我們都鬆了一口氣,以為境況從此逆轉。

然而,生活不是小說,沒有一廂情願的終結與開始。

她回到她的格局,繼續她的沉淪,繼續她的壓迫與被壓迫,繼續在三餐粥飯間悲喜無常。

她漸漸開始對我抱怨,認定我無情無義,亦在無意識之中,將所承受的傾軋,返還我的身上。

有一回與妹妹吵鬧,她揍我,幾近瘋狂,她半生承載的委屈和生存壓力在那時傾巢而出,在語言暴力和行為暴力中發泄自己的悲憤。

那天下午,我在水邊坐了很久,在某些決定之間舉棋不定。直到後來,未來帶著令我迷戀的可能挽留住我:我高挑美麗,才華橫溢,行走千山萬水,我錦衣華食不再凄愴生活,我堅定強大不再卑微屈辱,我直起腰身,把半生陰影抖落於身後......

而我不能切斷這個實現的機會:活著。

黃昏時,我回到家。

推開門以後,屋子又是一地慘敗狼藉,我的父母又在彼此的硝煙里奄奄一息。

在那些切身的痛苦中,我狠狠地培育我的願望:逃離,逃離!從家庭逃離!

後來,理所當然地離開家。

在陌生的天宇里,深感世界廣大,是如此自由和安寧。

再後來,開始戀愛,孤注一擲,瘋狂地追逐溫暖,哪怕是焚我的火焰。

有一年,和一個人在一起。

周末在飯館吃飯,母親和父親坐席首,以准丈人丈母的身份,暗暗審度請客的人。

艾地多辣,那人不喜當地飲食,卻點了滿桌濃烈,他殷勤服務,自己卻進食甚少。

母親因此感動,覺得這般捨己為人,應該可以信賴。她受夠了不懂退讓的相執的苦楚,把體貼當成男人最大的美德。

然而,埋伏於體內的病毒漸漸發作:暴戾、貪慾、多疑、克人克己。

他最終不能忍受我的猙獰,和諾言一起消失蹤跡。

我深知這之於我、之於母親,都只是一場驗證,我最終,變成了和她一樣的人。

2014年的十一月,她五十歲生日。

我們沒有別的方式對她表達慶賀,只有大肆蒸煮。

現世荒涼如此,想來唯有饈食可作最佳安慰。

我們燃起滿室油煙,鋪開大量杯盤,載滿五色五香五味,在紛呈食物中替她完成更年儀式。

母親坐在燭光里,白髮蒼茫,手指顫抖。

人生走及此地,物質漸豐,但仍是悲涼倉惶,所得全然不能與傷害相比,杯水車薪一般,對她敷衍地安慰。

她忽爾又提我的婚嫁,我不喜歡,說你與父親這樣的榜樣,早已使我寒心,幸福真是笑談。

她怏然無語。

半晌後,她重又開口,說:「沒想到我們傷害你那麼深......」

她只念過小學三年級,平日言談,多是直接得堪稱粗暴,或者樸素得近乎乏味的話語,唯有這一句,極盡溫柔,極盡愧疚和滄桑。

她於是贖罪似地,以她的方式,默默為我的圓滿而奔走。

春天的時候,她去周邊寺院為我祈福,回來在屋子東角插桃花,又買了轉運竹,墜上姻緣符,希望我能被幸福所光顧。

又聽說九宮山上有寺院很靈,計劃著什麼時候,去為我抽一道簽,許一個願。

艾地之南有桔林,秋後山野漸紅,母親和我一起去。

其時已近冬至,滿地落桔,枝頭稀疏。

采了一個剝開,意外地汁多液滿,遞了一半給母親,她吃下去,笑著說要留點過年吃,討個好兆頭,桔子吉利嘛。

人世間的各種物事,緊要的,無關緊要的,她都用著心,抱著隱秘的希望去謹慎對待,以為這樣能換得神跡降臨,或者改良的契機。

她依然在嘮著什麼,我的眼淚已經掉了下來。

我還記得她的哭喊,她的恐懼與哀告,她每一次虛張聲勢地離開,終又沉默地回來,在灶間廚下,為我們準備一日三餐。

她在入夜時抹去眼淚,說:「我只是擔心你們餓了!」

不遠處的人家正在準備晚餐,炊煙飄動,彷彿房屋的輕柔呼吸。一朵雲染著金邊,在艾地山巒上輕輕蕩漾。

母親提起半袋桔子,說:「天黑了,我們回家吧!」

我說好,回家!也是該回家了。

母親走在前面,我跟在後頭。

我踩著她的影子,亦步亦趨,像延續某種命運。一樣的困苦、殘缺、孱弱,一樣羞慚於自己的黑暗,一樣卑微地希望又失望,重又希望。

此時,城市華燈初上,萬物驅於從容。

我和她沉默地走著,帶著各自的堅硬和咸澀。就像兩粒掙扎的鹽,在人間五味雜陳的食宴中,漸漸柔軟,漸漸融化,漸漸寬宥曾經的煎熬,忘卻往事的苦楚,和世界互相接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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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知 見解 自省 療愈 行動 成長

周沖

80後的老女孩。

自由寫作者。

2015年離開體制,放棄公職,開始以筆謀生。

著有《你配得上更好的世界》、《我更喜歡努力的自己》等書。

周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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