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 歌：西域風情

西域風情（組章）

雁 歌[四川]

塔克拉瑪干沙漠

一花，一菩提。

一沙，一世界。

我們終身被囚禁在一粒沙里。

這裡是一片走得進出不來的一千公里盲區。包括日頭，也不敢越雷池一步，總是在沙坡頭升起，在沙坡頭落下。

斯坦因的駝隊好不容易接通從於田或墨玉到阿克蘇的信號，卻又不得不宣稱，這是一片死亡之海。

當然，一棵沙棘就是一條魚蝦，一具白骨就是一片帆影。

遠古的風吹過，無邊的瀚海魚鱗閃爍，浮光躍金。尼雅的遺址和文明升起在海市蜃樓。

千年的胡楊，枯黃的容顏歷經滄桑扭曲成一段斑駁的歲月，猶如茫茫沙海中的綠島或燈塔。

一隊駱駝捲起的浪花，洗亮了一雙雙前仆後繼的目光。

如果我們最終擺脫不了一粒沙的宿命，我願意將肉體交付給億萬年的風沙，在一叢紅柳中打坐。

然後，在羅布泊外放逐自己疲憊的靈魂。

天山神秘大峽谷

一萬年風雨的剝蝕，坐南朝北的風吹開一道口子。

堅不可摧的群山，面呈羞澀，露出一朵桃花的紅暈。尤其是在晨昏，當陽光斜灑在危崖峽谷，整座山似乎燃燒起來。

煙霧從谷底升起，在幽谷懸梯間密布，儼然千軍萬馬神出鬼沒。

那隻守護谷口的神犬，不斷變換季節的色彩，卻擋不住一滴水後退的姿勢，看不清隱藏的玄機。

酷暑與寒涼，在峽谷內外握手言和。

寬敞與逼仄，湧現與藏匿，雷霆與喑寂。撐起峽谷的雙翼。

這是一座紅色的山崖。不是火焰山，卻在以另一種方式曠古燃燒。每一粒紅褐色的砂礫，都是一個濃縮的歲月密碼，背後潛伏著一個靈異的故事。

只是不知，長河絲路的駝鈴聲聲是否打破了這裡的千年沉思？成吉思汗西征的鐵騎是否捲走了這裡的一粒紅塵？

乃頭山直插在那裡，人頭山峭立在那裡，佛面山靜坐在那裡。

紅色的砂礫簇擁在一起，堅硬而矍鑠，彷彿永不分開，

人們來到這裡，很快就會顛覆一種峽谷的概念。也許，你曾從疊泉瀑布花草遊走深山峽谷。這裡，你卻會獲得一次審美的飛躍。那是用萬古的蒼涼與死亡堆砌而成的大美生命。

一切充滿玄秘的神情。也許，那半壁之上的阿艾千佛洞佛光，能照亮峽谷深處的黑洞。

一路坑坑點點。從中原來的步履，似乎顯得有些焦急和匆忙。

沙漠胡楊

沙漠公路，宛如一截大地的導線。

一端連接漫天黃沙，一端連接青蔥「長城」。讓每一雙眼睛閃光。

每一棵胡楊，是一匹青色的磚。緊扣歷史的滄桑和細節，秩序井然地捍衛著每一粒沙。

其實，與陽光的角逐，可以追溯到三千年前。那時，除了沙，還是沙。

光芒指引你的方向，卻又拷問你的生命。你只好把虯狀根系伸進大漠的深處，在遠離江河潮濕的地方，構建自己家族龐大的版圖。

不知道是不是天將降大任於斯樹也，必渴其體膚，礪其筋骨，然後向死而生。看那大漠戈壁，一排排，一篷篷的胡楊青了又黃，黃了又青。儼然黃綠相間的沙漠衛士，終身護送落日，孤煙，駝鈴，商旅。

把最後一片黃葉交給大地後，你剩下的胴體，是一段斑駁的歲月。

也就是說，與風的較量始於兩千年前。你卸去一身的葉子和輝煌，清心寡欲，靜立沙山，直指殘存的風沙與河流。

記得你倒下的時候，是在千年前的一個黃昏。那時沒有風沙，風沙都踩在腳下了。唯有，殘陽如血，沙山如海。

你頭枕日月，橫卧沙山。也曾夢與昔日的繁華衣錦，更多是在思考一棵樹的生命，如何抵達禪境。

千年後的黃昏，我路過你沉睡的地方。

無邊的風襲來，似乎在喚醒一粒沙的記憶，誰是人世的過客？誰是不朽的英魂？

2016．10．5

【作者簡介】

雁 歌，原名王春雁，1967年生，四川華鎣人。四川省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散文詩作家協會會員，文藝期刊《渠江潮》執行主編。全國優秀教師，特級教師。數百件作品散見《星星》《散文詩》《散文詩世界》《四川文學》等多家報刊，入選多種選本，十餘次獲全國及地方大賽等級獎。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