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樂府詩，看古代女性如何對待負心人

上周介紹了《氓》，詩歌中的女主人公被拋棄後，回想起婚前婚後的一系列的變故，內心無比痛苦，家人也不能理解她更讓她傷心不已，文末雖然表示要忘記過去的經歷，但是，卻總覺得那只是女主人公勸勉自己的話，至於她是否真的能夠重新振作起來，其實是很讓人擔心。但是，今天要介紹的詩歌，雖然也有傷心，但更多的是一種決絕的態度，對已經不愛自己的男子表現了女性的自強自尊，讓人刮目相看。

01

有所思（樂府詩）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何用問遺（wèi）君，雙珠玳瑁簪。用玉紹繚之。聞君有他心，拉雜摧燒之。摧燒之，當風揚其灰！從今以往，勿復相思，相思與君絕！

雞鳴狗吠，兄嫂當知之。妃呼狶(bēixū xī）！秋風肅肅晨風颸(sī)，東方須臾高（hào，通「皓」）知之！

這首詩歌出自漢朝樂府詩歌，大意為：我所思念的人，在大海之南。贈送什麼給他呢？用玉纏繞一隻玳瑁簪。突然聽說你已經變心，將簪子毀掉、燒掉，把灰也揚在風裡！從此以後，不會再想念你，與你情義絕！當初與你約會，雞鳴狗叫，應該驚動了哥嫂。哎………秋風呼嘯，涼意襲人，真是心煩意亂。但是，很快天就亮了，我就知道如何做了。

這位女子是多麼多情啊！她為心上人精心準備了一隻華美的簪子，還用精美的玉來做裝飾；她又是多麼剛烈啊！聽說對方已經變心，立刻毀掉簪子，甚至連灰屑也拋在風裡，決心與這負心人一刀兩斷。唯其愛之深，故也責之切。但是，相愛過的人，總有那麼多甜蜜的往事值得回憶：當初偷偷約會可能已經被哥嫂察覺了，如今可怎麼辦呢？想想反而要猶豫了，到底是分還是不分呢？不管它，等到天亮就會有辦法了。最後這句，與《飄》里的思嘉麗一樣，遇到暫時不能解決的困難，都會說：我現在不去想它，明天再想吧，明天又會是新的一天！不過，我們這位「思嘉麗」可是生活在兩漢時期，距今有兩千年了！

這位女孩對變心戀人的態度由本能的堅決決裂到有所動搖，真實地描寫出了戀愛中的人的心情，可是另一位女性，卻沒有任何的留戀：

02

白頭吟 (樂府詩）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今日斗酒會，明旦溝水頭。

躞蹀（xièdié）御溝上，溝水東西流。

凄凄復凄凄，嫁娶不須啼。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竹竿何裊裊，魚尾何簁簁（shāi）！

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

據說，司馬相如與卓文君結婚後變心，卓文君寫這首詩給司馬相如，不過，現代評論者認為此詩是後世文人偽托。來看詩歌內容：愛情應該如山上的白雪一樣純潔，如雲間的月亮一樣皎潔。聽說你有了二心，所以來與你決裂。今日喝了這杯酒，明天我們就是路人。沿著御溝行走，過去的情意也如同水流一去不返。傷心啊傷心，嫁娶時不需要哭泣，因為我以為嫁給一個心心相印的人，從此不會分離。兩情相悅就應該像修長的竹竿撩撥活潑的魚兒一樣甜蜜，如果男子看重感情，金錢和地位又怎麼能夠打動他呢？

詩中所託，不知道男主人公又傍上哪位「官二代」、「富二代」了，不過，司馬相如確實是娶了卓文君這位「富二代」的，希望他沒有變心，因為他當初追求卓文君時可是下了很大功夫的。

這首詩歌，語氣非常冷靜，但正因其冷靜，反而覺得是深思熟慮後的決定，態度才更顯堅決。應該是女主人公已經得知消息一段時間了，將問題考慮得非常清楚後才過來分別的（「故來相決絕」，表明二人不在一地，傳說是司馬相如在外地做官，欲納富氏女為妾，卓文君前來與其分手）。不僅分手，更有指責，指出對方不是自己當初想像的那樣，願意保持純潔的愛情，與心愛的人白頭到老。既然對方更加看重「錢刀」，與這樣的人分手只有失望，還有什麼可留戀的呢？

這位女性不管她是否真的是卓文君，但是這語氣和心勁兒絕不是貧家女所能有，你看她的見識和風骨遠高於男子，這種分手固然是因男子變心所引起，又豈不是因為二人的觀念不同所導致的呢？不糾纏於既往，不畏懼於將來，她何來的底氣？魯迅先生在《娜拉走後怎樣》里說，娜拉離開家庭後一定要有生活來源，否則，出路只有兩條：回來或墮落。他因而指出：自由固然不是錢所能買到的，但卻能夠因為錢而賣掉。這首詩歌里的女性生活在兩千年前，那時候的女性是沒有工作機會的，她為什麼就敢於與負心的丈夫大膽決裂呢？應該是不會為生活而發愁吧。

這樣說，不是要貶低女性。因為即使在今天，多少沒有足夠能力養活自己和孩子的女性，依然為了生活而掙扎在不如意的婚姻里。不是所有的愛情都有美好的結局。問題是，當變故來臨，女性們，你有能力說「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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