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風詩選·中國當代詩人卷》

遠去的村莊

台階上盈滿青灰色的塵

密匝匝的草粉嘟嘟的花

吞噬著曾經的喧鬧

屋前房後屋檐下的蛛網

沾滿片片碎碎寂靜的時光

有幾家常年深鎖鏽蝕斑斑的木門

小院成了貓兒狗兒的樂園

鳥鵲兒，一茬一茬呼朋喚友

婉轉著村子童年清麗的兒歌

圪蹴在太陽底下守望年關的老人

吃力地翻開泥土，仔細找尋遙遠的牽掛

深一腳，淺一腳

把橋頭翹首的大香椿，站成

整個村子最惹眼的景點

冬雪天，老井是一口熱情的眼

清甜的井水溫存著日復一日的記憶

用駝背塗畫著疏鬆淡泊的日子

灶台邊，一隻只蒼老的手

清蒸紅燒一日三餐的簡單人生

我的老父親

是誰甩響暖春的調子

震落一菜畦的黃昏

是誰灑下滿坡的汗水

把圓月割成鐮形

是誰搖落滿天的星辰

用勤樸點亮小村的黎明

當天地間萬籟俱寂時

是誰吵醒了木耳香菇的夢

當飛雪群舞日月無輝時

是誰一腳踏著大地

一手擎起了殘天

春寒不再凍傷果木蓓蕾

你總是隱退在繁華的背後

卷一支煙叭出一口輕氣

瓜果菜蔬嚷嚷著爬滿屋前房後

酸菜洋芋糊湯是你永遠的早餐

半杯紅酒升騰起

天麻豬苓溫潤著整個大屋場的早春

秋雨，染綠了我的文字

又一場綿綿的秋雨

敲打著我的星空

書香溫馨的夜

連同溫溫的燈光

圖畫染綠了我的文字

情人灣滿溝清爽爽的菊

都被夜雨沖洗得靜謐淡遠

溫涼溫涼的風

笑著笑著裹緊了厚的記憶

秋雨溫柔的曳扯著黃的紅的葉

流淌著憂鬱的清音

霜降，深深秋

文字倍感草單木薄

心蜷縮在雨夜的經典

嘬一口酒燃一紙煙，揮之不去不散

綠了秋雨，還有我的一紙文字

冬天是個坎

一位同事的母親去世了

曾記得，半年前

老人還給我們熬了噴香的洋芋糊湯

烙的發酵面的鍋盔饃

還炒了醋溜土豆絲洋芋粉炒臘肉

這老人呀說走就走了

娘在家在，娘走了

這一群成了家的老小孩

就像一樹黃葉胡亂地飄落

穿過沉黑沉黑的夜

趕在天亮前我回到了家

母親笑吟吟地守在院子門口

秋風吹亂了她滿頭的白髮

我小心地扶娘回屋坐下

娘一開口就責問我

為什麼不帶孩子回家

我給娘剝了根軟軟的香蕉

娘輕輕地咬了一小口

一下子舒捲開來的眼角

蕩漾著我一肚子的碧波

我知道，冬天是道坎

寒冷是個飢餓的魔

嬌脆如嬰兒般的老人拉扯著蕭瑟的冬

一步一步滑過兒女焦灼的荒坡

待到來年，三月的嫩芽

銜泥的春燕連同父母早起的身影

是在路上的兒女們心中最美的風景

牽 掛

雨淋濕的不是頭髮

而是老屋屋脊上的舊瓦

連同村頭那缸口粗的柳槐樹下

母親整天眺望的面頰

女兒房間的燈光

清清爽爽碧綠著夜的眼

從門縫灑出來的餘暉

似雪似霜晶瑩透明甜甜的夢

凌晨脆響的手機鈴聲

擔心震騰了鄉下老爸的血壓

娘說她倆晚上沒瞌睡早上醒得早

你爸讓我問問你最近錢夠不夠花

土雞蛋豆沙包 爆米花

還有老家早上捎來的地軟香椿

回頭遙望老家屋後的那座山

母親正在給父親的煙袋裡塞滿煙葉

妻子的小店是全家的中轉站

下班順路再買把蘑菇小青菜

飯後趕緊洗涮鍋碗擦擦地板

放學了綠豆紅棗羹還燙不

【作者簡介】

高鴻，網名人在雨中，男，70後，陝西丹鳳人。中學語文教師，中國西部散文學會會員，陝西省青年文學協會會員，商洛詩歌學會會員。有散文、詩歌、小說散見於省市報刊雜誌及網路平台上。

文字有緣：約三五好友，品一盞香茗，剪一抹時光，敘一段舊憶，掬一份真誠，書一紙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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