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上手套擦淚

這張照片，攝於一個月前。我總願意忘了它，可它又總是跳出來，在腦海里叫囂，張牙舞爪

不知是誰餵了大把貓糧，三隻流浪貓無視周圍來來往往的腳步，吃得頭也不抬。這照片看起來很是溫馨，可是我總覺得這樣的照片，往往還有著帶刺的現實

我看到流浪貓狗，總是本能地去餵食喂水，總想著憑我一己之力，撐起它暫時的幸福，而我遇到的流浪貓狗，又一個比一個溫順親昵，對人類的溫暖毫無防備。起初我感到快樂，可後來我猛然意識到，這樣的快樂其實是一種難以察覺的自私，隱藏在「善良」之後。我樂意喂流浪貓狗，並非我有多善良，而是它讓我切切實實感受到，我是一個有能力顧及外界的人，而非廢物

以此，我獲得巨大的滿足感

可是，這世界上總有人和我相反：以釋放內心的惡意，獲取內心的歡愉，以殘害其他的生命，獲取作為人的尊嚴

於是我開始覺得毛骨悚然。我對流浪貓狗的示好，是不是會讓它們認為人類可以信任；我自以為是的善意，是不是最終就變成了要命的利器；我隨隨便便介入它們的生活，隨隨便便施捨給它們希望，又隨隨便便結束這樣的施捨，如此行為，是不是就像父母對孩子的溺愛，其實是最烈的毒藥

儘管我每次喂完流浪貓狗，總會囑咐它們要小心提防，可是這樣慘白無力的囑咐，壓根只是對我自己的一個心理安慰，或許，連我自己，我都安慰不了

我想逃避這樣的現實，可是思想卻遲遲不肯放過我，它拋出一個又一個尖銳的問題，刺入我的神經，發出沉悶又巨大的聲響

這樣的現實，就像長時間浸泡在水裡的雙手，慘白醜陋又腫脹變形，帶著一道一道深深的褶皺，無比刺眼，卻難以擺脫

而我，是不是除了選擇戴上手套，就再無它法；下一次看到流浪貓狗，我是不是該視若無睹，徑直離開

又是一聲悶響，在腦子裡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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