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音菩薩衣衫不整心急火燎為何事？

觀音菩薩衣衫不整心急火燎為何事？

（西遊說禪之五十八：度人魚籃）

大家很納悶，原來戰天鬥地無往而不勝的孫悟空，為什麼處處碰壁？可不，今天又碰壁了！

自從唐僧被通天河的妖怪設計抓到了河裡，孫悟空就帶領弟兄們實施大營救。經過偵察，找到了路徑，驚動了妖怪，未能救出妖怪。這妖也有智慧，乾脆不跟你玩，搬泥運石，將大門堵住，讓你進不來。本來也不是什麼伎倆，偏偏孫悟空「碰壁」，找不到進去的方法——那怎辦？找觀音唄！

我也覺得奇怪，本領高強的孫大聖奈何不了一堆泥石？關鍵是心被堵住了，以至於心竅不通，什麼事情也辦不成。

觀音菩薩早已做好準備，因為知道是自己設置的災難，你說是難題嗎？不過是她荷花池水中一條鯉魚罷了，菩薩裝模作樣，早上顧不得梳妝，就到竹林中砍削竹子，編織成一個花籃，說是魚藍也好——那麼費事嗎？自己池塘中的魚兒，叫惠岸行者去叫一聲不就回來了嗎？什麼事情都要講個緣分，就是這個道理。

故事的結局不說你也知道，觀音菩薩出馬，手到擒來，百姓拜謝，唐僧啟程。不過，本處有兩個趣味的事情，一個是觀音捉妖，將魚籃拋進水裡，口裡念念有詞：「死的去，活的住，死的去，活的住！」念了七遍，將魚兒妖怪釣起來。

一個是啟程時遇到一點難題，就是如何過河？好像陳家莊沒有現成的，既然恩公要過河，大家出錢出力造條船也沒有什麼，正準備實施時，河裡冒出了一隻千年老龜，把大家嚇了一跳。原來，通天河裡面的府第是姓烏的，因為妖怪厲害，佔了他的地盤——據他所說的，現在撿了個便宜，也算是答謝人情，送唐僧過河，一切都是緣分，都是那麼美好。到了對岸，老龜還拜託唐僧一件事，就是自己修鍊千年，何時能得個人身，唐僧應允了。列位看官要注意，一定要珍惜我們這個軀殼，人身難得，這是真的——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

觀音捕魚的故事，禪宗倒有一個與此相似。南朝時，有一位奇人叫傅大士，人稱善慧大士，俗名傅翕，年輕時非常好善，尤其是捕魚時，將捉到的魚又放到魚籠里，沉入水中，一邊禱告說，「去者適，止者留」。鄉里人都說他是傻瓜。後來，來了一位印度高僧點化他，使他悟道了，成為禪宗一代宗師。

我想，兩個故事很相似，或者觀音度人魚籃的故事，是不是脫胎於此？關鍵是兩句祝詞很相似，「死的去，活的住」，「去者適，止者留」，倒像禪宗的「話頭」。所謂「話頭」，就是悟道的師父為了指點學生，根據各人的根器，給個「話頭」參究，就叫「參話頭」，哪一天突然靈光一閃，悟到了什麼，估計是開悟了。

「參話頭」的開悟，究竟是什麼境界，這沒有固定的答案，至於呈現什麼東西，更是沒法說，因為禪這個東西，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當年禪宗初祖迦葉尊者「拈花一笑」，就體現了這種「無言道自悟」的精神，心心相印，教外別傳，這種「印法」一定要說出個子丑寅卯，就如玄奘法師說的，「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如此而已。那麼，「死活」「去止」肯定有個意義在裡面啊！其實我也不知道，只能從世俗的理解來說，就是一切隨緣而已。老子說過「道法自然」，孔子說「天何言哉」，一切都是自然如意，一切本來具足，難道你還要去尋找什麼？

另外，烏龜渡河也有深意。既然一切隨緣，那麼渡河也要隨緣，陳家莊父老殷勤造船，準備將聖僧「度」過河去，這是隨緣；老烏龜挺身而出，利用自身的優勢當渡船，將聖僧「度」過去，也是隨緣。那麼，從「河這邊」到「河那邊」也是隨緣。這邊的河是「此岸」，那邊的河是「彼岸」，我們每個人，不也是天天忙忙碌碌，從此岸到彼岸嗎？只是很多人不知道，也不知道「渡船」在哪裡，更不知道自己本來就應該到「河那邊」去，以至於一輩子看似轟轟烈烈，實際上到了晚年「回首平生」的時候，都是「憾事」，「萬花紛謝一時稀」，看不到「河那邊」究竟在哪裡！

孫悟空師徒來到了「通天一半河」，道路走了一半，已經走到「河這邊」，即將渡河，看到了美麗的對岸風景。這道風景，是從此岸到彼岸的辛酸和曲折，是戰勝困難而帶來的愜意。向著彼岸出發，是人類個體的省悟和進步，是釋迦牟尼在菩提樹下的頓悟，是孔子所說的「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的洒脫，也是世間每一個人從浮躁向寧靜的復歸、從世俗向理性的跨躍。

從此岸到彼岸，是世界的和諧。和諧是多元的，多層次的，人們內心的和諧才是最基本的和諧，是和諧的最高境界。只有實現了每個人內心的自我和諧，才能到達和實現人與人之間、人與自然之間和諧的彼岸。

從此岸到彼岸，是境界的升華。是從低級到高尚，是從無知到智慧，是從為我到為人，是從小到大，是從過去到現在再到未來，是從消極到進取，是「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是「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汗青」。

觀音的度人魚籃，不知道能否度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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