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絲綢之路的蘇祿往事——紀念蘇祿三王訪問中國600周年

文史 07-09

鄭和下西洋與蘇祿國

朱棣奪權登基，第一個大動作就是派艦隊「下西洋」，告訴天下，大明換了新皇上。

所謂「西洋」，元大德八年(1304)的《南海志》是迄今所知最早同時提及東洋﹑西洋的著作。依該書所記﹐元代的東﹑西洋應以中國雷州半島-加里曼丹島西岸-巽他海峽為分界。其東邊的海域為東洋﹐爪哇島﹑加里曼丹島南部﹑蘇拉威西島﹑帝汶島直至馬魯古群島一帶被稱為大東洋﹐加里曼丹島北部至菲律賓群島被稱為小東洋。其西邊的為西洋，其中又以馬六甲海峽為界而西為大西洋，東為小西洋。實際上，明代多數時候是以南海來稱東西洋的，而「南洋」是明嘉靖年間才出現的說法。

鄭和下西洋有兩個重要任務，一是出洋巡遊告訴天下，大明已是永樂帝了，二是尋找逃出金陵的建文帝。1390年菲律賓蘇祿群島建立了歷史上第一個國家蘇祿蘇丹國，由於獨特的地理位置，蘇祿國是中國通往「東洋」和「南洋」的交通樞紐,更是中國海上貿易的重要節點。從中國運往蘇祿的有絲綢、瓷器、鐵器之類,從蘇祿運回中國的有香料、珍珠、藥材等。1405年開始的鄭和下西洋，船隊曾於1409年訪問過蘇祿國。據傳，鄭和曾與蘇祿東王會面,蘇祿東王對強大的明王朝十分傾慕。於是，有了帶領蘇祿另兩個國王一同前往中國朝貢的想法。

明永樂十五年(1417)蘇祿東國首領巴都葛·叭答剌、西國首領麻哈剌叱葛剌麻丁、峒國首領叭都葛巴剌卜組成的三王使團訪問明王朝，這實際上是對鄭和訪問蘇祿的回訪。使團在南海望岸而行，途經渤泥（今汶萊）、滿剌加（今馬六甲）、真臘（今柬埔寨）和占城（今越南中部和南部地區），歷經三個多月航程，於七月到達泉州，稍作休整後，又一路北上，而後進入京杭大運河至北京。一路上，地方政府按朝廷指令，以國賓禮遇接待340餘人的龐大使團。《明史》記載了蘇祿三王到北京後與明朝皇帝朱棣互換國禮的場景。三王向明帝「進金縷表文，獻珍珠、寶石、玳瑁諸物」。朱棣以「印誥、襲冠帶及鞍馬、儀仗器物」還禮。蘇祿使團在北京逗留27天，踏上歸途。

九月使團船隊沿大運河行至山東德州安陵時，東王巴都葛·叭哈剌突患急症，不幸殞歿。

訃告到京，明成祖朱棣深為哀悼，即派禮部郎中陳世啟赴德州安德水管驛，按照伊斯蘭教的習俗，為東王舉行了隆重的葬禮，謚曰：恭定。並在德州城北十二連城九江營的西南部，為其修了蘇祿王墓。

德州考察蘇祿王墓

借參加2017年中國博物館協會航海博物館專業委員會的聊城年會，我與深圳大學海洋藝術中心的張岩鑫主任，從聊城驅車北上，跑了一百多公里，來到德州考察蘇祿王墓。墓園在城郊，離運河不遠。這裡曾叫蘇祿王墓、蘇祿王御園，現在叫蘇祿文化博物館。園區有一條長長的神道，兩邊蒼松翠柏，鬱鬱蔥蔥，兩邊立著石人、石獸。神道中央有一高大石頭牌坊。

在神道邊可以看到灰色磚砌的「御碑樓」，裡面是永樂十六年（1418）的「御制蘇祿國東王碑」。當年，明成祖朱棣親自為蘇祿東王撰寫了碑文。碑文現已看不太清楚了，文獻上記載永樂讚譽蘇祿東王「聰明特達，超出等倫」。

進得儀門，是祾恩門、而後是正殿、東西配殿。正殿正中，高懸著蘇祿國王巨幅畫像，東王身著一龍袍，顯然，生前他是不會穿龍袍的，死後這畫像依據什麼為他穿上了龍袍，還要研究一下。後來，聽這裡的館長說，蘇祿王穿的是蟒袍，四爪、無龍角，是親王以下穿的服裝。

後院是蘇祿王墓園，正中是一個碩大的圓頂土冢，墓前有一高大石碑，上書「蘇祿國恭定王墓」。這是後來複建的碑，原碑尚不及它一半大，且字也不如現在的規整大氣。與其他王陵不同的是墓園旁還有一個建築規整的清真寺。因東王后裔信仰伊斯蘭教，萬曆年間（1573—1620），由北營村蘇祿王的後裔和附近的穆斯林群眾，共同捐資興建了一座清真寺，名曰：北營清真寺，由溫、安二姓各選一人對其管理，負責宗教事務。崇禎元年九月二十日，明廷頒發「札符」任命溫守孝為清真寺的掌教。

蘇祿王墓園東南側，還有三座土冢，分別是其王妃、二子溫哈喇，三子安德魯之墓。當年，永樂帝曾勸諭東王長子都馬含、西王、峒王一起回國，同意東王妃葛木寧、次子溫哈剌、三子安都魯及侍從共10人留居中國，居喪3年。永樂二十二年（1424），明朝政府派人護送王妃葛木寧回國。由於對東王的眷戀，次年她又返回德州城，從此再未離開，與兩位王子長期留居在了德州城，直到去世，並葬在這裡，民間稱其為妃子墳和王子墳。

明朝皇帝對守蘇祿東王墓的東王后裔非常照顧，不僅賜田免稅，還對守墓的王室家人，由德州官倉給每人每月提供口糧一石，以及布匹、銀鈔等，還「恩賜十二連城祭田三頃三十八畝，永不起科」。清朝初時，朝廷也對蘇祿東王的後裔，給予了特殊照顧。

我進正門時，看門的兩個中年人，是不是蘇祿王后人，他們說不是，說蘇祿王后人有兩大姓，一姓溫，一姓安。走進展廳才明白，這兩姓氏是分別取自二子溫哈喇，三子安德魯的首字，漢化為姓。蘇祿王后人的名字也很有漢語的味道，如，展廳中就有蘇祿王十六世孫溫守齡與菲律賓駐華大使在東王墓前的合影，其「守齡」顯然取的是「守陵」之意。

清代，根據留居德州城的東王第八代孫溫崇凱、安汝奇提出的「本國遠隔重洋」，要求加入中國籍的請求，清朝廷禮部同意：東王的後裔以溫、安二姓入籍德州。同時規定：「溫、安二姓各立奉祀生一名，照山東省先聖先賢子孫之例……嫡裔承襲。」並於清·雍正十三年（1735）發給永久性執照。自乾隆年間，蘇祿國東王的後裔們也和其他同袍一樣，參加了朝廷的科考，通過科考湧現了不少棟樑之才。

在展廳中可以看到蘇祿王后人中的傑出人物事迹介紹。溫姓的，有的當過知縣、知府，成為朝廷的正四品大員。安姓的，在民國時期，其15代孫安樹德參加了馮玉祥的部隊，後來成為將級軍官。

「要想富，須往貓里務」

出來考察之前，我特意找出1986年中菲兩國合拍了大型歷史傳奇故事片《蘇祿國王與中國皇帝》，看了一下。王心剛演的永樂皇帝，有點裝腔做勢，菲律賓人演的東王到是很陽光。電影開頭反映的是一位中國姓張的造船工匠幫蘇祿人造遠洋大船，這故事可能是編劇蘇叔陽想出來的，但中國造船技術引領東西洋或南洋航海和貿易，這是歷史真實。

明朝時，在中國東南沿海就流行著這樣一句話：「要想富，須往貓里務」。貓里務位於今菲律賓群島南部某島，至於具體是指哪個島，各種考證說法不一。但可以確定的是，當時，那裡貿易發達、商機很多。同時也說明，那時中菲民間貿易往來已經發展到一個相對細化和系統的階段。

《閩書》記載，番薯傳入中國在明萬曆年間（1573年至1619年），最早是由旅居呂宋的福建華人引入福建，後廣泛種植於南方各地。番薯耐寒、耐澇、耐鹼，在中國並沒有出現水土不服的情況。史書記載，明朝時番薯種植的畝產量遠高於水稻，對增加人口、應付天災等發揮了重要作用。除紅薯以外，拉丁美洲的一些經濟作物也經由菲律賓傳入中國，如煙草、菠蘿、西葫蘆等。

明朝後，不少福建籍商人留居菲律賓，史料留下筆墨頗多。有史料寫道，呂宋國（今菲律賓島馬尼拉一帶）「去漳為近，故賈舶多往」。《明史》寫道：「閩人以其地近，且饒富商，販者至數萬人，往往久居不返，至長子孫。」

中國人定居菲律賓，開展跨洋貿易，極大程度地帶動了當地的商業，並且與當地人相處融洽。所以，也吸引了這裡的蘇祿政權對中華文明的嚮往。蘇祿三王來大明之後，到了清代，蘇祿仍與中國保持往來。1726年（雍正四年），蘇祿蘇丹派使者來到中國向清廷「朝貢」，重建了與中國的「藩屬」關係；1731年，蘇祿蘇丹親自「來朝」，並拜謁了蘇祿東王墓；1753年（乾隆十八年），蘇祿蘇丹國弱不敵強，被西班牙百般欺凌，希望依託中國，尋求庇護，向清廷上《請奉納版圖表文》。

續寫海上絲綢之路的故事

我們在這裡考察時，這裡正在進行修繕，大家都知道2016年10月21日發表的中菲聯合聲明：「雙方重視兩國人員往來，注意到2017年是蘇祿蘇丹訪華600周年，願舉辦雙邊紀念活動。」不久，將有中菲兩國的重要人物來到這裡續寫新的海上絲綢之路故事.

海上絲綢之路的蘇祿往事——紀念蘇祿三王訪問中國600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