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未來將往哪裡去？

《未來簡史》

【以色列】尤瓦爾·赫拉利 著，林俊宏 譯，中信出版集團，2017年2月第1版

人類的歷史像一條長河，一條波濤洶湧滾滾向前的長河。我們每個人都只是這條河中的一滴水，我們被浪花裹挾前行，身不由己，一路上看到各種風景迎面而來，又迅速後退而去，目不暇接。

在這股歷史洪流中，我們有時會想：我們從哪裡來？我們將往哪裡去？但我們大多無暇思考，因為要忙於跟上時代的步伐，能把眼前的日子過好就不錯了，又或者是根本不知道如何思考。我們目光太短淺，視野太狹窄，連眼前的東西都看不清楚，又怎能看到這股人類歷史洪流從哪裡流出來，將流向哪裡。

人類歷史是以一種加速度前進的。從猿人到智人花了幾百萬年，從認知革命到農業革命花了幾萬年，從農業革命到工業革命花了幾千年，從工業革命到如今的科技時代只花了幾百年，而就在最近不到一百年的時間裡，我們攻克了曾經長期威脅人類生存、發展的瘟疫、饑荒和戰爭。科學技術把我們帶到一個全新的時代，世界日新月異地變化著。十年前的我根本沒有想到現在只要一部智能手機就能完成購物、教育、社交、娛樂、出行等各種事情，現在的我也沒辦法想像十年後的世界會變成什麼樣。至於一百年後的世界，我更加無法想像。

但有一個人用一種特別的方式告訴我們如何去思考（注意，不是告訴我們答案）。這個人在《人類簡史》中向我們展現了人是如何從動物變成上帝的，主要是探討我們從哪裡來的問題，而在他今年的新書《未來簡史》中，他則預測我們可能將從智人進化到神人，思考的是我們將往哪裡去的問題。他，就是以色列的歷史學家尤瓦爾·赫拉利。

這位歷史學家以他一貫活潑生動平易近人的風格為我們敘述了人類幾百萬年的歷史，從智人由於DNA和神經布線的變化導致人類從動物中脫穎而出，到截至去年最新的科技成果，各種歷史材料都被他靈活使用，打破了傳統歷史著作的寫法。他的主要目的就是從過去歷史中找到人類社會發展的規律，根據人類的特質思考人的發展方向。

在他的啟發下，我試著通過觀察周圍的世界去思考人這種動物。

去年我去貴州苗寨旅遊，看到博物館裡介紹他們是泛神論者，他們認為各種動植物都是神靈。這應該就是採集狩獵時代流傳下來的宗教形式，在這樣的宗教中，人是一種沒什麼特別的動物。

前幾年我去台灣旅遊，在台中街頭看到一男子舉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信上帝得永生」。這應該是在宣傳基督教的。基督教、印度教、猶太教等都是農業革命興起的，他們認為整個宇宙是由神創造的，神賦予人可以支配其他動物的權力。這樣的宗教把農業體制中剝削利用動物的行為合理化了。

而科技革命催生了人文主義宗教：以人取代了神。人文主義認為智人擁有某種獨特而神聖的本質，這些本質是宇宙間所有意義和權力的來源。宇宙間發生的所有事，都會以「對智人的影響」作為判斷好壞的依據。上個月，當我和同事討論戰爭小說的時候，我說，戰爭只是少數人爭權奪利的手段，對百姓和參戰的士兵都是巨大的傷害，因此所有的戰爭都是不正義的。當時我並沒有意識到這其實是人文主義宗教對我的深刻影響。我信仰的是人的重要價值，人的價值超越國家和民族的利益。還有我們常說的「聆聽自己內心的聲音」，以及堅信的「自由、平等、博愛」的信念，也都是人文主義宗教的思想。

但新的科學技術打敗了人的神話。2016年10月，谷歌的無人駕駛項目再創記錄，其行駛總里程已經突破200萬英里（約合322萬千米）。2016年3月和2017年5月25日，韓國圍棋名將李世石和中國排名世界第一的柯潔先後對戰人工智慧圍棋程序AlphaGo均落敗。這樣的事情是不是意味著計算機逐漸擁有了超越人類的智慧和前所未有的能力？當無人駕駛技術普及的時候，有多少的司機和相關的職業會消失呢？前幾天，我看到科大訊飛公司發明的翻譯機能夠即時翻譯，如果這樣的技術普及，我們以後還需要學習外語嗎？外語教育和翻譯職業是不是都會消失呢？在藝術領域，加州大學音樂學教授發明的EMI程序已經能夠譜出巴赫、貝多芬、肖邦等風格的音樂，而新的安妮程序更複雜，它能夠自主學習，伴隨著外界新的音樂輸入，不斷變換髮展音樂風格。AlphaGo也是能夠進行自我深度學習成長的人工智慧圍棋程序。我們不妨想像一下，當人工智慧成為到足夠強大的時候，人的價值如何體現呢？

如今廣州的大街小巷已經遍布共享單車，我只要用手機上的APP掃碼即可騎走。但當我使用共享單車的時候，我的信息和行蹤都被記錄了下來成為了數據。當我在購物網站上購物的時候，我發現網站會根據我的瀏覽記錄揣測我的喜好，然後自動向我推送同類商品的信息。當我使用可穿戴智能裝備的時候，這些裝備記錄了我的血壓、心跳甚至睡眠狀況的所有數據，這些數據上傳到網路上匯入了大數據的洪流。如今已是大數據的時代，我們已經把自己很多的生活變成數據上傳到互聯網，是否有一天，互聯網比我們自己更了解我們呢？據說谷歌已經能夠利用大數據預測流感的發生，百度已經能夠利用大數據預測高考作文題。這真是神一般的數據！

這時候，我們似乎成為了一個微小的電腦晶元，匯入了全球數據處理系統中。不知不覺中，數據主義宗教悄悄地侵入了我們的生活，影響了我們的思想和行為。當我們在朋友圈上曬美食曬自拍曬風景曬心情曬娃的時候，我們潛意識裡是否不再認為自己內心的體驗是最重要的，而是認為上傳與分享才是最重要的呢？特別是我們反覆打開微信看自己得了多少個贊的時候，是不是覺得這些數據才是影響我們心情的重要因素呢？如今的段子是這樣的：沒有食物，我們能活一個月；沒有水，我們能活一星期；沒有睡眠，我們能活四五天；沒有網路，我們只能活幾小時。

這一切並不是在一天或一年內發生的，而是通過無數看似平凡的行動，現在正在進行當中。每天都有數百萬人決定把更多的生活控制權交給智能手機，或者嘗試某種更有效的新型抗抑鬱藥物。在追求健康、快樂和力量的過程中，人類慢慢地改變了自己的特質，於是特質一個又一個改變，直到人類不再是人類。

曾經，我們想像自己能夠掌控科技發展的方向，讓基因技術改造我們的基因，使我們更加長壽，讓生物化學技術發明更多的精神類藥物，使我們更加快樂幸福，進而，我們用生物工程、半機械人工程和非有機生物工程把人升級為神一般的人。但日新月異的科技卻讓我們深感不安，在將來，我們會不會被自己創造的科技和數據控制，就像我們現在控制其他動物一樣呢？

在歷史的洪流中，我們回頭看自己走過的路，知道了自己如何從動物那裡一路走來，一步一步地把自己升級為神一樣的存在。人類是如此狂妄自大，不管是出於人的無窮無盡的慾望，還是出於經濟增長的需要，人們都想要得到更多的東西。

但我們將往哪裡去呢？其實誰都說不清，因為科技並不會帶來確定的結果，同樣的科技，也可能創造出非常不一樣的社會。即使是歷史學家如尤瓦爾·赫拉利也說，他寫這本《未來簡史》對人類的未來作了預測，但「這項預測的重點並不是要提出預言，而是為了讓我們討論現有的選擇。如果經過討論，能讓我們選擇其他道路，而讓預測不能成真，那反而更好。如果做了預測，但什麼都不能改變，那又有什麼意義呢？」

因此，我們讀這本書的目的並不一定要接受作者的觀念，更重要的是在作者的啟發下不斷地思考人類社會的發展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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