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內心這場兵荒馬亂

暮色從故事裡滑落

我確定走來的人是他

果然跌倒一群笑聲

在後面追趕忠實的套子

被某種鋒利割成碎片

濺出黃昏

套子在跟蹤

——讀契訶夫《裝在套子里的人》

暮色從故事裡滑落

我確定走來的人是他

果然跌倒一群笑聲

在後面追趕忠實的套子

被某種鋒利割成碎片

濺出黃昏

可憐的別里科夫

再也沒能站起來

他被假設的愛情埋葬

懷疑的目光關上

大家再也不用

提心弔膽

可是所有聲音

還是小心翼翼

所有表情依然鬼鬼祟祟

空氣里還隱藏著什麼

某種恐懼在秘密靠近

我的詩歌感到不安

一環顧我發現

高樓圍過來

水泥鋼筋圍過來

死去的詞語和修辭圍過來

一群套子跟蹤在後面

田野和村莊越來越遠

能拯救人間這場兵荒馬亂的，

是田野，是村莊！

我們每一個人有理由努力，

讓田野兮，村莊兮，歸來！

拯救內心這場兵荒馬亂

——《套子在跟蹤》創作手記

小說的故事是花架，詩意才是架上的花，欣賞小說，重要的是要欣賞架上詩意的花而不只是故事的花架。

《裝在套子里的人》是世界三大短篇小說家之一的契訶夫的代表作，他善於截取片段平凡的日常生活，憑藉精巧的藝術細節對生活和人物作真實描繪和刻畫，從中展示重要的社會內容，他的小說抒情氣味濃郁，與詩歌就像近親。

在這篇小說中，抓住其說的套子，就抓住一個典型意象。套子的象徵意義，本身就體現了詩歌的暗示性，且套子具有的普世意義，是超越時空的，它不僅橫行在當時的俄國，也橫行在我們的時代，橫行在我們的身體里。

從小說中提取詩意，既需要提煉小說靈魂的芬芳，也需要讓詩句去歷經驚險，或者說最終詩句要帶領讀者感受到驚險。捕捉到套子完成前一個問題，剩下的就是怎樣讓詩句去歷經驚險。

第一節詩，是從別里科夫跌倒的那一瞬切入，「暮色從故事裡滑落」，這「暮色」這是別里科夫當時去的時間。他必然會趁天色晚而去，因為暮色的遮掩性而具有安全感，當然，這也是他心理上的一個套子。

說暮色滑落，暗示套子滑落，即安全不再。這是指柯瓦連科那使勁的一推，別里科夫就連同他的雨鞋一齊乒乒乓乓地滾下樓去，但滾到這個地步也還是安然無恙的，扯下最後一線的心理保護，是差一點成為他新婚妻的華連卡的縱聲大笑。

世界還是那個世界，一切絕望不過來自心理的推演，別里科夫自然是不明白這個道理的，他再也沒能站起來。

大家再也不用提心弔膽了，高高興興地從墓園回家，這在情節上獲得一種舒展。可是一個禮拜還沒有過完，生活又恢復舊樣子，跟先前一樣鬱悶、無聊、亂糟糟了。局面並沒有好一點。因此，我就在第三節具化為「可是所有聲音/還是小心翼翼/所有表情依然鬼鬼祟祟/空氣里還隱藏著什麼」。

這些句子裡面雖然流竄著緊張，但還不夠逼人，還不夠尖銳，只有那「某種恐懼在秘密靠近」讓「我的詩歌感到不安」，才最終構建詩句里的驚險。讓詩句那強大的張力，順利地實現從對小說的感知轉向對現實的剖析。

小說里的套子是由外而內，最終指向行為上的絕對順從，心理上的絕對順服和思想上的被鉗制。而潛伏在我們身體里的信息是：幾乎每一個人的內心都是兵荒馬亂，都是沒有安全感的。

因此，最後一節寫到「高樓圍過來/水泥鋼筋圍過來」「死去的詞語和修辭圍過來」，這與後面的「一群套子跟蹤在後面」形成暗喻，是指有形、無形的套子在跟蹤我們。

那麼，究竟是什麼在跟蹤我們，使我們不得安生呢？是慾望，樓高了還想更高，永不滿足；是猜疑，內心那水泥鋼筋的硬度，難以感知真善美的柔軟，人與人之間充滿不可信；是競爭，讓生命淪陷在功利的泥淖里；是虛假，真相被冷凍，現實被粉飾了又粉飾……

能拯救人間這場兵荒馬亂的，是田野，是村莊！我們每一個人都有理由努力，讓田野兮，村莊兮，歸來！

回 音 壁

作為靈魂的處女，如果要嫁，我就嫁給詩，嫁給語文！因為，這是我柔軟生命的鎧甲，安全可護；亦是陡峭命運的翅膀，輕盈可翔！

別院主人：劉小芳，四川省雙流中學教師，全國語文教師教育研究中心會員，中國散文詩學會會員，四川省作協會員。榮獲「市優秀教師」「市優秀班主任」等榮譽稱號，榮獲成都市賽課第一名。追求詩意地行走，在《散文詩世界》《青年文摘》《四川日報》《四川文學》《草堂》等刊物上發表詩歌、散文、評論近三百篇（首）。出版有關詩化語文的詩集《長成一根葦草》（著），出版有關地震的詩集《震星》（合著），有散文作品被選編為中考閱讀練習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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