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前半生上演「學渣」逆襲，研究挽救千萬生命！-下

知識 08-10

如果用兩個字形容弗雷德里克·班廷的前半生，那應該是「潦倒」：他學業平平，事業失敗，愛情無望，前途渺茫。但這個堅韌的加拿大人卻一直用勤奮和刻苦努力開拓著並不寬闊的人生之路，1920年班廷回母校多倫多大學，在一間小小的實驗室里試圖從胰腺中提取降糖分泌物。班廷自己可能都沒有想到，他的人生即將峰迴路轉......

一、兩個人，十條狗

1921年5月17日開始，班廷和貝斯特在最惡劣的環境下開始了艱苦而漫長的實驗：他們只有最簡陋的實驗設備，而且只有10條實驗用狗。他們先手術切除了一隻狗的胰腺，之後在它身上觀察到了典型的糖尿病癥狀：多尿、多飲、尿糖、血糖升高，並且越來越衰弱。

班廷和貝斯特簡陋的實驗室（多倫多大學）

顯然，胰腺內某種物質的缺失是罹患糖尿病的關鍵。但為什麼，之前試圖提取胰腺分泌物的人都失敗了呢？

班廷提出了一個新的理論來解釋這個問題。胰腺除了分泌能夠降低血糖的物質之外，還可以分泌能夠幫助消化蛋白質的胰酶。當之前的研究人員切下胰腺並搗碎、準備下一步提取的時候，胰酶與降糖物質混合產生了反應，降糖物質被破壞分解了。這就是為什麼以前的人從來沒有成功提取降糖分泌物的原因。

為了驗證自己的理論，班廷和貝斯特在第二條狗身上開始了一個新奇的實驗：他們用手術的方法結紮了胰腺導管，這是胰腺分泌消化胰酶的位置。結紮後，胰酶無法正常排出，久而久之，分泌胰酶的腺體便退化萎縮。此時，他們才切下胰腺、研磨過濾，將最後得到的液體命名為「島素（isletin）」。

班廷（右）、貝斯特和實驗狗的合照（多倫多大學）

他們將島素注射到切除了胰腺的狗體內，發現它們的血糖水平令人欣喜地下降了。只要每天定時注射幾次島素，它們就能夠保持活潑和健康。

二、胰島素奇蹟

島素的效果令麥克勞德教授刮目相看。他為他們提供了更多的實驗資金，贊助他們在牛身上進行實驗，他還建議將島素中的有效成分命名為「胰島素（insulin）」。1921年年底，一位名叫科林普（Bertram Collip）的生化學家加入了他們，希望能夠提純胰島素，使它們足以被安全地應用在人類身上。

科林普（wikipedia）

實驗進展很順利，很快他們就開始了人體實驗。班廷和貝斯特義無反顧地往自己體內注射了提取物，他們經歷了由於血糖下降引起的頭暈、虛弱等不適。科林普則精密地研究出了正確的劑量。

對於今日的大眾而言，糖尿病並不是什麼可怕的疾病。但在胰島素髮現以前，糖尿病是一種兇險的、隨時致死的絕症。過高的血糖水平會導致各種併發症，甚至能夠導致急性中毒、昏迷死亡。醫生唯一的治療手段就是嚴格控制病人的飲食，不讓他們吃飽，這會帶來另一種危險：不少糖尿病病人由於長期飢餓導致的低血糖而死亡。

1922年1月23日，多倫多一位掙扎在死亡線上的14歲男孩里昂那多·湯普森（Leonard Thompson）成為了第一個接受胰島素的糖尿病患者。測試相當成功，在注射了從牛胰腺中提取的胰島素後，他迅速恢復了力量和食慾。

幸運的男孩男孩里昂那多·湯普森（中國醫學論壇報）

這則令人振奮的消息立即傳播開去。胰島素的三位高貴而無私的發明人，也就是班廷、貝斯特和科林普很快以1加幣的價格將專利賣給多倫多大學，這才令大規模、低價格的胰島素生產成為現實。

1922年3月的多倫多日報，頭版上是四位發明人的照片（多倫多日報）

到了1923年，胰島素的供應量足以覆蓋整個北美大陸和歐洲。班廷也成為了當時世界上最著名的、最被敬愛的加拿大人，他收到了來自世界各地的糖尿病患者的信件和禮物，感謝他將他們從死神手裡拯救了回來。胰島素幾乎是個奇蹟——只要病人們能夠嚴格使用、保持血糖穩定，他們幾乎可以過上正常的生活。

胰島素治療前後。瘦骨嶙峋的男孩在一個月內增重14磅（多倫多大學）

1922年，胰島素治療前後，恢復健康的小女孩（多倫多大學）

從美國寄來的感謝信：「我是來自德州的一個小女孩，我正在接受島素治療。它讓我感覺好多了，我很高興，我想謝謝你，聖誕快樂。」（多倫多大學）

1925年生產的胰島素注射液（sciencefigures）

三、諾貝爾獎的錯誤

胰島素的發現是個有目共睹的偉大成就，因此，儘管還沒有長期療效和副作用的觀察，但諾貝爾獎委員會還是飛快地在第二年的10月，便把獎項頒給了胰島素的發明者。這個效率還需要感謝丹麥的生理學家奧古斯特·克羅（August Krogh）（他的故事請點擊：《奧古斯特·克羅：模範科學家》）。奧古斯特的妻子在1921年診斷出糖尿病，奧古斯特立即找到班廷尋求幫助，還將胰島素帶回歐洲並推廣。正是他提名班廷等人，並在諾貝爾獎委員會積極美言，才讓他們伸出了橄欖枝。

然而，接到諾貝爾獎的祝賀電話時，班廷卻極度的憤怒。他震驚地發現，與他一起分享獎項的，不是同甘共苦的貝斯特，而是麥克勞德教授。諾貝爾獎委員會是這樣解釋的：麥克勞德教授的資助、監督以及公眾影響力是胰島素成功的重要因素，因此有權分享獎項。

1924年的班廷和貝斯特（wikipedia）

這個解釋似乎有點道理。然而，為什麼他們要漏掉貝斯特呢？諾貝爾獎明明是可以分給三個人的。或許委員會是覺得，把這麼重要的獎項頒給貝斯特這個25歲的毛頭小子未免太過輕率或掉價——事實上，當年32歲的班廷就已經太年輕了，近一百年過去了，他至今依然是這個獎項的最年輕得主。

班廷毫不掩飾自己的憤怒，他甚至認為麥克勞德教授有意想要奪取他跟貝斯特的研究成果。他持續地表示抗議，甚至還準備「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地拒絕諾貝爾獎。最終他被說服，採用了折中的方法：為了致敬貝斯特的貢獻，他與貝斯特分享了獎金，而麥克勞德教授則和科林普分享了獎金。直到1972年，諾貝爾獎委員會才做出姍姍來遲的聲明，宣布當年沒把獎項分給貝斯特是一個錯誤。然而那個時候，班廷已經不在人世，而貝斯特也已經73歲、白髮蒼蒼了。

四、英雄隕落

發現胰島素後，班廷收穫了各種榮譽和獎勵，他和貝斯特兩人共同創建了醫學研究所，繼續研究其他問題，比如癌症、溺水、硅肺的機理等。經濟的寬裕也讓[讓..得以]班廷得以找回曾經放棄的藝術愛好，他甚至還成為了加拿大北極探險隊的隨行畫家。

然而，對於班廷、乃至於那個年代的所有人來說，和平安定的時光是短暫的。二戰爆發後，班廷像年輕時候那樣義無反顧地投身戰場，出任英國和北美之間的醫療聯絡官。他還發明了一種名為「抗G衣（G-suit）」的軍事服裝，幫助飛行員克服加速運動時的重力，二戰期間所有的加拿大空軍戰鬥員都穿過這種衣服，至今它們還被運用在航天科技上。

抗G衣（wikipedia）

1941年2月21日，班廷因飛機失事而逝世，年僅49歲。他乘坐的飛機本該從紐芬蘭飛往英國，人們認為他當時正準備去說服英國科學家共同製造生化武器來抵抗納粹。他的遺體被運回國，安葬在家鄉多倫多。每年他的誕辰時，總有人將花朵獻在他的墓碑前。

班廷的墓碑（staticflickr）

--------------------------------------------------

人物小檔案：弗雷德里克·班廷Frederick Banting

The Nobel Prize in Physiology or Medicine 1923 was awarded jointly to Frederick Grant Banting and John James Rickard Macleod "for the discovery of insulin"

1923年諾貝爾生理或醫學獎獲獎理由：胰島素的發現。

這些諾貝爾生理學及醫學獎得主的故事，同樣值得您一讀：

1901年貝林：演繹「窮小子逆襲記」

1902年羅斯：入錯行的夢想家

1903年芬森:追逐陽光的日子

1907年拉韋朗:瘧原蟲的發現者

1911年古爾斯特蘭德：因為他，愛因斯坦差點丟了諾獎

1912年卡雷爾：血管縫合之父

1914年巴拉尼：最「大牌」的戰俘

1919年朱爾?博爾代：終生效力巴斯德研究所

1920年奧古斯特?克羅：科學界的道德模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