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真的喜歡她嗎？我不知道

文/程沙柳（微小說簽約作者）

1

老艾是我高中時候的同學，他思想發育比較早，高一才開學不到半個月就和一個叫陳瑩的女同學混到了一起。

我無法理解，老艾怎麼會選擇和陳瑩那樣的女生待在一起。陳瑩是個女混混，經常和社會上的不良少年混到一起。

有一次，我在學校門口碰到她和一個陌生女生在相互撕扯頭髮，滾到地上摔了一身泥，嘴裡還隱約聽到她在說：「我搶你男人怎麼了！」

但老艾對這些都熟視無睹。

那個年紀的人都單純，老艾每天都會把自己的零花錢分一半給陳瑩買各種各樣的零食，陪著她一起聊真心話和心底的秘密，以為這樣就是對她好了。用老艾自己的話說：「我就這些東西，能給她的都給了。」

上周六我從遊戲廳出來的時候撞見了陳瑩，那時候他拉著一個男生的手。陳瑩有些不好意思地和我說：「這是我表哥。」我哦了一聲就走了。

但我還是有些奇怪，表哥和表妹能接吻嗎？但又覺得是自己眼花了，就沒有多想，也沒有和老艾說這個事情。他們現在正濃烈著呢。

2

某天早上我剛到學校，還沒來得及抄作業，老艾就把我拉到了教室外的走廊上，神神秘秘地對我說：「沙柳，得幫我個忙！兄弟我感謝你一輩子！」

昨天晚上陳瑩想去網吧玩QQ炫舞，非要拉著老艾一起。老艾拗不過，就只好陪著她去了。結果陳瑩玩上了癮，不想走了，老艾怎麼勸都不頂用。他們就在網吧里待了一個通宵。

期間，老艾的手機不知道響過多少次，但為了陪陳瑩，他都假裝沒有聽見，任它在那響，直到手機電池耗盡關機。

在網吧的包間里窩了一晚上的老艾頂著雞窩頭膽戰心驚地往學校走，離學校越近越害怕，因為他知道，他媽肯定會殺到學校里來，還會追著他打。

老艾的意思是，讓我陪著他演一場戲，就說昨晚我過生日，他去我家玩兒了，玩得太晚了，就在我家睡了一覺，忘記和家裡說了。

我覺得他這個主意太餿了：「我昨天不過生日啊。」

老艾說：「那就說我去你們家玩了，一起做作業。」

他一說做作業我才發現我的英語和數學作業還沒開始抄，就對他說：「好吧，讓我先抄作業吧，老師一會兒就要來收了。你媽大概什麼時候來學校呢？」

一提到他媽，老艾就開始緊張：「不知道，估計隨時會來……總之，到時候我會說是去你家做作業了知道嗎？你一定要幫我這個忙。」

我說：「好的，我會替你圓這個謊的，先讓我去抄作業吧。」

那天，老艾忐忑不安地等了一個上午也不見他老媽出現，我安慰他說：「不用擔心，你今天放學了早點回去，勤快一點，裝得乖一點，然後說是去我家和我一起探討學業了，你媽就會放過你的。」

老艾將信將疑地自我安慰：「也只能這樣了。」

3

玩了一晚上遊戲的陳瑩從早上一進學校就一直在睡覺，不管怎麼叫都不醒。老師用粉筆砸了兩下也沒反應後就不想管她了，反正她坐在教室的倒數第二排，耽誤不了優等生學習。

一直到中午十二點，陳瑩也沒有起來，就一直趴著，涎水流了一桌子。老艾怕她餓著，就搖她，叫她起來吃飯。

這時候，一個聲音在教室門口響起：「我還以為你死了呢！」老艾回頭看了一眼，就嚇得魂不附體，打算跑。門口那是他媽。

不過他媽並沒有如他所說追著他打，而是滿眼慈祥和憐愛地走了過來，雖然臉上還是有些怒氣。她把手裡的飯盒放到老艾的桌子上，飯冒著熱騰騰的香氣，我們的肚子被吸引得咕咕叫。

她說：「你昨晚沒回家，沒有拿零花錢，今天肯定沒錢吃飯，我就給你送來了。看到你平安無事，我就放心了，但如果有下次，我就打斷你的腿！」

老艾他媽一說完就轉身走了，老艾站在那裡半天都沒有動，眼睛卻越來越模糊，後來還用袖子擦了擦眼淚。

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響了起來，陳瑩終於也睡醒了。她伸了伸懶腰，然後叫老艾的名字。

老艾把找我借錢買的水和麵包遞了過去，陳瑩狼吞虎咽三兩口就吃完了麵包，然後看著老艾說：「我頭暈。」老艾說：「你睡了一天，當然暈，收拾東西我們回家吧，已經放學了。」

在回家的路上，老艾說：「瑩瑩，我們以後不能再像昨晚那樣了，得按時回家，至少得跟家裡打個招呼。」

陳瑩淡淡地哦了一聲。

老艾接著說：「你以後還是少去網吧吧，不要去打遊戲，要好好上課和學習，過正常人的生活。」

陳瑩突然暴跳如雷：「你有病吧！我剛睡醒你就在我耳邊像只狗一樣叫喚！我想怎麼生活關你屁事！」說完就從老艾手上奪下書包氣憤地獨自走了，正好路過一輛計程車，她就立馬坐了進去。老艾在後面追了半天也沒有追上。

4

第二天，陳瑩和老艾說：「我們分手吧，我有了新男朋友。」

陳瑩說得雲淡風輕，老艾卻聽得面紅耳赤難以置信：「搞什麼？你確定你沒有逗我嗎？」

陳瑩搖搖頭：「我沒有逗你，我們就此結束吧！你不要再纏著我了，我新男朋友是混社會的，小心他揍你。」

放學的時候我和老艾在學校門口見到了陳瑩的新男朋友，就是我之前見到的那個和她接吻的「表哥」。

一時間，我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純潔的心靈受到了震撼和踐踏。從此，我開始懷疑這個世界並非我所想的那樣簡單和純潔。

有了新男朋友的陳瑩變得更加無法無天。她經常曠課，一個禮拜很難在學校里見到她幾次。

班主任有一次終於在走廊撞到了她，就對她說：「你這麼浪費日子何不休學得了。」

陳瑩歪著頭沒有理她。班主任就嘟囔了一句：「真是有人生沒人教的可憐蟲。」

陳瑩二話不說，瞬間炸毛，抓住班主任的衣服：「我就是沒爹沒媽你能怎麼著？我爹媽早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沒爹沒媽你是不是覺得我好欺負？」

陳瑩滿臉火光，眼睛裡充滿殺氣，班主任甩開她的手躲得遠遠的。

陳瑩從此更加肆無忌憚，有時候甚至一個禮拜都不會出現在教室。她就在學校門口晃蕩，看到認識的老師就躲，看到熟悉的同學還上前打招呼，甚至還掏出一包劣質的香煙，問對方抽不抽。

有次在校門口陳瑩碰到了我和老艾，她沖老艾笑了笑，沒有說話。老艾渾身上下看了看陳瑩。

當看到陳瑩非主流的頭型和非主流的著裝時，他面露惋惜之色：「你咋變成這樣了呢？這樣的生活有意思嗎？」

陳瑩還是笑：「你還好意思問我，這不全是拜你所賜嗎？誰讓你當初拋棄了我？後來的男朋友也拋棄了我，你們男人都一樣，玩厭了就扔掉。」

老艾百口莫辯，陳瑩說：「我走了，拜拜。」

我多問了一句：「你去哪啊？」

陳瑩說：「砍人去！十中有人欺負我們一個兄弟，去報仇。」

老艾突然衝上前抱住陳瑩：「你別去打架，回學校好好上課吧，我求求你了好不好？」

陳瑩推開老艾，還抬腿踹了他兩腳：「滾開，不要你管！耽誤我給兄弟報仇我砍你！」

老艾站在那，無可奈何的表情讓人痛心。

老艾說：「我能做什麼呢？我是真怕她會出事會被打死啊，可我什麼都做不了。」

我說：「那是她自己的人生，你沒有責任也沒有義務去管。你也管不了。」

老艾搖搖頭不說話。

我問：「你是真喜歡她嗎？」

老艾說：「我不知道，我只是挺同情她的，怕她出事。」

5

陳瑩是個孤兒，和奶奶生活在一起。

她小學和初中的時候經常被人欺負，高中的時候開始欺負別人，動不動就出去打架，和任何一個社會小青年沒差別，抽煙、喝酒、染髮樣樣不落。

雖然老艾努力過很多次，但依舊沒有讓陳瑩回歸正常學生的生活。

老艾說：「你這樣圖個啥？」

陳瑩說：「圖安全感。」

老艾想起了電視劇里的一句台詞：「和我在一起沒安全感？」陳瑩說：「沒有，我覺得你挺不靠譜的。你看，你每天為啥只給我買那麼點吃的？」

老艾嘆氣說：「那可是我一半的生活費啊，要是全給你買了吃的，我就得餓肚子。」

陳瑩揚起頭看老艾：「你看過電視連續劇嗎？裡面的男主角為了女主角，什麼吃的都可以不要，全給女主角吃了。我以後找機會要把你甩了，去找一個那樣的男人當我男朋友。」

後來的事實證明，陳瑩沒有找到她想要的男朋友，「表哥」最後也把她給甩了，她變成了一個街頭混混。

我和老艾那次見過陳瑩之後就沒有再見過她了，她抽屜里的書也東一本西一本被人給拿走了，桌子上積了一層厚厚的灰。

快放假的時候，她的桌子被搬走了。我們只知道她不會再來學校了，其他的一概不知。

6

高考結束後我去了北京，老艾在臨市一所師範大學就讀。某個假期我回來的時候和老艾喝酒，說起當年的一些往事。

老艾說：「其實我當年對陳瑩一點感情也沒有，我只是擔心她，怕她被人打死，想保護她，結果發現我屁本事都沒有，能給她的全部就是用一半的生活費給她買各種好吃的。」

然後我們相坐無言，只是喝酒。

過了一會兒，老艾對我說：「其實，我見到陳瑩了。」

我有些吃驚：「啊！在哪兒？」

老艾說：「就在我們學校門口。她騎著一個小三輪，賣烤冷麵，身邊還牽著一個三四歲的男孩，臉上有一道刀疤。」

我好久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我問道：「她認出你了嗎？」

老艾說：「沒有。我本來想上去買份冷麵的，裝作不認識，只想照顧下她生意。結果我女朋友不讓，說她臉上的刀疤太嚇人了，會做噩夢的。」

後記：沒有人可以讓你卑微，除了你給了他人可以踐踏你的權利。

作者：程沙柳，微小說簽約作者，高級產品經理。一個喜歡講故事的暖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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