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這個人的爭議怎麼這麼大？

17歲的小皇帝詹姆斯

1：NBA里的人和事，你可以把當成一種藝術性的narrative（英雄史詩）來欣賞，你也可以作為庸俗entertainment（公共話題）的一個談資來享用。但我們最終需要明白，它們都不是所謂「硬核知識」（Hardcore Knowledge），它們沒有什麼終極正確可言，更不遵循任何單一真值的校驗。絕大部分時候，都只是各自角度，程度，所處環境和歷史階段的問題。你既可以把自己的武俠幻想投射到具體場景，也可以用非常唯物辯證的立場來分析因果。這分不出高下。

2：事實上，幾大於幾這種算術題並不能提供一個解決方案，因為「意義和象徵」有時必須在場。所以排歷史地位的時候，球評家絕不會說95年或16年跟其他年冠軍含金量一樣（每年最佳陣更是），更不會說01年艾弗森或15年勒布朗是什麼最大輸家，或者說哈弗里切克某種意義上超越了科比。這給絕對客觀性蒙上了一層陰影，但還不是最糟糕的。球迷吵得不可開交，往往因為統計單和比賽畫面背後寄託了複雜的情感，歸屬，還有自我感動。可惜的是，絕大多數情感，歸屬，自我感動，並不能在群體間找到任何最低限度的共識。

3：我始終相信幾件事情。一是，跟人辯論的時候，「論點」盡量不要多過「論據」。二是，愛的力量始終比仇恨大，所以才有所謂「鐵打的球迷，流水的黑子」。三是，「現象」和背後的「原因」都要談，不可偏廢，這對提升話題質量絕對有益。四是，評價球員的時候，首先意識到他是一個完整的人，不是雜技團定期表演的動物。五是，我們盡量「論跡不論心」，不搞文革式的誅心。

4：NBA不是烏托邦，不是象牙塔，世外桃源，更不是一個封閉的斗獸場，或像《被解救的姜戈》展示的那種供人賞玩的黑奴打鬥圈。這就引申出幾個問題。一，是如何評價的問題（以及關於純粹性的問題，稍後會聊）。二是，在賽場每個人都會受到場外因素的影響，包括科比，也包括勒布朗（他甚至要在季後賽期間關閉社交媒體），概莫例外；所以我一點兒不會奇怪哈登或勒布朗或誰在職業生涯某場quit了，我奇怪的是勒布朗們十幾年匪夷所思的穩定。三是關於這個系統的：NBA聯盟，各級遊戲玩家，以及當代傳媒。

5：「告訴他，讓他最好弄明白這個系統是如何運作的」勒布朗在東決第三場輸給凱爾特人賽後給某個挑事兒的記者帶了這句話。系統是如何運作的呢？——邁克爾-傑克遜曾描述說，整個Hollywood里如果除開整過容的，將會是一座空城。NBA這個系統也大致同理：當代職業體育幾乎每時每刻都在被加工，修容，經受各個利益集團處置，以至於我們看到的NBA本身就是被「建構」的。一場比賽，除了聯盟和裁判員（這裡的淵源和風波就不說了），還有贊助商，球鞋商，PR，經紀人，球隊管理層，社交媒體以及各個層次的分析人士的存在，這一切，本身就是體育工業撕扯不下的組成部分。

6：系統需要勒布朗打官腔。需要他這個聯盟招牌，以及每場賽後出席記者會的球星們收起個性。近的威少講一句我他媽不關心數據被罰幾千美刀，遠的科比一句沙克也幹了被媒體玩標題梗到現在，這都是教訓。有人留心過球星們的採訪和應答的話，就知道他們現在幾乎都很稔熟，什麼場合說什麼話，甚至外交部式的密不透風。我們可以說，會說話是一個職業運動員的必修課。勒布朗很聰明，聰明到18歲就可以拒絕銳步千萬合同，他很早就知道，是自己從小學會的避害，警惕著被利用和當槍使，讓自己走到了今天（不然大概率成阿克倫街頭幫派的黑人打手或毒販）。對了，勒布朗還多次講要給小孩子樹立榜樣，所以他場上少有動怒，場下嚴於自律，這也是一種反哺。

7：請容許我再強調一次。NBA發生的很多新聞事件，都是聯盟，公關，記者，撰文媒體，網路效應，當事人團隊以及當事球星或制服組的言行的「上下文和可解讀性」組成的一個複雜系統。理解並實踐這一點很難。絕大部分二手資訊接收者，並沒有還原和追溯本原的能力或心思。他們不清楚這個系統怎麼運作，只好就近相信，事情最後呈現的樣子就是球員自身意志的無限延伸。針對勒布朗，比如萬聖節惡搞餅乾的事情，比如Bleacher Report採訪甜瓜兄弟情的事情，還有當年熱火球員留宿勒布朗家那事，等等等等，都被人在粗糙認知下簡單用了二分法。

8：那勒布朗的真實個性是什麼樣的呢？——實際上，勒布朗私下是一個非常頑劣，愛開玩笑，熱心腸，喜歡到處跟兄弟浪，陪孩子玩的人。他也關心公共議題，投資商業，大量慈善，廣交朋友（從米歇爾到巴菲特再到Jay-Z蕾哈娜和各體育界大牌）。也如批評者所說，他至少曾經是一個少年得意至於輕狂，有時候還霸道甚至僭越的人。02-03年那會其實所有人都已經清楚了，天選之子，The King，在宣傳機器的hype下出場，本來就不會意味著一個老實低調，沒有爭議的人設。

9：不過，一方面，勒布朗式的霸道沒有招致人心渙散。反而，他在的球隊能迅速集結，更衣室氛圍也是一等一融洽。拿近的舉例，弗萊RJ們受益了（去聽聽他們的播客Road Trippin"吧） ，痴漢TT和浪子JR得益了（「人們恨他們不懂的東西」），遊離在球隊文化外的德魯大叔也得到了指引（「勒布朗教會我成為領袖和更職業化」）。大夥叫他Bron，跟他打成一片，就連現灰熊主帥大衛-菲茲戴爾也成了第一詹吹：「勒布朗關心著球隊所有人，現在我還掛記他」。另一方面，勒布朗式的話術，也並沒有自證所謂虛假。一個人言行既然總會受到環境和身份約束（乃至馬克思所講的「異化」），我們就得看得深，更全面。流量寶寶勒布朗有時候也想對記者們袒露啊，也想有稜角啊，偶爾發條推特吹個牛吧，結果被拿來揣度動機大做文章，氣不過了懟一回大嘴巴克利和禪師吧，結果又是一輪轟炸。更不說當年狂的時候，被罵成什麼樣子了大家都懂，換做你會怎麼做呢？

10：在美國專職報道十餘年，接觸過勒布朗很多次的鮑仁君老師說過一席話很精彩，我引述如下：

所有曠世不出的強人，都不是大家口中的「好人」，喬丹、科比、詹姆斯、喬布斯，他們都非常自信，乃至到自負，有強烈的競爭意識，驅動身邊的人，有時候會讓人瘋狂。如果你為了一個目標而給身邊的人施壓，不是簡單的對錯，好人壞人那麼簡單。......
......很多人最喜歡莫名貼標籤，詹黑，詹密。說一點詹姆斯不完美就是詹黑，說一點詹姆斯好就是詹密。沒有誰是完美的，毫無缺點的人都在精神病院待著。詹姆斯也有缺點，但是他身上的正能量遠超過負能量。如果你是詹姆斯的球迷，你不是要學他全能，你應該學他每天早起晚歸，非常自律，為了自己的目標不斷提高，遇到挫折不放棄，碰到大事很冷靜。沒有誰是隨便成功的，如果你認可詹姆斯的這些性格，用在學習還是工作，你也可以成功。

——對了，鮑仁君還透露過一件小事。勒布朗在面對幾個經常採訪自己的很熟的記者的時候，聊天尺度非常大，愛恨喜怒，發表看法很坦誠，幾乎沒什麼顧忌。這和他面對大眾媒體的收束判若兩人。

11：柯凡說勒布朗中國行有點「裝」，有人解讀成招搖得意，難以接近，有人說是王霸之氣，君臨天下。但13年FMVP頒獎勒布朗確實感謝了老爺子，16年終場哨響勒布朗確實第一時間想到髮妻薩瓦娜。他賽場上轉球，搖頭，喝啤酒，學喬丹單手抓球，喊That is too easy，但他也用身體保護斯瑪特，接住倫納德，叫庫里當心，甚至拉起對自己兇狠犯規的對手。蘇群（「公關流程外，詹姆斯很接地氣」）和段染（「詹姆斯私下人特好，不擺架子」）們給我們提供過更多維度的當事人視角。我先前也引述了，勒布朗在酒店工作人員中口碑一直不錯，比起攝像機下的表現，這些似乎更能說明他的為人。哦對了，去年樂視NBA記者軍師還講過一個小細節。說她採訪的時候被擠得喘不過氣，勒布朗看到了，他答完前一個記者的問題，讓大家等一下，點名回答了軍師的提問，讓她可以早點結束不用那麼擠。

賽場就更不用說了。......2012年打凱爾特人的時候，詹姆斯和隆多爭球倒地，詹姆斯為了防止壓到隆多，（幾乎是下意識地）用右手單臂撐地。以詹姆斯的體重加上從高空倒下那個衝擊力，如果不是他的骨骼密度加身體強硬，可能直接骨折賽季報銷。......
他從來沒有過加害任何人的心，哪怕是死敵。

12：話說回來，任何球星，和球迷的關係，都不可能做到對等的。兼濟博愛的人，那是聖人，超人。絕大部分人只可能維持一個上限幾百人的親密關係，巨星們更是只能經由公關團隊安排，同球迷做非常片面和流程化的接觸。有知友講得很精闢了，人的社會關係分成親近原生的「第一類關係」和事業延展的「第二類關係」，而取得成功的人必然涉及到很多二類關係，即那些有往來，有交集，但基本限於各取所需的關係。勒布朗已經做得夠好了。一類關係沒話說，還把很多二類關係幾乎培養成了一類關係（南海岸隊友科爾鳥人阿倫瓊斯紛紛點贊）。我們要知道，在NBA這個大染缸，不少人連第一類關係都經營不妥。

13：很多人不明白，勒布朗為什麼要活那麼累，管那麼多。梁宏達也被問到這個問題。他舉了諸葛亮的例子，說他事必躬親，蜀國打20大板以上的事情，丞相都要親自過問。為什麼？因為丞相雙商太高。就算每天吃一頓飯，最後累死在五丈原，也偏要管，不放心吶。回到勒布朗。想一想，如果你有天才的智商和統籌力，有過目不忘的記性，看過的錄像 / 分析的戰術 / 了解的球員比教練們還多得多（菲茲戴爾再點贊：「勒布朗教會我的太多東西」），你會插手嗎？你見到困難局面會想辦法獻計或糾偏嗎？——再考慮到職業生涯沒有名帥，這個問題，包括霸道的話題，可能已經不單純是一個性格問題了，甚至它可以上升到程序正義和實體正義的討論（一個經典的例子是，對公牛關鍵戰勒布朗擦掉了布拉特戰術板自己投中絕殺）。

14：說一千道一萬，一個要承認的事實是，在和資本家相處和話語權爭取方面，勒布朗做了真正突破性的貢獻。說他不願天賦被再浪費也好，說他想兌現兒時理想也罷，都對。但我們還看到，他和保羅們在球員工會長期的努力，談判，發聲，這又是為了誰呢（韋德：勒布朗幫助球員了解他們的價值）？他的霸道，他的過問，他的掌控心，他的趨利避害，他的不退縮，旁人怎麼解讀都可以，實際上他打小就培養著那種風格。這個世界很殘酷，真的很殘酷，貧寒出身的人唯一成功（以及讓周圍人變得更好）的方式，或許就是做一個掌握命運，不被其他勢力左右和宰割的人。這一點，不是出身優渥的精英需要太了解的。另外，剛剛提到了，勒布朗喊話管理層要playmaker也好，動用自身優勢積極招募和參與決策也罷，還是給富有的丹-吉爾伯特們敲響警鐘，從歷史唯物的角度看，這些行為的「外部性」不見得是負：客觀上勒布朗探索了一種新的核心球員和球隊之間均勢互惠的生存模式。

15：「純不純粹」是一個偽命題。說勒布朗把商人身份置於了球員或競爭者之前是沒有任何道理的。

......勒布朗振興家鄉經濟、提升克村和北俄亥俄影響力、招商引資（就業率都提高了23%）、用慈善回饋社區和發小親友，這一切很大程度上就倚靠了他的商業帝國。難道其他球員沒比賽的日子24小時都在練球？不。他們也玩2k16，也追最新的《權力的遊戲》，甚至寫詩歌搞服裝出唱片打高爾夫，或者乾脆整天泡夜店尋歡——為什麼這時候沒人對他們的私生活和額外技能指手畫腳呢？大概是國內「守本分」思想太重。在國外論壇即使LeBron hater們也不會拿勒布朗場外的身份說事兒。勒布朗既是竭力追逐芝加哥魅影的NBA球員，又是和巴菲特比爾蓋茨談笑風生的商人，還是一個充滿正能量的慈善家和社會活動家。我看不出這些角色有任何衝突，或一方擋了另一方路。一個沒有球場求勝心的人，為何能流露死亡之瞳？一個處處注重體面的商人，為何要失風度地搶著畫戰術板？it doesn"t make sense。再拿一個大學生打比方，他平時讀書，周末搞創業，我們可以因為他創業搞得風生水起，就斷定他不是一個「純粹的學生」嗎？不是吧。只要他在課堂足夠投入、對功課足夠鑽研、對知識足夠熱忱，學生這個角色他就是純粹的——不然，你以為這位同學年級第一怎麼考來的？......
......去看看吧。去年東決G3加時險勝老鷹後累倒在地；總決G1賽後那句「無論誰倒下，我依然堅強」，去看看他G2客場艱難扳回一城的砸球怒吼（看過那幾秒的鏡頭你就不會質疑勒布朗的決心和渴望了），還有G5狂砍大號三雙賽後那句「我很有信心，因為我是世上最好的球員」；去看看今年東決G6暫停間隙給JR親敷冰袋，看看總決G3的踉蹌救球，G6的接管比賽和G7的搏命一扣。當然還有最終擊碎詛咒的跪地不起。

——勒布朗十年如一日地刻苦訓練（「勒布朗每次來得早走得晚」），追求更強（很多人都知道他11年夏天求教大夢磨練低位技術的謙遜）。勒布朗跟著罰球大師科沃爾君子雷們換了無數次罰籃姿勢。勒布朗不聲色犬馬，有嚴苛到變態的飲食清單。勒布朗練瑜伽，健身，每年砸百萬美刀在保養上，用極低溫液氮緩解疲勞，對身體幾乎宗教式地虔誠。從高中始，勒布朗多少個晚上都在登場，打球，扛著球隊前進，無視噓聲，甚至有時候累得不行了還咬牙不下。勒布朗胡茬都星白了，他仰望著喬丹，但他更想成為那個小個子阿倫-艾弗森。這一切一切的驅動力，難道不是對籃球的摯愛以及極強的勝負心嗎？

16：這個世界沒有4chan上那麼多陰謀。11年總決賽第四場勒布朗上場46分鐘得8分，10年對凱爾特人第五場夢遊般14投3中得15分（即使拋開他手肘傷勢），到底因為什麼，答案或許並沒有那麼複雜。幾年前Windhorst一篇長文已經給我們提供了一種圖景：

一場比賽，一節攻防，甚至一個回合，勒布朗-詹姆斯都可以將秋毫細節全部記在腦子裡。......「我能記得兩三年前比賽時的情況，有時候好幾年前的也會記得，我會根據場上所處的情況來選取相應的記憶，它能告訴我隊友們情況如何，我應該讓他們處於什麼位置。我很幸運，也會很慶幸我擁有攝像機一般的記憶力（攝影式記憶），也學會了該如何使用我的記憶力。我開始意識到這（超凡記憶力）將會變得至關重要，大概是高中的時候吧。這之後，我終於發現，這也會給我帶來麻煩。」勒布朗這樣說。......
事實上，詹姆斯的記憶儲備就和美國的石油儲備一般——永無止境。不僅如此，詹姆斯的描述更接近於「清晰記憶（eidetic memory）」，很顯然，這是一個醫學上對於描述超級，超人記憶的學術術語。患者即承蒙了上天恩澤與眷顧，又承受著過目不忘之苦之煎熬。......
假如生命永生，變得永恆，那麼在某種意義上，永恆將變成永遠的現在。終日穿梭往複於無垠的思緒，擱淺在記憶的暗礁？這可沒聽上去那麼有趣。當你想要忘記過去，卻發現只能時常想起，無從消散。這很痛苦，很難。詹姆斯說，「我想的太多了，想著07年總決賽。」......2013年總決賽第四場，前三場的傷痛還未消退，詹姆斯發誓他會將他的注意力和競技水平提升一個等級，他要從心理上準備好。他做到了。......
「有時候他的記憶能力也是一件壞事，因為他無法忘記失敗。」斯波爾斯特拉說道。2010年東區決賽第五場後，他勒布朗沒有想過如何處理心中的惡魔。相反，他換了球隊，換了一種環境。他想重新開始，將往事一筆勾銷，哪怕就這一次，只要他能將過去遠遠拋開。只可惜，一年後，他終究還是沒能忘記，詹姆斯的痛苦如烏雲般席捲而來，再一次，像是糟糕電影的糟糕續集——詹姆斯無法控制這一切，他的記憶主宰了思維，痛苦蔓延，止不住。「在我比賽時我會想到很多東西，有時候我的大腦混亂了，想得太多，而不是單純地打球。」詹姆斯說道。......
2011年，輸給達拉斯後的好幾周時間裡，詹姆斯都將自己鎖在心底的堡壘之中，終於，他意識到他必須關閉大腦的某些部分來阻止此類事情的發生，在自己的思緒上玩一些把戲。稱為注意力分散法。於是在2012年，季後賽開始的那一天，他關掉了他的手機，不再看電視，也不在上網。......
......於詹姆斯而言，這也許是他人生路上最被忽視戰役——直面內心的恐懼，控制思緒的亂流。
「那是個挑戰，在比賽中，你的腦海里已經模擬出了各式各樣的狀況，這有時會讓你（很難）發現真正重要的東西。」詹姆斯說道。這一切都讓它（詹姆斯的轉變）變得理所當然——忽略了這些方法背後殘留的影像。事實上，詹姆斯生涯最重大的一個改變也許就是他終於領悟到，與其迴避桎梏於過去，不如順其自然的接受。記憶的洪流依然向他湧來，但詹姆斯這次並不准備放棄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土地，他及時抓住了上岸的機會，他擺脫了奔流的糾纏。

——能打敗自己的心魔，是最高級的強大。

17：了解心理學的或許知道，這種超強記憶，就和OCD強迫症一樣，會在長年累月的時間裡，和人的性格糾纏綁定在一起。所以勒布朗的性格，我們講，是一體的。他的思慮，猶疑，表演，他大男孩式的招搖，自我嘲解，以及曾那麼在乎批評，易受影響，都根源於他人格中最深層次的心理因素。他完美主義，在乎形象，渴望得到尊重，想事情到睡不著。他自命不凡，愛開玩笑，道德感強，或許還有點潔癖。他知恩圖報，講原則，又想自由自在，極其討厭被控制和玩弄。他痴迷於留下某種社會性的遺產legecy，又渴望不受社會約制的自我完成。——這種人格早就被當代心理學用各種模型解釋過了（事實上小時候日子苦且智商很高的人群中這類心理癥候不少）。很多東西在勒布朗身上都是連貫的，自洽的，並沒有某些分析家講得那麼陰暗和分裂——而你知道嗎，勒布朗的偉大之處，是他居然在這個幾乎不可打敗的敵人面前完成了救贖（12年北岸花園一戰），把那個阻礙成功的頑固的「自我反面」男人一樣踩在了腳底：靠著對籃球的愛，靠著近乎變態的自製，以及不知倦怠的堅持，毅力和大心臟。——勒布朗講過，籃球是他的庇護所， 是他的天堂，他沉浸在其中體驗那種美。於是籃球世界也給他最棒的回饋。

18：勒布朗的性格也讓他的「球場風格」成為一種必然。我們可以說他是真正的勝負師，像下圍棋一樣，他不在乎一城一池的得失，他看的是局面和勢。我們可以說他是歷史上最予取予求的控場天才，什麼時候發力，什麼時候散步，什麼時候接管，什麼時候找人擋拆換防，什麼時候在手順的時候浪兩個三分。我們可以說他是一個team player，通常不陷於瘋狂單打的快感，大部分時候用自己超乎常人的頭腦掌控著比賽，努力讓自己球隊笑到最後。他聽從了高中教練的訓誡，十幾年近乎執著地相信隊友，一次又一次給射手群創造easy ball。他還說過很多次，自己是一個天生的贏家，很討厭雖敗猶榮。「你是天命，我就要逆天改命，勝天半子。」

——另外貼上曾經我說過的一段話：

有過大量統計，都表明勒布朗的關鍵球clutch能力，不遜色任何人。他的抗壓能力，也絕對讓人印象深刻。但我想強調的是他那個區別於其他超巨的特點（這個特點在保羅-喬治抱怨最後時刻沒接到球的之後，再次由他自己表述出來了），即，這麼多年了，不管多少批評和質疑，他都願意為了讓球隊增加一分贏球的可能，主動放棄自己逞英雄的機會。即使有時候被解讀為choker甚至軟弱，他都是替投失的隊友擔著，沒有過辯解或埋怨。英雄主義讓人熱血沸騰，勒布朗也上演過很多次了。但重點是我們如何看待勒布朗選擇了傳球的那些次？在更大的防守強度和更少的戰術掩護下，巨星投關鍵球，命中率不比一個射手高，這是統計告訴我們的知識。但成了就光芒萬丈呀，不成，好歹也敢於出手，沒有遺憾了。......等等，真的就沒有遺憾了嗎？這中間是否又犧牲了更好的戰術上的可能性？或許吧。我愛英雄主義，但有時候英雄主義也是一種「倖存者偏差」，所謂有所得，就有所失。所以，我並不是為勒布朗打得不好的那些場次辯解，我只是說拋開情緒，有時候信任空位隊友並不和團隊體育本質相衝突（團隊性也可以讓人熱血沸騰——不然為什麼那麼多人深愛著馬刺呢）。所以，一切都是一種抉擇，沒有對錯的分別。唯結果論更不是天然的真理。

19：「人品論」可謂鬧得滿城風雨。有次我專門問過馬上讀初中的弟弟，我問他，人品差的人是什麼樣的，你怎麼理解啊。他給我提供了幾個關鍵詞，很有意思。比如犯罪偷東西借了錢不換，比如耍人整人，比如交不到知心哥們，比如打父母親，他還跟我說了班上一兩個捉弄農村同學，在班主任當前又乖得不行的賴皮。我心想，勒布朗好像不能對號入座啊。——這個兩難，用分析哲學（Analytic Philosophy）里一句話概括，叫：在這裡「人品差」這個用詞，要麼是錯的，要麼是「名不副實」的。——我們知道，一個有缺點，會犯錯，甚至可能有輕微人格障礙的人並不叫一個人品差的人。我們也知道，一個真正所謂人品差，品德差的人，絕不可能得到那麼多朋友擁護，前輩維護，絕不可能贏得那麼多同事和身邊人的尊重。問題出在哪兒了呢？是大洋彼岸嚼著二手資料的分析家們太火眼金睛，見微知著，洞悉人性了嗎？值得深思。有時候啊，我更相信你們是用錯了詞。其實你們想辯論的是2012年前的勒布朗是不是畏懼失敗，成功心切，2010年夏天他到底走了多大捷徑以及他該不該走這個捷徑，以及他和管理層討價還價的底線在哪兒，為什麼他如此渴望教父柯里昂一樣的角色......而不是扣上一頂籠統的名不副實的人品大帽。

20：一個人要有點統計學思維。NBA這麼多球評家，球員，名宿，記者（包括嘴毒的Stephen A. Smith們）和專業人士，從沒有說過勒布朗「臟」。從沒有過。而這兩年，突然有別有用心之人拿著十數個GIF動圖，開始攻擊勒布朗是臟球員了。格林這兩年臟嗎？臟，因為無論是質還是量，都拿得出充分證據支撐。鮑文臟嗎？臟，因為它背後同樣有大數據和統計學在背書。勒布朗和歷史上無數球星一樣，有情緒急切的回合，有各種犯規的細節，但如果有人罔顧勒布朗幾百場的場次，幾萬分鐘的出場時間以及他每個技術動作的超高曝光度，粗暴地拿著幾張圖下結論說勒布朗如何如何，恕我直言，這是典型的避重就輕，是典型的拋開劑量談毒性。或者叫：沒有統計學思維。

21：關於2010年夏天的「決定」。很大一部分指責都關於「忠誠」。我們知道，忠誠這個說法，自古就有了。古時候講要忠禮數，忠君王。當代政治體制已經沒有對君忠誠這一項了，在自由主義的西方世界不忠往往用來指背叛家庭。勒布朗沒出軌，他這麼多年對妻兒母親都很盡心。他所做的，是在職業體育的框架下轉了會，遠赴南海岸，先簽後換，尋找建功立業的幫手。的確，他拋下了吉爾伯特和球隊，還傷了球迷的心。但忠誠這個詞是否已經上綱上線到背離了它的原意和語境？或許是的。年輕的時候，他被家鄉人寄予厚望，意氣風發允諾了冠軍，但孤立無援的現實讓他碰了一鼻子灰，看不到希望。於是他轉會了，畢竟NBA風氣不像足壇，他被攻擊得體無完膚。——在這一切發生7年後，以下是我的私人態度：在我看來，忠誠論是一種強烈的道德審判，使用它需要很斟酌，尤其是再考慮到職業聯盟里忠誠並不對等。（誰又來為家疼鷹霍華德或邁阿密第一人韋德的忠誠買單？事後廉價的讚歎對他們真正公平嗎？）在我私人的籃球觀里，我不會要求小球市巨星去認命然後十數年後再去發帖子宣揚他們帶有悲情色彩的忠誠。當然了，科比司機鄧肯等人可不可以歌頌，完全可以；但這是天時地利人和甚至反覆博弈的結果，並不該拿來當作打壓轉會者的一桿槍。

22：關於決定，還有其他方面的爭吵。比如勒布朗走捷徑給他的成績降了格嗎？有時候我覺得這更像一個背負了小球市原罪之人的悖論，但這裡不談這個角度。我很喜歡趙本山一句小品台詞，叫「別看廣告，要看療效」。是的，勒布朗確實沒能在2010年前那種地獄難度下奪冠。但他在困難模式下貨真價實地贏了。勒布朗選擇那一刻確不光彩，但他後面的歷程和在歷程中顯示之一切絕非軟弱。皮蓬們沒有損害goat的偉大，內線強人們沒有遮蓋曼巴蛇的光芒，美航球館的兄弟也自然不會折損勒布朗的價值。對了，——除此之外，另外還有人說直播這種方式很讓人討厭。但我們要知道，勒布朗當年完全沒必要這麼做，聰明的他很明顯可以把決定的負面影響考慮得更周全，處理得更穩妥。「那時我選擇了電視直播的方式是出於對那些社會底層兒童的考慮，我覺得採用這種方式是對他們有好處的，我可以把做節目所掙來的那些錢都用於幫助他們，這就是我當時的初衷。如今回頭再看我能理解為什麼如此多的人感到不快，但讓人們感到不快從來不是我做事的目的。」——很多人不知道，男孩女孩俱樂部通過決定節目得到數百萬美元以及一些其他物資的捐助用於公共事業。

23：有的人喜歡擺弄各種歷史梗。甚至有人用革命戰爭年代的民族主義觀念，來闡釋帶有娛樂性的後工業時代的職業體育。個人來講，我是不認可的。因為兩者敘事的「宏大性」完全不在一個水平上。有人喜歡說勒布朗像汪精衛（你在黑誰呢？），我就問他了，我說汪精衛給民族帶開了不可磨滅的肉體傷害，我們後輩人到現在也原諒不了，所以他是歷史的罪人。勒布朗？最應該恨，也最有理由恨勒布朗的，是本地球迷，是老騎士人。當年勒布朗傷了他們心。但他們中的絕大多數在勒布朗14年回家的時候就已經原諒了他。勒布朗去年還君無戲言成為promise keeper，算是更完滿了。——若是僅僅因為看不慣勒布朗的選擇，就到歷史長河找各種名頭，這種思路相當於有人在網上批評時政，我們就給他扣上漢奸帽一樣，實在有點穿越和牽強附會了。

24：所以勒布朗不是什麼樣的人？——很顯然，勒布朗不是每個頭條標題上線條式的人。不是被貼吧和門戶消費和妖魔化的人。他更不是一個處處雙標的看客可以看清楚的人。（如果球迷圈不存在大量雙標，為什麼國內那麼多試圖中立的帖子開頭都要小心加一句「我是某蜜，但......」來申明利益相關呢？）記得錢寧-弗萊那個比喻嗎？他說，我不知道夏威夷天氣預報員薪水有多少，那裡天天都晴空萬里呢。——說實話像勒布朗那個級別的名人，什麼東西都會被放大，尤其是惡。這個世界上無數人拿著放大鏡顯微鏡去觀察他。所以我們要說，「不要試圖想法去測試一個人」，所以我們要提醒，「批評一個人總是很容易，但理解一個人太難了」。是的，有人愛他，就有人恨他，這是自然規律。但你得知道，勒布朗得了那麼多社會公民性質的獎（今年2月又得了一個傑基-羅賓森獎），這不是玩笑。你也得知道，勒布朗的語錄被印在了美國黑人博物館的牆上，同奧巴馬和馬丁路德金並列，這不是什麼段子。勒布朗要是真如黑子們所言那麼不堪，美國人不是自己打自己臉嗎？——哦對了，還有黑子罵馬丁路德金不配呢，畢竟這位先生還被傳言過嫖娼。

譬如勇士，也戰鬥，也休息，也飲食，自然也性交。如果只取他末一點，畫起像來，掛在妓院里，尊為性交大師，那當然也不能說是毫無根據的。然而，豈不冤哉？
——魯迅，題未定草（六），1936年

25：勒布朗被黑得如此徹底，有非常深刻和複雜的原因（可以對比一下勒布朗在國內和北美以及整個西方國家的風評，很有意思）。除了剛剛提及的決定，球風，他身份和性格所構成了的爭議，第一人的地位，以及球迷群體對立，在國內還有一個重要原因被忽略了。那就是媒體。黑子的存在和孕育，有著頑固的培養土壤。之前我提到過，不多展開了：

以某幾個門戶為代表的業界媒體，為了話題度，可以肆無忌憚地炮製假新聞；他們大量生產和投放炒作性球評，帶有嚴重主觀傾向，並同時放任評論區對罵互噴，給不堪入目的低俗創作以充足的展示空間。這個環境，讓大量中立的新聞閱讀者開始對勒布朗的印象輕佻化、並對黑詹這一群體行為覺得慣常甚至合理。長此以往，甚至潛意識認為勒布朗本身就是「風評不好，而且黑點太多，可以取笑和消費」的負面角色（當年科比也被如此對待過，不過那會兒自媒體和移動網路還不發達）。有了這群大數量的預備役、後援團，其中某些極端傾向就慢慢紮根發芽，破殼而出，成了黑子，以及職業黑子。在這個潛移默化的培養皿中，一部分人逐漸從預備役到正式軍；基礎紮實，上升通道順暢，自然就源源不斷，前赴後繼。以至於他們已經在享受籃球的道路上越走越偏了。

26：所以勒布朗到底是什麼樣一個人？說了這麼多，我想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答案。我想提醒的無非是，在普遍的意義上，給一個人「定性」真的很困難，因為它做了一個從孤立的事到整體的人的「指涉的轉向」。人是複雜的，每個人都是一座孤島，如果你想對複雜的人性做一個全局還原，收集孤立事件是不夠的，場內或場外的一面是不夠的，要想用那些大詞，需要把一個人放在整個職業生涯的長度和高度上（甚至如果你要judge這個人「人格」的話，還得從他三十幾年人生著眼，找到那些最有同一性的identity）。——而且人還是流變的。所以我們講「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但我從沒看到任何一個批評者在勒布朗身上用分段函數式的，動態和發展的眼光來討論過：例如高中勒布朗是怎樣一個人，2011年勒布朗什麼狀態，2012年勒布朗有轉變嗎，2016年夏天之後勒布朗心性又是如何？人不是鐵板一塊只有一面，更不是一張凝滯的相片或一個琥珀標本。

27：諷刺勒布朗，花樣千奇百怪，但大部分都站不住腳。比如拿總決賽勝率說事兒是沒有道理的。07年，14年，15年，17年，兩隊之間本身就有難以逾越的距離（事實上只有11和13兩年博彩公司傾向於邁阿密）。拿SRS例證，對手平均值喬丹是6.84，勒布朗是8.2，近四年更是高達9.94，可見是非戰之罪。ESPN有句話講得很妙，說嘲笑勒布朗的人像是只在學校演過話劇的人卻去挖苦Meryl Streep（美國歷史上最偉大的女演員）只得了三次奧斯卡卻被提名20次一樣。另外，抱大腿論也值得懷疑。勒布朗這十四年的隊友幾個最佳陣容和防陣都不談了，可能有的球迷已經忘了，熱火後期韋德波什狀態起伏勒布朗是如何展露統治力的（超高的WS值同樣經得起印證），以及15年勒布朗如何在樂福歐文缺席下獨自帶替補衝鋒陷陣，以及更近的今年季後賽對步行者第三場如何在歐文樂福被按在板凳席的情況下帶隊創造了NBA歷史上最大半場分差的翻盤。哦對了，還有廢隊友的說法。請問......小莫是被廢進了全明星替補嗎？德拉和莫茲戈夫們是被廢成了大合同嗎？還有為什麼科沃爾（+12.4%）和弗萊（+14%）們命中率都提升得那麼厲害？對了還有樂福數據下滑，原因阿里納斯親自給一個虎撲濕乎乎網友解釋過了，就不多說了。——勒布朗有多強，真的，不用我多講。高階數據在那兒。季後賽領先10分進入第四節球隊50多連勝的記錄在那兒。絕殺數字的統計在那兒。關鍵戰場均得分歷史第一在那兒。5年4個幾無懸念的MVP加上歷史第二MVPshare累積值在那兒。歷史唯一的詹幣*1000在那兒。在客場那些挽狂瀾於既倒的讓對手絕望的個人表演也在那兒。雷打不動。

28：14年，勒布朗很熟悉熱火，那裡有默契的隊友，有贏球文化，而此時的克利夫蘭一切仍是未知數，球隊幾年沒有起色了，說不定那裡的人還記恨著他。勒布朗還是決定回來，帶著他的經驗和少年夢。俄亥俄舉州歡騰。現在，三年了，阿克倫人時不時會在當地遇到勒布朗和他家人，他們經常跑到論壇發帖，感嘆勒布朗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有時候還八卦說碰到了勒布朗帶著薩瓦娜在某某電影院排隊買票，說他除了捨不得流量還捨不得用付費音樂軟體。在NBA，長期坐擁全球社交媒體粉絲數第一的勒布朗被各路人士翻來覆去議論，但鮮活的他往往只能在一些本地小論壇才被真正還原。有一個當地人講的故事很有意思，他這樣寫道：

在勒布朗宣布回歸6-9月前（當時格里芬沒有上任，歐文是走是留還未知，樂福什麼的更是痴人說夢），我的一個朋友在勒布朗的住所當保安，你不會想要去動勒布朗房子的歪腦筋的，要知道保安都是退役警察。當時勒布朗沒有在克利夫蘭，但是他家人都在——他們不會在阿克倫待很有，因為勒布朗在邁阿密打球嘛，但是他依然把Bath（詹姆斯家所在地）當作他的立足之地。當時勒布朗的大兒子在那兒，我朋友對他說了幾句類似於「Bron，bron，我們好想你，希望你能回到這裡之類的話。
皇太子對此的回應是：「我們馬上就會回來的。」
「你是說夏天嗎？」
「不是的，爸爸說我們要回來，不走了。」

29：有人問我，既然勒布朗如此豐富立體，成就耀人，該如何去了解他呢？我覺得，要了解勒布朗，可以循序漸進地，從一個點，展開到一個面。比如去年總決賽，就至少有三個層次可以挖掘，深入。第一個層次，當然是知道騎士在勒布朗帶領下完成了史無前例的1-3翻盤（贏下的四場比賽，包括最後兩個魔鬼客場，這四場中水花兄弟全勤，格林累計到數停賽一場，諸如此類）。第二個層次，是更深入的，比如知道勒布朗在淘汰局分別打出了總決史上GameScore第一高（G6）和第三高（G5）的表演，尤其是第六場後半段，勒布朗如何在懸崖邊上完成了幾乎是NBA史上最大包大攬的球場統治。到了第三個層次，就是一些細節和幕後了。比如勒布朗在混亂和讓人失望的第四場（爭執，被罵bitch，跨過格林，然後輸掉比賽）賽後，給所有隊友發了簡訊，讓所有人在他的領導下存有希望。比如他們眼花繚亂的花式握手以及背後的更衣室氛圍。還比如顯示勒布朗不屈精神的一球The Block（超出汽水瓶蓋被彈出的速度，與博爾特起跑前20米用時相當，這是拼了多大的力氣？）。還比如奪冠後的一些畫面，遊行，訪談，就不逐一細說了，有心者，自然可以看得到。

30：有人在意勒布朗飛得高不高，有人在乎他飛得累不累。我或許是後一種人。今年總決賽後，我很失落，也遺憾，但又轉念想到勒布朗這十幾年波瀾壯闊的生涯，我也就無憾了。每個故事都有終點，奉上一段話收尾吧，我上個月寫的，還給鮑仁君老師留了這條：

他不是一尊石像。不是塵封的吉尼斯紀錄。不是聖殿上的萬神之神。縱然他榮譽等身，也沒在新千年槍林彈雨的污衊中留得全身。他生在詛咒之城，破敗的鐵鏽帶，他被教訓，差點運氣，隨之轉會，背負罵名，輾轉兩地。他輕狂，迷失，自省，不服氣，然後頂著最絕望的重壓加冕為王。他少年神勇，被造星和捧殺，又被漫無邊際的仇恨拉下神壇。他歷經了得失，聚散，浮沉，起落，進退，福禍交錯，8次總決賽6次被博彩專家判成下狗，每上一步都耗盡心力、自損三千。我們一路看著他向最頂峰艱難進發，目光如炬，十年一日，像在看一個動觸人心的成長故事。這麼多年了，我們見證了勒布朗-詹姆斯的生動，還有他皇冠下的苦。
最接近神的男人比神更性感。

不管你喜歡我或者討厭我，最終你都會尊重我

end.

作者：劉洞宇

來源：知乎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