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義忠：體面不是一種姿態

知識 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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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第八期花絮 | 阮義忠：體面不是一種姿態

如是

《如是》第八期丨編導手記

出了長達十二公里的雪山隧道，就會看到遠處海平面上有個小島，「看到龜山島就知道回到家了。」阮義忠此次回宜蘭老家，是為了最近在宜蘭美術館舉辦的攝影展《回家的路上》，離鄉半個世紀，這卻是他第一次在老家舉辦規模盛大的展出。這天他回到老家的第一件事，是要給一位小學同學送展覽的請帖。

花絮 | 回憶小時候喜歡的女生 | 3"07""

阮義忠說，自己和這個老同學有一段特殊的淵源。往年阮義忠很少回家過年，卻在去年突發奇想回來了一趟，在街上被這位同學一眼認出。阮義忠說，他以為一過四十多年，早就被老家的街坊鄰居給忘了，沒想到對方卻說「你的樣子再老也變不了」。幾個月後，他第一次參加了同學會，見到了當年偷偷喜歡過的女生，告訴她自己一直記得她的名字，對方回說：「你的名字我也一直記得。」站在路邊等車的時候，對著鏡頭說起這段往事的阮義忠，神情認真又動人。正是這樣兩次久別重逢，讓他重新建立了和老家的聯繫，故鄉必定已變，但是有故人，有共同的記憶和情感，才是故鄉真正之所在。

這也是阮義忠此次辦展最大的目的，他希望讓宜蘭鄉親們可以從這些作品中，找到祖父輩的影子，喚起他們共同的鄉愁。為此，他特意挑選了一些跟宜蘭人日常生活更有關係的照片，從攝影創作的角度來說或許沒有那麼獨特，但更能讓宜蘭人看到過去生活的模樣。在展覽上我們見到一位觀眾對身邊的孩子說：「你看，媽小時候就是這個樣子的。」安靜的展館裡，人們彷佛在和過去進行一場沉默的對話。

花絮 | 不給家人拍照 | 3"05""

「體面」是幾天跟拍里最常聽到阮義忠提到的詞，在小麵館吃午飯時，阮義忠對攝影師說吃飯就不要拍了。採訪接近結束的時候，我們才慢慢理解了他的意思。在他的鏡頭裡，幾乎看不到人的不雅、冷漠、戾氣，那些整天跟泥土打交道的人，那些辛勞貧苦的人，都很坦然地面對鏡頭。對於阮義忠來說，按下快門就是一種肯定，而不是一種批判。

阮義忠作品《台北謠言》之一

在拍《台北謠言》的時候，阮義忠曾試圖用鏡頭去批判，但是他發現：「當你也變成你所拍攝的人們的一分子，當你看到更多你們相似的地方，你就很難作為一個旁觀者去冷靜地批判了。」所以，他選擇捕捉每個人最好的那一面。對比當下盛行的攝影觀念，這或許是一種「過時」的保守，但是創作的獨特性也在於，它帶著創作者的性格、成長經驗和記憶。在阮義忠這裡，體面不是一種姿態，而是一種面對生活的態度，保持尊嚴和善意地生活。展覽上有張照片，是阮義忠在淡水河邊拍到的一位穿著講究的老人，他對著鏡頭抬起帽子微笑示意，阮義忠說：「顯然他只要離開家到公共場所就把自己最像樣的服裝和儀態展現出來，我走過去，指指相機，他就點點頭，然後調整他的帽子，他希望被拍得更好。但是你有沒有注意到，事實上他的衣袖和領袖都已經花了，起毛了，應該是穿了很久的，可是他看起來卻那麼優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