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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歲少女「卧底」網戒中心

深度訓練營

這些孩子被以各種理由、千奇百怪的方式送到這裡來,有被綁來的,有被騙來的,但無論以哪種方式,沒人是自發提出要來的。

文|殷盛琳

封閉、訓誡、非常規治療手段.....網戒中心時常以標籤化的面目出現在公眾視野里。有學生將其稱之為「瘋人院」,但另一面,以愛為名的家長卻將其奉為教育良方。

網戒中心到底是一個怎樣的所在?那裡的學生過著怎樣的生活?

「很多事情只有親身經歷了才知道」。2016年10月底,年僅16歲的「依哥」進入成都一家網戒中心卧底,5天的時間裡,她體驗、記錄下在網戒中心生活的真實狀態。之前的設想被一點點瓦解,「神秘面紗」掀開之後,呈現出它脆弱、倉皇的複雜本相。

裝作「叛逆少女」進入網戒中心

依哥媽媽最初並不同意她進行「卧底」的「荒唐」想法。「因為不是有一些媒體報道說,有些孩子被送進裡面後被打死嗎?她就很害怕我也會出那種事。」

後來有天依哥跟隨媽媽一起出門辦事,剛好路過一所網戒中心。「我就把她騙到了裡面,哄到裡面去看一下,我媽媽看完後覺得還可以,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可怕,就同意我進去試一下(暗訪)」。

進入成都某知名網戒中心比想像的順利,依哥跟著媽媽,門衛沒有阻攔,車輛直接通過了網戒中心大門,向前開去。

大道沒有岔路,修得平整,兩邊是四四方方的灌木叢,每隔十幾米插著一面彩色旗幟。進入八百米的正前方,有一塊大石頭,上面刻著八個大字:樂學、創新、自信、篤行。

媽媽裝作帶著「叛逆孩子」考察學校的家長,和負責接待的老師聊,依哥感覺到,「他們一般還是會把錯歸在學生身上,因為要是把錯誤歸在家長身上,家長會不高興。

簡短的交流後,「交給楊教吧」,網戒中心一個老師說道。

楊教坐在小板凳上,兩腿分得很開,手裡粘著根草。「身上籠罩著一股痞氣」,依哥雙手插袋,身體重心放在一條腿上,假裝桀驁不馴地看著這個退伍軍人——未來幾天自己的對接教練。

楊教戲謔地問,「你怕不怕?」

「為什麼要怕?」依哥反問道。

某學院招生辦大廳字幅(圖片來源:澎湃新聞)

進入「問題少年」訓誡中心之前,為了安全,依哥和媽媽商量好時間和「急救暗號」:從星期三待到下周星期二,中途,媽媽會來看我一次。只要提到「金燈果」這個暗號,媽媽無論在何種情況下,都要想辦法將我接走。

「一定不要干傻事!」媽媽提醒說。

前前後後準備了3年,好奇的依哥終於走進了網戒中心的現實。

猝不及防被「洗腦」

網戒中心的一天從早晨六點半開始。

大家在教官的哨聲中醒來,急急忙忙套上統一的衣褲,顧不上梳理凌亂的頭髮,疾步衝到走廊上集合報數。

教官挨個清點完人數,大家這才回去洗漱、整理內務。由於實行全封閉軍事化管理,大家擁有完全相同的軍訓服裝、床單、被褥。所有被子都必須疊成豆腐塊,床單必須理得沒有褶皺。

每天會有人檢查,並對每個班的內務進行評比,評分低就要接受懲罰。

七點整,食堂座無虛席。飯桌上擺放著慣例早餐:稀飯、包子、饅頭。大家正用眼神捕捉著「獵物」,等待教官的一聲令下——「帶著開飯」,精準地拿起食物往嘴裡塞。直到耳邊傳來最不願聽到的「洗碗」,學生們才迅速收拾碗筷,排隊在洗漱池邊洗碗。

有時吃飯前要唱歌。唱得不好就要被罰多唱幾首。評價標準,不在於音準、音色,而是在於音量是否震耳欲聾,是否吼出了教官想要的氣勢。

「這樣一來,也使得我從來就沒聽清過他們在唱什麼」,依哥說。

緊接著早讀,大家齊聲朗誦《弟子規》以及網戒中心自己製作的「十做到和十嚴禁」規定---新來學員必背的行為規範。

「老生不能欺負新生,要像哥哥姐姐一樣愛護、關照新生,做好榜樣;嚴禁學員之間留家庭住址、聯繫方式等信息;嚴禁私自出入隊列、訓練場、教學樓、食堂、宿舍,一切行動聽指揮;做到堅決服從教官老師安排……」聲音一定要洪亮、整齊。

早讀之後便開始早訓:站軍姿、練隊列。「提挎,用你的大腿帶動小腿把腳移出去」、「動作快一點」、「動作要用力」、「腳只往前挪三分之一個腳掌的距離」,教練沖著新生叫嚷,眉頭緊促,很不耐煩。

(攝影:依哥導師郝偉恆)

隊列訓練時,教官將老生與新生分開,讓一部分老生帶著新生進行訓練。被選作「代理教練」的老學員並不樂意,「新生在一旁練,她們在一旁抱怨、挖苦」。

上午的「魔鬼訓練」一直持續到中午12點,午飯時間。

「一般來說,中午是會午休的,但具體還是要看教官心情」。

下午2點多,全員聚集在塑膠跑道:需要跑3000多米。

跑得慢會挨罵,跑得快會因為有人掉隊也挨罵,如果有人掉隊但沒人去拉她一起跑,沒人喊加油,那教官會說我們不團結。

傍晚六點,晚飯時間。 晚飯後的時間稍顯輕鬆,有時會安排一些活動。

每一天的結尾,大家洗漱之後,教官會做個總結。

「如果這天有教官覺得表現不好的地方,我們還會受到懲罰,完成了懲罰的內容之後,才能上床睡覺。」

依哥說自己屬於特別反感被洗腦的那類人,但在那樣的環境中還是猝不及防。

「在你訓練得很疲勞的時候,有人給你放很感人的音樂,那種情感的烘托,會讓你很容易接受他們的想法。」

依哥班級的班長就曾語重心長告訴她:「反正,這裡比外面好多了,我待在這兒還是挺開心的......」話還沒說完,另一個女生驚訝地反駁:「開心?你竟然說這種話!」

潛藏其中的限制和權力

卧底的依哥在網戒中心的生活陰差陽錯又循規蹈矩地鋪展開來。

剛進入網戒中心的新生,不論做什麼事情都會有至少一個人陪同。

新生在參與訓練時,會被安排在隊列中間,在寢室不被允許睡靠門的床,也不能坐靠門的位置。新生與新生之間不被允許互相交流,坐在一起時會被老生隔開.....

「他們做出這些限制來預防新生逃跑」。

網戒中心裡的伙食、環境、住宿與普通的學校沒有太大的區別,但簡陋的浴室讓它表現出某些差異:浴室是由一個公共衛生間改造過來的,在最靠里的一堵牆上,橫著一根水管,上面接了五個水龍頭,水龍頭的高度大概在腰部的位置,人得蹲著才能洗澡。

由於只有五個水龍頭,並且晚上的洗漱時間只有半小時,所以大家得交替著使用水龍頭。位於宿舍走廊角落的浴室沒有可以關閉的門,也沒有浴簾,處於半開放的狀態。

雖然洗漱的時間內,教官不被允許在女生宿舍停留。但依哥第一次在那樣的環境下洗澡,仍有些怯意。

「這樣設計可能是預防學員做一些傻事,或者嘗試逃跑吧」。

某戒網癮學校官網宣傳

零食也是被限制的一種。卧底期間,依哥正好趕上當月的生日晚會,第一次看到不用藏起來的零食:學校為學員準備了花生、瓜子、橘子、糖、雪碧可樂。

「我周圍的人就像餓壞一樣,瘋狂地往嘴裡塞吃的,直到撐到噁心想吐」。

大家對零食的慾望到了某種偏執的狀態,而四班班長卻運用「特權」,自己先將要發給學生的糖果截去大半,只將小部分分到其他人手中。

有人把剩下的糖果帶回宿舍,並在教官突然搜查前扔進垃圾桶,負責搜身的班長不僅檢查口袋,把二班和四班垃圾桶里的糖也翻出來了,他們被集體罰做蹲起。

網戒中心的班長,是在教官之下的學生中唯一擁有「權力」的人。

「我聽她們(學員)說,班長會私自對學生做懲罰,比如看哪個學員不順眼的話,就找理由罰她抄寫東西、干一些雜活」。

依哥說,在那個環境里,要想生活得比較自在,就需要像在社會上一樣和很多人打好關係,表面迎合擁有「權力」的人,不然很可能遭到別人「背後暗算」。

教官掌握著最大的話語權和懲罰的權力。學員的口號喊得不夠大聲、走隊列走得不夠整齊、甚至在隊伍里私自說話等都可以成為懲戒學員的理由。

但這並沒有具體的標準,「要看教官心情」。

教官懲罰學生,不僅增加教官與學生的仇恨,也增加學生之間的仇恨。連累大家受罰的學生,會被大夥敵視、排斥。

教官日常工作執行制度表(攝影:依哥導師郝偉恆)

受不住洗腦壓抑提前結束

5天的暗訪中,依哥曾親眼見過教練對一個男生進行擒拿,男生低聲叫著「不敢了,不敢了」,好似在哭,依哥盯著看了好久,直到教官和她對視,然後放開那個男生。

「把兩條胳膊撇過去,會很疼,把你牽制住,讓你不能動彈。但你並不好界定那是不是體罰,教練也不會當著很多人的面這樣做,就暗地裡教訓一下」。

有一天下午的訓練場,意外熱鬧。前夜剛下過雨,籃球場坑窪處積了水。一個22歲的男生正接受著懲罰,與審視。

他被教練抓到違反規定:穿了短襪。

教練硬將他的鞋子、襪子扯下來,讓男生當眾學走「鴨子步」,光腳踩在水坑裡唱歌、跳舞。靦腆的男生眉頭緊鎖,「順從」地完成了一切,結束了接近20分鐘的獨角戲。

其他人只把他當作一個笑柄,一直在那大笑。為了合群,我也只能跟著笑。」

這些孩子被以各種理由送到這裡來,都有在家長眼裡嚴重且千奇百怪的問題。他們進來的方式也千奇百怪,有被綁來的,有被騙來的,但無論以哪種方式,沒人是自發提出要來的。

當時最小的孩子十一歲,最大的二十二歲,雖然官網上註明的是,他們不招收十八歲以上的學員。

他們以前接受過最小的男孩只有九歲。大多數學員都會玩「英雄聯盟」之類的遊戲,但是不是社會上所說的「網癮」還有待考證。

從周三至周六,4天軍事化訓練的疲倦、洗腦、壓抑讓依哥實在經受不住,她選擇在周日用一種特別的方式結束自己的暗訪。

「我本想試試逃跑,但聽說逃跑會使照看我的老生和其他學員受罰,便放棄了這個計劃,換了另一種方法——先和他們鬧了起來,然後頭往牆上撞了兩下。我的舉動把我的教官和學員都嚇傻了,他們趕緊把我拉住了。」

某學院四處都是鐵柵欄和鐵絲網(圖片來源:澎湃新聞)

周日上午,依哥呆在寢室里等待母親將自己領走,而另一面,教官開始對她進行施壓:「這不是你想不想的問題,你來這兒就得服從安排」。

按照之前的約定,周日下午從家裡趕來的母親,在與楊教進行簡單溝通後帶走了依哥。當然,同時留下的還有衣物、寢室用品的收費及每天50元的生活費。

在這所網戒中心,學費按照時長有不同的收取標準:3個月一萬九,半年兩萬七,待得越久,平均下來的費用越便宜。

「裡面的人會推銷,勸家長與其把錢存著,不如用來培養學生的優秀品格。」

依哥來的第一天,就見到一個「二進宮」的學員,她父母只是想送她進來收收心。在那幾天內,她從未和我們一起訓練,倒是寫了很多篇檢討,幾天後又被接走了。

「我相信你還是會回來的」,楊教在依哥收拾行李的時候說,「只要你媽媽夠明智。」

依哥微笑點頭,什麼也沒說,拿著行李走了。圍在身邊的學生,在臨走之前討走她身上剩下的幾顆糖。

小南×依哥

16歲女孩依哥結束暗訪後,將經歷梳理成文,今年5月下旬在一個公益類自媒體號上連載。

當最初的新鮮感以及那股「自我英雄主義」消退之後,她深深地理解那些「問題孩子」——她也曾是其中一個。

依哥小學在老家的一所公立小學讀書,與外公外婆生活在一起。童年性格孤僻的她,疏離於同齡人,與隔代老人更無法進行心靈上的溝通,愈發孤獨。

「那時候我特別想幹壞事,我也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麼心理。」小城市的閉塞帶來很多消極印象:「誰的家裡比較有權勢,跟老師相處得比較好,大家都會去巴結他」,小學的孩子耳濡目染下已經開始學會抱團、趨利,而這些都讓依哥覺得很噁心,她一直在壓抑的狀態下學習、生活,直到四年級轉學到成都。

進入初中,青春期的她對應試教育深惡痛絕,想轉頭申請國外的學校。她逼迫自己學習基礎並不好的英語,再加上繁重的學業和實踐,重重壓力之下,依哥的精神狀態一度陷入抑鬱,不得不退學在家。

同時,她開始服用抗抑鬱的藥物。

有天夜裡,她吞下50多粒抗抑鬱的白色藥丸,嘗試自殺。「覺得自己活著的意義不是特別大,自己想要做的事情都做不到,家人也從來沒有真正走進過內心世界」。

那些來自內心的孤獨、外界的評價、青春期的衝動....將少年帶往不同的道路。

「問題少年不是一開始就有問題的」,採訪時,依哥向南都記者重複了兩次這句話。「我覺得主要原因還是在家長身上,他不懂得如何走進孩子的內心和孩子交流,去了解她們。」

小南:為什麼會想到要去卧底調查網戒中心?

依哥:從最開始關注到去調查可能有3年吧,在3年的過程中,看到一些相關的新聞報道,就會去網上搜索一些資料,也看過一些關於「問題少年」的書籍。然後有時候我會裝作家長,在網站上和那些工作人員聊天。

小南:進去之後害怕被發現嗎?教官不會懷疑嗎?

依哥:剛開始的確有些害怕吧,因為也怕自己「戲」演得不好,害怕別人會發現,比較小心謹慎。

後來發現,就算你暴露自己的身份,大家也不會相信你,會覺得你在開玩笑或者覺得你在說謊。裡面的學生各種各樣都有,所以我不管裝成什麼樣子,他們都不會起疑。

小南:在你的觀察里,裡面的學生對教官是表面服從,還是真的認同了?

依哥:裡面的學生對教官的命令多多少少都會在表面上服從。可能有些學生的確受到裡面的一些教導,會反思自己以前的一些錯誤,覺得自己做得不好;但有些學生還是會有叛逆的情緒在,只不過不敢表現出來,就表面上迎合一下,裝裝樣子應付一下。但兩者比例我也不太清楚,畢竟沒法跟他們敞開心扉聊。

小南:在暗訪過程中,你的情緒有沒有「失控」的時候?

依哥:我在裡面有意識地在控制自己的情緒,剛開始的時候做得還挺好的吧。但過了幾天,我就覺得身體很不對勁,心情也有些糟糕。

可能因為看到一些班長濫用她的職權,去要求其他學員做事情,看到她們的那種態度,心裡就特別不舒服,有點想哭。感覺那裡面充滿了恐嚇,而且有很多不公平的地方,很多東西也不是那麼容易說出來....

小南:卧底經歷對你產生了什麼影響?

依哥:裡面的經歷和外面形成一個對比,讓我覺得自己現在的生活還是挺好的。

卧底剛剛結束的時候,我的心裡不太平衡。一是我覺得教官和老師他們那種教育的方式不太妥當,二是我覺得,其實學生他們身上也有很大的毛病,感覺她們了解的東西比較少,看的書以及涉及的知識面都不太夠。但後來,我覺得可能是因為,她們生活的環境並沒有給她們一種很好的氛圍,讓她們有意識地去學習,養成良好的習慣。

家長也有很多不足,可現實是,成年人往往比青少年還要固執,要讓他們承認自己的問題,並確切做出改變十分不易,很多人往往等到親子關係十分惡劣的時候,才慌忙地去尋求解藥。

編輯|陳顯玲

來源|南都周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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