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美女就膚淺？這兩個女人的故事告訴你，女性也可以如此偉大！

卓文君

卓文君的故事看上去才子佳人老套路，但是別有滋味。話說土豪卓王孫有個新寡在家的女兒叫卓文君，卓文君才貌兼備，頗有些不俗。這廂又有個文人叫司馬相如，小夥子腦筋靈光，通過朋友籌謀得以出席卓王孫的家宴，且收買了佳人的侍者私相傳遞，並將頗經「蓄謀」醞釀的一曲「鳳求凰」奏給屏後卓文君聽，於是佳人一頭栽在才子的情網裡，用情闊綽到夜奔相如。

卓文君

才子領著佳人回成都，第一出就是相告卓文君——家徒四壁。這頭司馬先生倒是坦率，我家窮得連件像樣的傢具都沒有，我窮得就剩一表人才、才華橫溢了，你看著辦吧。而那頭卓王孫恨得牙根痒痒，傷心自不必說，一張老臉都不知塞哪好了，便放出狠話說，卓文君這瓜娃子很是不要臉，我不忍心殺了她，但是一分錢也別想從老子這拿走！

卓文君既有敢於私奔的勇氣和魄力，自然也得有能夠過得下去日子的籌謀和資本。她見老父有些恩斷的意思，便挾著司馬相如去臨邛自謀生計。她這舉動，意思頗有些挑釁，這就是換個方式「丟人」。這小夫君此時卻是還沒掙上個臉面，一個新寡的女子跟人家私奔已是把臉面不當回事情來看，所以最在乎的只能是綳著臉憋著氣的老爹。卓文君夫婦當鑪賣酒，這豪門千金此時就是酒水西施，且不論酒是不是好酒，單這才子佳人的故事就香艷的讓人垂涎不止。卓文君這邊大造聲勢，卓王孫這邊就更加煎熬，於是半是出於心疼，半是迫於輿論地大大資助了這對佳話伉儷。至此，司馬相如脫貧致富，且名聲日隆了。

卓文君

故事如果這樣結束了那麼還算是佳話，然而古往今來的故事俗套真的是源於生活，什麼王寶釧苦守寒窯，什麼陳世美拋妻棄子，什麼張生始亂終棄，都是這個套路婉轉下來，變著花樣掩蓋並表現同一個規律——男人有錢就變心。於是司馬相如發達了，所謂事業蒸蒸日上，便想娶個且美且少的茂陵女子為妻。先拋開某些情感因素來說，於其時的社會環境和道德體系下納妾自是合法的，於司馬相如私人來講，地位家境也納得起。若他真的納了，也不傷他和卓文君的佳話，流傳至今，我們誰會在浩瀚的文獻中偏偏計較到司馬相如的小妾。但這一切假設都是建立在女主角卓文君不在乎的基礎上。然而，她在乎，她可以為了司馬相如扯下一張臉私奔，可以不在乎他家徒四壁和他白手起家，可以為了他的衣食溫飽和親爹較勁挑釁，但是卻不能不在乎這個枕邊人的忠誠，即使是形式上的忠誠。據說她知道了茂陵女子的事情，便寫了首詩給司馬相如「以自絕」，其實就是給司馬相如下最後通牒。這首詩叫《白頭吟》：「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今日斗酒會，明旦溝水頭。躞蹀御溝上，溝水東西流。凄凄復凄凄，嫁娶不須啼。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竹竿何裊裊，魚尾何簁簁！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詩流傳很廣，比子虛上林來得實在親切，尤其一句「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成了千年來人們對愛情最樸素的追求。從卓文君一貫的作風看，她不是嚇唬司馬相如的，不是說司馬相如看了回心轉意最好，即使不改初衷堅持納妾她也只能忍氣吞聲。卓文君是何等人物，且讓你棄若敝屣？依她的性子，若是司馬相如真的把個茂陵少女帶回家，卓文君有本事一拍兩散。誰在乎這張早已撕下的臉？誰在乎這佳話成了假話？司馬相如是聰明人，美妾姑且不納了，但賊心時刻未絕，沒個賊膽罷了。

卓文君著實是個人物，無論在愛情上和生活上她都是一個強者，她既有選擇自己命運的勇氣，也有掌握自己生活的能力，能背負起巨大的輿論壓力，也能扛得住生活重擔，馭夫有道，旺夫有門，娶妻若此，夫復何求？然到底，司馬才子還是負了她，所以即使優秀、聰慧、強大如卓文君的女人，也終是逃不過命運的諷刺。所以，愛情圓滿還是易逢不易求的。若論為了司馬相如值不值得，諸位姐妹現在或者未來的枕邊人也未必能一輩子守身如玉、坐懷不亂，也未必像人家司馬相如這樣文名昭彰，一表人才，且還算知錯能改。這樣比比，我們又何苦尋趁人家司馬才子的不是呢？

孟光

晚些時候，歷史上又出了個成語叫「舉案齊眉」。這主角，就是梁鴻和孟光。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先說梁鴻。梁鴻這個人呢，並沒有什麼著作理論傳世，更不用說文治武功了，他在史書的位置就是「逸民」，意思就是說隱居的老百姓。中國的知識分子比較矯情，作為一個矯情的群體，他們有一個共同的人生目標就是所謂的「三不朽」，即立德不朽，立功不朽和立言不朽。這群矯情的人首先認為，最生猛的人生就是能像孔子、老子、馬克思、恩格斯、釋迦摩尼、基督耶穌一樣「立德」，讓後人代代學習、世世景仰，最好能修個祠堂供著，為了自己理論中的一個標點符號後學們都不惜把臉皮子撓破了。第二就是立言，洋洋洒洒的有幾本大部頭問世，即使不是暢銷書，那也必須是能在學術界得到肯定的，各個學校的圖書館都得買到擺起，十年八年、百年千年後能得矛盾獎、金雞百花獎、諾貝爾獎、艾美獎、格萊美獎~~~最後問鼎奧斯卡！第三就是立功，意思簡單，就是有點政績，實實在在看得見的，修都江堰也好，收復台灣也好，都是造福國家的事情，這就是立功，雖然動靜最大，但卻是三不朽中最後的選擇，知識分子境界都比較高嘛。梁鴻拿這個標準一衡量，立言立功都談不上，稍微的能蹭上點德行高尚，但是離立知識分子的萬世楷模還是有點差距。

舉案齊眉

梁鴻幼年不幸，他爹是一小小的公務員，本來是個旱澇保收的工作，但是因為生不逢時，兵荒馬亂的，小公務員的飯不好混，所以他爹死時連口棺材都沒混上，梁鴻本著將就的原則整塊席子就把老爹給埋了。等好不容易大學畢業了，本來可以碩博繼續連讀的，但梁鴻卻自主創業跑到皇帝的後花園去放豬。其時梁鴻確實命不好，放個豬又惹上一屁股債，然而在給人家打工還債的過程中，梁鴻卻被驚為天人。什麼樣的天人？就是德行高尚，形端表正。有個成語叫「人心不古」，意思是現在人的道德水準不如從前了。這話說得十分有水平，梁鴻那時人們的思想境界，是非常高的。梁鴻就是最好的說明，一個放豬的窮小子，只要品行端正、愛崗敬業就被周圍的百姓尊為高人、天人，鄉里的富戶、大戶都爭著把自己家的千金嫁給他。這就是社會風氣，人家東漢時尊敬一個人的理由很簡單，只要你品行好，人老實，那麼大家都敬慕你、倒貼你，以至於以身相許你。話說梁鴻並沒有對這些千金們動心，人家鑽石王老五，囤積居奇，行情看漲。

按下樑鴻，我們再說孟光。其實孟光最開始不叫孟光，直到三十歲那年她都叫孟丫，所謂孟丫就是沒啥名字，孟家的丫頭而已。話說孟丫和梁鴻是老鄉，生在普通人家，史書說她又壯、又黑、又丑。就是這樣一個黑丑又壯實得能把舂米的石臼舉起來的女漢子，在當時女孩十五歲就及笄出嫁的社會傳統下，都三十了依舊待字閨中。雖說個人條件差了點，但在漢代，也是只有剩東剩西沒有剩男剩女，卻還是有人提過親的，但是人家孟丫不嫁！爹媽這實在憋不住了，就問閨女你為啥不嫁啊？孟丫放出話來說，我不是不嫁，我是一般人不嫁，我要嫁就嫁梁鴻那樣的好男人。父母一聽心都涼了，這閨女估計這輩子就死家了。這話讓梁鴻聽到了，他立刻提親來了。梁鴻怎麼想的？十里八村的鄉親們和我們一樣，摸不清套路了，那些各村各庄想當岳母岳丈的大戶們，唯有感嘆好漢無好妻的份兒了。

然而新婚初始依舊有些波瀾。孟丫再丑她也是女人，她終於抱得帥哥歸了，同鄉的那些美女、才女、千金們竟都沒爭過她，此時勝利有些沖昏了頭腦，新婚的快樂亦激起了她內心的女性意識。所謂女性意識，就是女為悅己者容，女人不愛美天誅地滅外加老公拋棄！所以我們孟丫，又丑、又黑、又壯、年過三十的孟丫平生第一次塗脂抹粉的打扮起來，我們可以平心靜氣的想像一下，孟丫化妝後的樣子，之後我們再來理解下樑鴻之後的反應，梁鴻七天沒有看孟丫一眼！孟丫懵了，熬了一個星期終於熬不住了，跪著問梁鴻問啥不理我？梁鴻就耐心的明示她暗示她：孟丫，我娶你是為了啥你心裡沒數啊？要是圖漂亮我娶你？我娶你是為了你能和我一起吃苦受罪啊！這下，孟丫如醍醐灌頂，又如羽化登仙，她的內心終於和梁鴻產生了一種一生都連結在一起再也無法分開的默契，於是她又換上粗布衣服，默默無語、任勞任怨、與世無爭地做起了梁鴻夫人。梁鴻這才眉開眼笑，他覺得找到了人生真正的靈魂伴侶，然而伴侶不能沒有名字，所以梁鴻給孟丫取了一個名字叫孟光，另外，因為是梁鴻的夫人，不是一般人，於是又給了孟光一個字叫「德曜」，至此，這對夫婦真正的登上了歷史舞台，因為他們都有了自己響噹噹的名和字！

孟光

話說在孟光催促下二人歸隱山居，兩人躲開眾人自力更生過得艱苦而真實。為了吃飯，梁鴻還當打工仔，給一個大戶家幹活，相當於長工。每天幹完活回家，孟光都做好飯等候多時了。想想一個長工家的飯能有多複雜，粗茶淡飯，一碗而已，然而每次吃飯，孟光都將托碗的案高高舉起齊至眉頭，這廂梁鴻也高高接過齊至眉頭，注意，舉案齊眉中，關鍵的動作一送一接都是雙雙齊眉。這窮酸兩口子吃飯的隆重架勢，不久便被東家發現了，他心下一驚：一個打工仔怎麼能有這樣好的教養習慣，而且他那個又粗又丑的媳婦居然也是服順端莊！我們現在試著體會一下這位東家的心情，自己家老婆都不時上房揭瓦呢，這還大戶的閨女呢，按說禮儀也沒少學，但是咋連人家打工仔的醜媳婦十分之一都趕不上呢？於是東家想，能有這麼端莊淑儀老婆的男人，一定不是一般人！便因此對打工仔梁鴻另眼看待，尊重非常。

故事沒有峰迴路轉，梁鴻兩口子踏實的隱逸打工，一輩子都沒有發達。直到死，因為窮差點步了梁鴻他爹的後塵卷席而葬，然而東家知道梁鴻不是池中物，雖然這金鱗一輩子都待在了自己家這灘水溝子里，他幫孟光安葬了梁鴻，還給孟光碟纏送她回了老家。

孟光這個女人，不算巨眼英雄，梁鴻雖然窮但名氣很大，不是她孟光不貪金錢不愛權勢，而是當時的社會風氣好，大家更在乎名節，孟光只是在社會主流價值觀下樑鴻的迷妹而已。孟光之所以是孟光，完全因為她的丈夫是梁鴻，所以她才特別，她即使又壯又丑又黑卻依舊有一個心靈相通的丈夫。這個女人談不上聰明，但是她不笨，嫁了什麼樣的人就學著什麼樣的人，就尊重並接納這個人的生活方式和他的靈魂。反過來，她的丈夫用自己的靈魂滋養了她，把她當做「夫人」對待，這就比妻子高出很多。梁鴻這個男人，他一生都活在自己的意願里，不以貧窮為苦，不為名利所驅，不因妻丑而擾，有人仰望有人陪伴。

兩個故事中的女主角，起點天上地下，孟光從出生時就比人家卓文君不知道差到哪去了，相貌、才情、家世，她們的幸福度不可能一樣。但卓文君和孟光都是有智慧的女人，在挑男人的眼光上也是千古一流，只是嫁給了不同的人，人生就發生了質變，一個和丈夫一輩子鬥智斗勇，一個和丈夫一輩子心心相通。人生的境界，千差萬別。

我偶爾會想，待到這兩個女人或是妍麗或是平庸的青春已然淹沒在汪洋的時光中，待到富貴和貧窮在病老中各自褪去絢麗和斑駁後，待到她們踽踽獨行到生命終點時，一定是孟光，帶著淡淡的微笑坐在夕陽里，等著她的梁鴻伸出手來挽著她走向永恆的黑暗，那這樣的黑暗又有什麼可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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