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古神族維京人，最後的傳奇

帝國裝甲兵 時拾史事

1066年似乎註定將成為英國歷史上不平凡的一年。這年4月，天空中出現了彗星，那時候的人們可不知道它就是今天大名鼎鼎的哈雷彗星，大家都覺得這是一個令人恐懼的不祥徵兆，似乎預設著古老的英倫大地上將要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

貝葉掛毯中令人忍俊不禁的情景，生動地展現了1066年出現在天空中的哈雷彗星。

哈羅德對這顆「掃把星」可能也有所忌憚，整個春天他都夜在以繼日地籌備著國家的防務，以應對隨時可能到來的入侵。而與此同時，哈羅德的三弟托斯蒂格也在為自己的復仇計劃忙裡忙外。這個流亡的伯爵四處尋找外援，幫助自己奪回權位。治邦無能的他在忽悠人這件事上倒是頗有恆心與毅力——他先是找到了蘇格蘭國王馬爾科姆，結果一張熱臉貼了人家的冷屁股；他又來到佛蘭德斯，現任伯爵鮑德溫既是自己老婆同父異母的弟弟，也是諾曼底威廉公爵的老丈人，他們的共同敵人都是哈羅德。雖然鮑德溫並沒有給這位流亡姐夫過多的幫助，但是也同意他把自家領土當作基地，四處招兵買馬。一通折騰後，托斯蒂格總算找到了願意幫他實現復仇夢想的人——挪威國王哈拉爾德·哈德拉德。這個流亡的伯爵盛情邀請武士國王入侵英格蘭幫助自己奪回權位，事成之後由哈德拉德就任新的國王，自己則擔任輔政大臣。從這個角度來說，托斯蒂格算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英奸」了——在之前的兩個世紀里，英格蘭的無數仁人志士都曾為抵抗維京人的入侵捨生取義，而現在托斯蒂格竟然為了一己私利，再次引狼入室。如果韋賽克斯王朝的諸位先王泉下有知，恐怕得氣的活過來。

即使以今天的標準來看，挪威國王哈拉爾德·哈德拉德也是一位令人生畏的戰士。年逾五十的他身高將近2米，擁有同齡人所不具備的驚人力量。而根據記載，這位勇武過人的維京國王不僅熱衷於戰爭與征服，還是一位吟詩作對的發燒友。年輕的時候，哈德拉德曾經遠赴君士坦丁堡擔任拜占庭帝國精銳僱傭軍——瓦蘭吉衛隊的首領，並在常年的征戰中為自己贏得了無數的榮譽。1047年回國擔任國王后，頗感無聊的哈德拉德又挑起了和丹麥國王之間的戰爭。這場冗長而又沒有結果的戰爭打了十幾年，雙方都筋疲力盡，最後只能握手言和。現在托斯蒂格主動找上門來，這樣的好機會怎能輕易放過。哈德拉德隨即發布公告，責令部下們做好準備，他們要在今年夏天再次揚帆起航，重現維京先祖們血洗英格蘭的無尚榮光。

高大魁梧的哈拉爾德·哈德拉德，因其長有一頭金髮，又被稱為「金髮王」。

其實，即便沒有托斯蒂格的邀請，哈德拉德也有理由前往英格蘭爭奪王位。早在1038年時，哈德拉德的父親「好人」馬格努斯就曾和哈薩克努特（懺悔者愛德華的前任國王）簽訂過協議：若一方死後沒有子嗣，另一方可以繼承死者的王位。結果1040年哈薩克努特當上英國國王后，僅僅過了兩年的光景就因病去世。但或許是考慮到可行性不高，也可能是馬格努斯不想再因為爭奪王位而發動戰爭，總之面對懺悔者愛德華登上王位，他沒有採取任何行動，當然他也從未廢除那份協議。而現在，強悍的哈德拉德想把這份壓在箱底多年的條約付諸實踐，似乎也沒什麼不妥，何況還有托斯蒂格這樣優秀的「帶路黨」給他指明前進方向。

對於托斯蒂格聯繫維京人前來爭奪王位的事情，哈羅德在登基後沒多久就知道了。如果他的弟弟和威廉同時對英格蘭發動入侵，哈羅德不得不進行危險的兩線作戰，形勢必將萬分危急。好在哈羅德政治頭腦非常靈光，他親自前往北方，向麥西亞伯爵埃德溫和他的弟弟，新任諾森布里亞伯爵摩卡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請兄弟二人務必站在他這頭，誓死抵抗托斯蒂格和維京軍隊，否則若是讓托斯蒂格的陰謀得逞，他們兄弟二人的權位也肯定保不住。為了獲得兄弟倆的充分信任，哈羅德甚至忍痛休掉了自己心愛的妻子，同意迎娶兄弟倆的寡婦姐姐。經過一番努力，哈羅德總算把這兩個年輕得足以做他兒子的伯爵兄弟籠絡在自己的旗下。

當年5月，不知道是因為對於復仇大計迫不及待，還是為哈德拉德的正式入侵打前鋒，托斯蒂格在挪威大軍還未出發的時候，就率領著小股部隊前往英國南部發動襲擊。這支部隊人數不多，戰鬥力也很有限，殺人越貨綽綽有餘，但一聽到哈羅德率軍南下找他們算賬，立刻登船逃往泰晤士河口躲避風頭。在得到哈德拉德派來的十幾艘戰艦幫助後，托斯蒂格率領著這支約有六十艘戰艦的部隊，北上諾福克海岸進行洗劫。這種令人鄙夷的行徑與當年入侵的維京海盜如出一轍。一通燒殺搶掠之後，托斯蒂格讓部隊在亨伯河口登陸。結果，這支搶劫大隊還沒搞清楚四周的情況，就被追殺而至麥西亞伯爵埃德溫的部隊打得落花流水，狼狽逃往蘇格蘭，等待哈德拉德的大軍前來支援。

哈德拉德的部隊在福爾弗德與英軍交戰

弟弟這次偷雞摸狗般的襲擊雖然沒有造成多大的破壞，但是卻讓哈羅德的神經一直處於高度緊張狀態。當時歐洲各國普遍沒有常備軍，部隊都是戰前徵召。由於擔心隨時可能出現的諾曼軍隊或者是挪威軍隊，整個夏天哈羅德都讓自己的部隊保持高度戒備。然而，預想之中的入侵併沒有發生，哈羅德左等右等，也看不見敵人的身影，而這樣做的不良後果也逐漸突顯出來，那就是哈羅德的財政儲備快要見底兒了。另外，手下的戰士們也都思鄉心切，他們希望回家收割莊稼並準備過冬。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哈羅德心存僥倖地想，既然夏天已經過去，而秋冬季節又不利於渡海作戰，所以今年敵人應該是不會再來了。9月8日，哈羅德下令解散大部隊，只留下小股衛隊跟自己返回倫敦。

造化就是如此弄人。哈羅德剛解散部隊沒多久，挪威大軍就橫渡北海殺了過來。9月19日，匯合後的哈德拉德和托斯蒂格率領大約一萬人馬的強大部隊在諾森布里亞首府約克附近登陸。第二天，麥西亞伯爵埃德溫和弟弟摩卡也率領軍隊趕到這裡，雙方在約克城外不遠處的福爾弗德展開激戰，儘管自己的損失也不小，但挪威軍隊贏得了勝利，而約克城的居民為了避免城市再次遭到洗劫，宣布投降並同意交出500名人質。哈德拉德和托斯蒂格大喜過望，首戰告捷讓他們覺得自己已經征服了整個英格蘭北部。兩人同意約克人提出的用四天時間湊齊人質的要求，自己則率軍回到船上飲酒慶祝。

9月25日是雙方約定交換人質的日子，天氣溫暖，風和日麗，心情大好的哈德拉德與托斯蒂格兩人率領部隊前往約克東部的斯坦福橋，滿心歡喜地等待著人質的到來。但令他們兩個做夢都想不到的是，500名人質沒有到來，反倒是國王哈羅德率領著復仇的大軍趕來了。原來，當哈羅德得知挪威大軍登陸的消息後，立刻從倫敦出發，點精兵二千火速北上支援埃德溫和摩卡兄弟二人，一路上又不斷吸納前來支援的小股部隊。我們不妨估算一下，哈羅德部隊用四天的時間從倫敦趕到300多公里外的約克，每天都要負重急行軍約80公里，這對於當時以步兵為主力的英軍來說，簡直是讓人震驚不已的軍事奇蹟。而同樣震驚的還有哈德拉德和托斯蒂格，由於哈羅德一路上的行動都嚴格保密，兩人對他的到來毫不知情，因而在斯坦福橋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大多數挪威士兵都沒穿鎖子甲等防護裝備）。

據說在戰鬥開始前，性格溫和的哈羅德還向弟弟拋出橄欖枝，只要他放下武器投降，就可以恢復他的爵位。托斯蒂格也算是個講義氣的漢子，他問道：「我的盟友哈德拉德能得到什麼？」哈羅德似乎故意想激怒榮譽感極強的挪威國王，他回答說：「英格蘭土地6英尺，或者再多一點。因為他這麼高。」

一生征戰沙場的鐵血漢子怎麼可能受得了這樣的侮辱，惱羞成怒的哈德拉德派人去召集守衛戰艦的部隊，自己則率領身旁的戰士衝上前去，決心與英格蘭人血戰到底。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雙方的戰士圍繞著斯坦福橋進行了血腥的搏殺。英格蘭人的首要任務就是衝過斯坦福橋，而挪威士兵則在橋上拚死抵抗。據說，有一位維京巨漢在橋上揮舞戰斧殺死了四十多名衝上來的英軍戰士，活似程咬金投胎轉世，一時無人能擋。後來英軍士兵找到一艘船，偷偷駛到橋下，用長矛給了這位維京勇士致命一擊。到了下午，哈羅德軍隊的人數優勢逐漸體現出來，他們衝過了斯坦福橋，開始與挪威軍隊的主力對戰。哈德拉德身先士卒，掄起戰斧率先殺向敵人，旁邊的戰士們也簇擁著自己的國王發起了勇猛的衝鋒。 慘烈的戰鬥持續了將近一天，哈德拉德和托斯蒂格都死於混戰之中。到了黃昏的時候，戰場上幾乎看不到活著的維京戰士。英勇作戰的武士國王被一發箭矢射穿了喉嚨，而根據戲劇性的說法，托斯蒂格則是死在了哥哥哈羅德的劍下。獲勝的英軍同樣死傷慘重，哈羅德損失了一大批精銳的部隊，短時間內根本無法得到補充，這給後來與諾曼軍作戰造成了嚴重的影響。

19世紀挪威畫家筆下的斯坦福橋戰役

第二天，哈德拉德的兒子奧拉夫前來請求哈羅德的寬恕。在得到奧拉夫永遠不再進犯英格蘭的承諾後，疲憊不堪的哈羅德同意放過倖存的維京戰士。來時的挪威部隊裝滿了三百艘戰艦，而離開時的挪威艦隊，只有可憐的二十四艘。哈德拉德的陣亡宣告了「維京時代」的結束，一方面，歐洲各國的地方勢力和王權逐漸強大，維京人的入侵很難再像前兩個世紀那樣收益巨大，另一方面，北歐地區的封建化和基督化進程也已經如火如荼的展開。基督教文化的廣泛傳播，逐漸弱化了維京人骨子裡嗜血好戰的一面，而新上任的國王為了全局考慮，也不會再隨意對鄰國發動侵略，而哈德拉德的去世，也就成為了這個偉大時代謝幕退場的最好標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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