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同胞的有色眼鏡，正加速「慰安婦」離世的腳步

她們已經遭到侵略者摧殘

作為同胞，請對她們再好一點

1945年8月15日正午，日本天皇向全國廣播，接受波茨坦公告、實行無條件投降的詔書。

8月14日，是世界慰安婦紀念日，我想應該沒幾個人知道這竟然也是個節日吧，畢竟，國內現存並被世人所知的慰安婦倖存者，僅剩8人。

抗戰期間，全國有20萬的女孩，被日軍強迫成為性奴隸，也就是所謂的「慰安婦」，很多女孩後來都選擇了自殺來結束這非人的苦難，極少數活了下來，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很多老人都去世了，到了2013年，還活在世上的倖存者只有三十二位了，這就是第一部「慰安婦」題材的紀錄短片片名《三十二》的來源。

《三十二》受到了大量的社會關注，這給了導演郭柯極大的鼓勵，但同時他也發現，《三十二》完成的時候，這個數字已經變成了二十二了，有十位老人已經去世了。

他突然意識到「再過幾年，再等下去，可能這個數字就要歸零了」，這驅使他開始了第二部「慰安婦」題材的紀錄長片，也就是這部《二十二》。

導演的這份堅持感動了很多人，因此當缺乏後期資金的時候，3萬名網友，為其眾籌了100萬;

沒錢找宣發的時候，有電影宣發公司主動站出來為其做義務宣發。

電影上映後沒有排片，馮小剛，吳京、謝楠、何炅、李晨、舒淇等藝人自發的在微博上為其站台，呼籲更多關注。

導演郭柯也在上映前就承諾這部片子如有盈利，他的個人收入將全部捐給中國慰安婦研究中心。

「我覺得掙錢的機會我一定還有，但面對她們，我希望自己乾乾淨淨。」

這部紀錄片很特別，導演選擇不用歷史資料、不用旁白、不用配樂。因為他覺得，「用任何手段、任何技術對待她們，都是一種不尊重」。

這個紀錄電影主要是呈現「慰安婦」倖存者老人們的生活狀態，老人們經歷過很多殘忍的過去，有很多激烈的表現方式，但是《二十二》選了最克制的那種。沒有一點點的煽情，沒有販賣苦難，連試圖喚起我們同情的戲碼都沒有。

豆瓣的好幾個評論都認為導演郭柯浪費了素材，「慰安婦」倖存者的故事有很多更有力量的表現方式，但現在的電影用了大量的篇幅去講這些老人的普通生活，發獃、等待、喂貓，是為「沒有章法」。

「這難道不應該是一部紀錄一些觸目驚心的事實，控訴日本侵略者罄竹難書的罪行的紀錄片嗎？」

但就像導演在知乎問題「如何評價《二十二》」下的回答：把這些老人當作親人去對待，你的拍攝就有了分寸，問題就有了底線。

郭柯說：試問，如果有記者問你奶奶，當年是怎麼被日本人凌辱的，你想不想抽他？

他還說：這個片子毫無疑問應該把老人放在第一位，她們不是你用來感動觀眾的工具…會感動的人，自然會被感動。

是的，雖然我們義憤填膺地控訴當年日本人罪惡行徑、表達對老人們的同情，但卻未曾想過，一遍遍地去向老人們深挖這段記憶是多麼殘忍的事，對老人帶去的壓力也是難以想像的。

在電影《二十二》的片尾，「中國慰安婦民間調查第一人」張雙兵說，他會後悔讓這些倖存老人開口。

他從1982年開始調查「慰安婦」倖存者的狀況，1992年開始組織倖存者向日本政府提起集體訴訟，三十多年過去，並沒有結果。

張雙兵在《二十二》中說：「可是到頭來，一分錢賠償、一句道歉也沒有。反而通過這種方式，讓全村甚至全國的人都知道了她們的身份。」

為什麼讓全村、全國的人知道她們的身份不是一件好事？

因為老人們年輕時遭受了不幸，但這樣的受害者得到的不一定都是同胞們的憐憫，還有指摘，這是又一次的傷害。

即便是在當下，一個女性如果被性侵，也有可能遭到輿論羞辱；而把時間倒回到上世紀三四十年代，中國的女性被侵略者強迫成為「慰安婦」，換來的則是被自己的同胞指指點點一輩子的遭遇。

正是因為這高懸在受害女性頭上的「屈辱感」，這些精神上的傷害，讓親歷了歷史的倖存老人們，很艱難才能說到往事，講了幾句就會痛苦萬分，「不說了」是她們都會掛在嘴邊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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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有色眼光，一直延續了七十多年。

豆瓣中有一條來自網友「十月初七」的評論說：「去年上海一處「慰安所」面臨被強拆的命運，因為周圍群眾說那是妓院，對小孩不好。」

去搜了一下真的有這條新聞，在上海，全國最發達開化的城市，街坊們容不下一個歷史遺迹；那是中國女性受難的慰安所，他們稱之為：「妓院」。

在央視新聞採訪中，當地居民說這是恥辱，不是正能量，不能放在學校邊上。

附近學生認為這件事不光彩，不要特別了解，可以了解抗日英雄，不用了解被迫充當「慰安婦」的受害女性。

明明她們才是受害者啊！

但影片沒有煽情、沒有憤怒、甚至沒有用力，只是平鋪直述式地紀錄這些老人的晚年，展現她們承受住巨大苦難的那種了不起。

她們肯定知道，可能一輩子都沒辦法等來一句道歉了，可她們依舊會開心的唱起童年的歌謠：

上下雨路又滑，自己跌倒自己爬。

自己憂愁自己解，自流眼淚自抹乾。

你難你有平屋住，我難住在苦瓜棚。

依舊會對我們說：「世界那麼好，現在我都沒想死，吃野菜也要活下去」

依舊會對著鏡頭笑：「我過的很滿足，很開心」

會在劇組離開前，深深的說上一句「謝謝你們」

沒有呼天喊地的悲愴，沒有淚如雨下的哭泣，電影拍的是殘酷的歷史，但最終呈現的卻是很溫柔的力量，這才是真正的正能量。

甚至那個曾被日本鬼子強暴、用煙頭燙，還被打斷了一條腿的山西陳林桃老人，她去世前，還說了這樣一段話：我希望中國和日本能一直友好，不要再打仗。因為一旦打仗，會有很多人死去。

這是經歷過戰爭洗禮的人，對和平的真正渴望。

在豆瓣的短片簡介中，這樣寫道：「慰安婦」這三個字，曾在多少中國人心裡被披上「中國恥辱」的外衣。多少人想揭，卻不敢活生生揭開；多少人想拍，又怕打擾到她們的生活。這是一段疼痛的歷史，每個中國人都心知肚明。

沒有人能持續恨70年，最終一切的情緒都要歸於分秒，歸於生活。

我相信導演想表達的也一定是這個。

我們不該再去怨恨，但也絕對不能忘記。

「慰安婦這三個字其實是我們強加給她們的，走不出歷史的是我們，我只想讓大家看看她們現在過的怎麼樣。」

—《二十二》導演郭柯

這部片子昨天上映，排片量本來少得可憐，但通過各方自發地宣傳推廣，《二十二》正在被大家所知道，排片量也在逐漸增加，據觀影后的朋友說，他看的那一場，幾乎滿座。

不想太多「劇透」，真正關注且尊重的，請去影院支持。

最重要的是，歷史絕不能被遺忘，不該被遺忘的除了死難的同胞們，還有這個在滾滾歷史中逐漸消殆的特殊群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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