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中在勾欄中唱曲的李嬌兒是個肥婆，西門慶會看上她？

文史 0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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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角戲

小調歌后4

王雅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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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劉娟

（一組古典女子圖片，圖與文無關）

【作者簡介】劉娟，筆名拂塵，現居河北保定，保定市作家協會會員，喜歡唱歌，喜歡寫寫畫畫，喜歡一個人行走，願用詩意的筆，抒寫浪漫的人生。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炙烤難挨的盛夏似脾氣火爆的姑娘，終於被秋的沉穩收服，嬌羞地躲在秋的背後。大朵大朵的雲牽著風的衣襟悠然地在空中花園漫步，伴著清涼的晚風再次執筆，心緒難平。

寫了這麼多的《金瓶梅》系列，看了那麼多女人的故事，只有這個李嬌兒，怎麼看都覺得她不應該出現在西門府上。這個最早在勾欄中唱曲的女子並不貌美，反而是個肥婆，額尖鼻小（男人不都喜歡眼睛水靈，臉蛋圓潤，身材苗條的嗎）。看那模樣就知道肯定沒有潘金蓮妖媚，反正按現在男人心裡的美女標準估計她是屬於「恨嫁」型的。偏偏西門慶這條色狼就看上了她，收她做了二房，地位還不低嘛！估計是妓院跑煩了，弄回家裡用著方便（他還真是重口味，什麼樣的女人都給一鍋燴了）！不過仔細想想，這個李嬌兒倒是有一樣符合西門慶的胃口，那就是「有錢」，這才是他娶李嬌兒的真實目的（他還真是一個赤裸裸的商人）！

在西門慶這種商人加惡棍的眼中，「色」不是最主要的，他若想解決生理需求，以他的身份地位和手裡的鈔票，有的是喜歡逐臭的鶯鶯燕燕上趕著「獻身」，就像現在的某些有錢有勢的偽君子把出入娛樂場所當作家常便飯、把駕馭了多少女人當作一種榮耀一樣。他更看重的是「利」，因為錢才是萬能，擁有了錢，閻王都給你推磨。擁有了足夠的「銀子」，地位、權力，小菜一碟，女人更是不在話下，任你選擇了什麼肥的瘦的，性感的風騷的……

古代的男人大都以妻妾成群為榮，就像皇帝擁有三宮六院一樣，認為這樣才能顯示自己高高在上的地位和尊嚴，他們哪裡知道被他們佔有的女人內心深處有多痛苦。

西門慶在家中被稱為「爺」，就是一個土皇帝，執掌眾人生死，他很享受他的後宮女人各具風騷，越是有難度越是刺激而富於挑戰的，越能滿足他猥瑣卑鄙的內心！看到眾女人為他爭風吃醋他非常得意（要我說他就是有病，而且病得不輕）。男人為權為錢，無非是不斷滿足自己能一手遮天的慾望，因為皇帝只有一個，所以他們就追求這種類似於皇帝的至高無上的虛榮心，卻不知害了多少無辜的女人，這幫無恥的宵小！

自古勾欄女子有許多曾經也是好人家的女兒，都是生活所迫才淪落娼門，所以她們內心是極度自卑的，從良是最好的選擇，只是找一個可心中意的人勢如登天，所以她們只有極力迎合那些臭男人，用青春用身體來換取大量的金錢，以便成為自己日後從良的資本，李嬌兒就是這種畸形心理。

按書中李嬌兒的江湖背景來看，如果在今天，她一定會是天上人間的頭牌歌姬兼股東，她的家族經營著臨清最大的娛樂場所，她的人脈關係和江湖地位豈是潘金蓮這種僅憑才貌混社會的小女子所能比的，想娶李嬌兒人的看中的無非是她背後的實力。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反正西門慶是看中了她，只是在李嬌兒的內心，咱們剛才分析的她的那些優勢，估計以她的頭腦是想不到的。嫁與不嫁都由不得她，她沒的選擇，只好硬著頭皮往前走，有句話叫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李嬌兒嫁進西門府以後，憑藉「財富」位居「二娘」的地位，可她一點兒也沒有「主人」的感覺。自卑的心理已經沁入骨髓。她自知出身妓女，又缺少誘人的容顏，自然讓西門慶不感興趣，在西門府里時時刻刻低調做人，處處忍讓，息事寧人，即使這樣，也免不了招來冷嘲熱諷和排擠打壓。其實她曾有過被扶正的機會，只是她沒那個命。西門慶有一次不知道想起什麼對李嬌兒說：「若得你會當家時，自冊正了你。」他這樣說是有緣由的（西門慶那會兒良心發現，看出李嬌兒沒有那幾個女人陰險惡毒）。

《金瓶梅》第十一回里有過這樣的描寫：家中雖是吳月娘居大，常有疾病，不管家事。只是人情來往，出入銀錢，都在李嬌兒手裡。看來她是有機會掌握財政大權的，怎奈後來孟玉樓接管了賬簿，李嬌兒只好無可奈何地「下崗」，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一次西門府里的幾個姨娘想湊錢給西門慶和吳月娘過個生日，知道這些小妾里有人小氣，於是孟玉樓就想到一個出錢賞雪的主意。輪到李嬌兒出錢了，她拿出一錠0.48兩的銀子，差0.02不到半兩，她滿以為沒人去稱，誰想到潘金蓮鬼心眼多，拿一個稱中草藥的小秤兒一稱不夠半兩，連挖苦帶諷刺地數落了李嬌兒一番，李嬌兒心裡那叫一個窩火，卻不敢發作。孟玉樓也挺生氣，煽風點火地說：「平時她拿個黃楊杆子秤去稱銀子給小廝，可黑了。多少半分的銀子，她都不能鬆手，這個家讓她管，非得管亂不可。」沒想到這幾句話提醒了正在氣頭上的潘金蓮，她眼珠一轉，忽然對大夥說：「唉，先別說了，這李嬌兒回回給人錢都這樣的話，時間一長，她不得貪污多少在自己房裡呀？」幾句話如醍醐灌頂，讓在座的幾位姨娘恍然大悟。

後來，潘金蓮和孟玉樓私下一合計，決定不能再讓李嬌兒管賬了，她們從心眼兒里也看不起這個勾欄出身的妓女，於是報告了吳月娘，正式讓李嬌兒把帳目交出來，李嬌兒雖有一肚子的氣，可還是咽了回去，其實這就怨她小氣不會來事兒。從此她對冷酷的西門府更加失望，只想著有機會攢更多的錢，早點兒逃離火坑。正是抱著這樣的想法，當她的丫鬟夏花偷拿了六姨娘房裡的金元寶，被發現後遭到暴打，李嬌兒假裝說回房要自己教訓丫頭，等一關上門便對她說: 你這個笨丫頭，下次再偷了什麼錢直接交給我，我保存著，別人也發現不了，誰不敢搜到我這裡……她這樣教唆丫鬟去偷雖然有點兒損，但在西門府里，她想要弄到更多的錢，還真沒別的辦法，她這也是為自己尋找退路做準備。

也許有人說李嬌兒為人只貪財認錢，其實我倒認為她性格中也有憨厚、樸實、和善的一面，只是比潘金蓮等人少了一些心計。其實站在她的角度，她有這樣的想法也無可厚非。一個人在西門府里孤軍奮戰，丈夫不疼、「姐妹」不愛，只有多「摟」錢才是硬道理！她非常清楚自己尷尬的處境以及西門府里人與人之間的複雜關係，所以她並沒有過多的奢望和幻想，一旦機會來了能牢牢把握併當機立斷按照自己的意願行事。因而當西門慶剛剛死掉，她便趁亂悄悄來到吳月娘的後房，用自己偷配的鑰匙，打開吳月娘的小箱子偷了300兩白銀趕緊離開，半路遇到孟玉樓，李嬌兒靈機一動撒了幾句謊話給搪塞過去了。其實她早就作好了重操舊業的準備，她才不願在這個冷酷的大家庭里虛度青春年華，只是暫時還沒有找到離開的借口。

機會來了，一次她趁著吳月娘幾個人喝茶沒叫她，便跑過來興師問罪，說你們就是嫌我胖什麼事兒都不叫我，處處看不起我，你們眼裡還有我這個二娘嗎？吳月娘明白，她這是來攤牌的想走了，於是派人把她扶回房間順便問問她的打算。一會兒來人回復:二娘想離開，還要帶走1000塊的遮羞錢。這可把吳月娘氣得夠嗆，經過討價還價，李嬌兒大方地放棄了這筆錢，收拾好自己的金銀、細軟、衣服，大大方方、體體面面地離開了西門府，不能不說她確實有些頭腦。

在李嬌兒的心裡，熱鬧的西門府從來都不是她的家，這裡只是她「客居」的地方，從無歸屬感。她無可奈何來到這裡，沒有人看得起她，她一直都在等一個機會逃離傷心之地。因此當作惡多端的西門慶一死，她沒有絲毫的痛苦，反而有種解脫的感覺。她立刻開始實施預謀已久的脫離計劃，終於達到目的，正大光明地卷財而去，「抱琵琶另上別船」，成為了另一個新財主張二官的二房（哎，又是二房，可能她這輩子就是「二」的命）。

在舊社會裡，像李嬌兒這樣的女人，一旦墮入娼門，只好受人擺布和欺凌，境況極為悲慘。她們就像秋風中飄零的落葉，漂泊無依，隨波逐流，精明的人會抓住一切機會尋求新的彼岸，就如李嬌兒，在黑暗中看到了光明，在西門慶眾多女人當中，結局尚且不錯。

李嬌兒終於結束了在西門府中可有可無身份，她再也不用看人臉色、仰人鼻息。她三番兩次地改嫁，證明了在晚明時期封建禮教下，婦女不能掌握自己命運的無奈的現狀，無論是孫雪娥的逃跑還是李嬌兒的改嫁，等待她們的都是未知數，前途一片渺茫。

想那蘭陵笑笑生還真是一個寫女人寫生活的高手，或許他自己就生存於市井之中，艱難地掙扎，才會把社會最底層人們的內心世界了解地這樣透徹。

一部《金瓶梅》真實地描繪出一幅市井平民日常生活的畫卷，恰如清人張竹坡在《批評第一奇書金瓶梅讀法》中所說:「似有一人親曾執筆，在清河縣前，西門家裡。大大小小，前前後後，碟兒碗兒，一一記之，似真有其事，不敢謂操筆伸紙做出來的。」這種對日常生活的細緻刻畫，在我國小說史上從無先例。惟其細緻，才更真實更廣泛地反映了當時的社會現狀，於今更有現實意義。

可以說，《金瓶梅》中描繪的場景，依然時時展現在我們的生活當中……